我從渾渾噩噩當中誕生。
當我聽到旁人的呼喚，而逐漸睜開雙眼時，我立刻就發現，自己和眼前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那個人看著我，露出溫柔的笑意。
只是，我還不知道這個笑意代表的是什麼。
在我還對一切都毫無所知的情況下，我得到了我的身份，還有我的名字。
我是十長生圖騰之一的水，代表的是普通人對長生不老的一種渴望。
我也知道了，眼前的人是我的主君，也是創造我的存在。
他給我了一個姓，叫作聶。
他說，這個姓氏在他原本的國家，是一切姓氏起源的八大姓的分支，是一種特殊的祝福。
然後，我就有了聶雨這個名字。
只是……我本能的不太喜歡這個名字。
但因為我象徵的是水，所以思來想去，似乎用雨最為合適。
我看著身邊的同伴，並沒有感到有多麼的親切。
而且，他們大多數都還是動物和植物的樣子，和我的樣子不同。
我將目光注意在了另外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少年身上，主君告訴我，他叫作山，黑山。
因為黑色，是正色，代表的是正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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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不被允許離開庭院。
和主君所創造的其餘的神性不同。
主君的意思是，我們最大的職責，是要聆聽百姓的心願。這種方式，會快速的增強我們的力量。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十長生開始逐漸熟絡起來。
丹鶴、白鹿、龍龜、墨竹、雪松他們，也都紛紛可以幻化成人的姿態了。
我漸漸的透過百姓的心願，看到了一些外面的世界。
說實話，我對這個世界沒什麼興趣。
但是忽然有一天，主君回來之後，我感覺……他有些不一樣了。
雖然日光金翁和霞雲夫人，才是正常照顧大家的。
但我會經常的幫助他們。
我也喜歡觀察主君。
就是這一日，我發現主君的眼神微微有所不同。
而且，他似乎對自己房間內的一切，看上去……不是那麼熟悉？
然後，他注意到了我。
他竟然忘記了我的名字。
這讓我有些生氣。
然後，他在聽我說出我的名諱之後，也不知是為了哄我，還是真心實意的覺察，他說……我的名字並不是那麼好聽。
他說，這個名字配不上我的容貌。
所以……我有了小倩這個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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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我很喜歡。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過，他說這是我和他的約定，不能將這個名字告訴別人。
……
我逐漸發現，主君的身上，彷彿有兩個人格。
一個是我們日常見到的主君，他會稱呼我水靈或者是聶雨。
還有一個，就是給我起了小倩這個名字的主君。
這個主君的身上，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魔力。
突然某一天，他露出了非常煩惱的表情。而且，他似乎受了傷。
我不太懂他口中所說的氣運什麼的，但是我忽然感覺……我不想讓他這麼難受。
於是，我開始按照他的吩咐，偷偷的跑出去，並且採集一些特殊的草藥，將這些草藥熬成粥以後，再給主君服用。
主君喝了粥之後，氣色果然好了不少。
而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這個主君存在的時間開始變長。
不過，兩個主君之間的記憶似乎是不同步的，我也只能瞞著這件事情。
……
黑山終歸是察覺到我偷跑出去的時候。
一開始，他是很不贊同的。
但是，在我執著的懇求下，黑山也終於同意會替我保守秘密。
同時，在又一次出去找尋草藥的時候，黑山和我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那就是……一個神性的消亡！
神性說，祂不想死，但是祂太弱小了。
因為弱小，所以百姓的祈願，祂並不能全部完成。
而且，也要考慮許願之人，是不是值得這個心願。
所以，信奉祂的人開始減弱。
祂說，祂不想死，因為祂才誕生沒有幾年的時間。更重要的是，一旦祂身死，主君也會受到反噬。
我很害怕。
黑山也很害怕。
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將兩個主君的事情說出來。
而黑山從那一天晚上回來之後，也開始悶悶不樂，彷彿有了什麼心事。他開始更新細緻的觀察每一個朝著祂許願的人。
而我則是將那一晚的事情，告知了主君。
主君卻說，讓我不要擔心。
但是，這件事情是不能和任何人說的，包括黑山。
我……聽了……
……
我終於開始瞭解，我對主君的那種感覺是什麼了。
在人類的身上，這種東西叫作愛。
我沒有和任何人分享我的發現。
我為我自己的發現，而感覺到欣喜若狂。
我才話本、故事當中，也看到了很多海誓山盟的情愛，我非常羨慕。
我時常覺得，如果有朝一日……我可以和我愛的主君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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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某一日，主君似乎受了重傷，再用不老草治療。
也是那一天晚上，我偷偷到了主君的房間，誰也不知道。
因為話本上說了，受傷的男人身邊，應該有愛著他的女人照顧他。
然後……我聽到了不老草的呼喚聲。
我有些詫異。
因為在往常，不老草給主君治傷的過程中，從來沒有說過話。
甚至……我們都以為不老草因為沒辦法化成形體，所以無法說話。
但不老草找到了，並告訴我……我所愛慕的主君的真正身份。
原來，那並不是主君，而是……王，是高朱蒙王！
……
那一夜之後，我輾轉反側。
因為不老草告訴我，我所愛慕的朱蒙王，也許活不了多久了。
原因，就是在於氣數。
我知道了很多。
也正因為知道了很多，我清楚的知道，朱蒙王需要主君的身體。
可是……主君是創造我的人。
雖然我真正喜歡的不是他，但是讓我害死他，我也是於心不忍。
但很快，我就發現了一些問題。
比如……犧牲十長生來換取朱蒙王活下來的奏章。
還有，就是丹鶴白鹿受傷的時候，主君的態度。
甚至……包括墨竹毀容之後，主君的行為。
我開始明白，主君……也許並不在意我們。
或者說，他真正在意的是這片王朝。
王朝的安定最為重要，其次才是我們。
黑山恐怕也是看出了這一點。
但是，他真的很崇拜主君，他竟然想要代替主君受苦，讓主君從中解脫出來。
他的確很傲慢。
可是讓我欣喜的是，就在我不知道要怎麼做的時候，黑山的佈局，卻讓一切到了我最需要的局面。
……
那一日，十長生反叛。
十長生想要剝奪主君體內的聖明祭司的力量，讓自己重獲自由。
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前一日，為了幫助朱蒙王對抗王莽的氣數，主君已經元氣大傷。
他們更不知道的是，朱蒙王藉著自己的死亡，將自己的全部意識，灌入到了主君的體內，並開始沉睡。
為的……就是奪得那一道聖明祭司的力量。
反叛之後，主君在眾人眼中化作光輝消散。
十長生開始彼此後悔。
他們沒想到主君會死。
他們的心態開始產生變化。
至此，十長生分崩離析。
……
在句麗王朝流浪的那段時光裡，我們親眼見證了這個國家的繁榮和衰弱，也親眼見證了信徒的虛偽和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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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開始懷念主君，不，是懷念我的王。
後來的某一日，來了一個人。
他叫作紫陽道人。
他聲稱……是主君的徒弟。
並詢問黑山，是不是想要重新找回主君。
這是黑山的執念和心願。
所以，我們來到了九州。
在又經過了無數歲月之後，我們終於在大明開國之前，找到了一縷蛛絲馬跡。
……
我沒有想到，洪武年間的佈局會失敗。
或者說，那是必然會失敗的。
因為我和黑山都清楚的認識到了，不能夠完全得到九州的認可，我們依舊是外來人。
所以，在那之後，在見到了那位神秘的督軍之後，我開始思索，要怎麼做才能夠達成我的目的。
我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夠像那《倩女幽魂》的話本當中一樣，哪怕一個是人，一個是鬼，也能彼此相愛，長相廝守！
終於，我遇到了一個人。
他說……可以利用十長生的詛咒
他說……可以利用八仙香。
他說……可以利用現在的人類的貪婪。
因為這種劣根性，是多年以來亙古不變的。
我看他的模樣，只是一個高中生，但是我隱隱的覺得……他的眼神有那麼眼熟。
似乎……在洪武年間，我見過？
可是我想不起來了。
我問他，為什麼要幫我。
他說……他也有一個滿心等待的人。
只是，如果繼續這麼等下去，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他相認。
而且……他也有滿腔的委屈。
他也想要看看，自己想要相認的那個人，多年之後，又會是什麼表現。
他說……他要相認的那個人，叫桑。
也叫……姚廣孝。
……
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等待的過程。
那種彷彿被火焰焚燒全身的痛苦，還有那種摧骨噬心的焦灼……
當看到王就躺在雙子的糖果屋裡時，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愛慕的是王的魂魄，主君的皮囊。
是啊……只要主君死了，留下這樣的身體給王，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為此，死多少人，我不在乎。
十長生會死多少，我也不在乎。
我可以犧牲一切。
因為只有犧牲一切之後，我才能夠得到……那話本當中所記錄的……最為感天動地的至誠愛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