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採臣有些憨厚的撓了撓頭:
“既如此,我便喚你聶雨姑娘吧。”
卻見對方嫣然一笑:
“公子不必生分,喚我小倩即可。”
寧採臣有些手足無措的坐了下來。
作為進京趕考的書生,他也沒帶多少行囊,多是些書冊和基礎的生活之物罷了。
“公子可帶了吃食?”
“啊,帶了,有些餅子,充飢也足夠了。等到了城鎮,自然能換些口味好的。”
話音剛落,卻見一方小桌擺到了寧採臣面前。
上面是香噴噴的飯食。
“寧公子,小女手藝也算尚可,你若不嫌棄,盡可嚐嚐。”
寧採臣連忙擺手:
“這如何使得,我吃了這些,姑娘你吃什麼?”
聶小倩掩面輕笑,狀若桃花:
“公子且放心,我就住在這附近,吃食是不會少的。”
“來……”
笑聲裡,聶小倩更是給寧採臣倒了一杯水酒。
寧採臣紅著臉,也不再客氣。
當食物入口之下,他不由眉心一動。
這味道……為何會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呢?
……
蘭溪鎮內,桑和趙真人看著那些跳著特殊儺戲舞步的老百姓,一個個拿著火把往黑山跑去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
日光金翁、霞雲夫人,必然是操縱八十大王,前往黑山。
畢竟,現在的黑山,雖然讓人疑惑,為何能從一個句麗王朝的長身圖騰轉變成大明朝的山鬼,但不論是山神還是山鬼,核心便是山。
若失去了自己的山,山神會直接消失。
未接受冊封的山鬼,雖然不至於死亡,但也會元氣大傷。
此時,黑山山腳之下,很多老百姓已經將火把、油、酒都紛紛準備好,並開始潑灑在四周。
桑眉心一沉,立刻道:
“不行,哪怕黑山罪惡滔天,也不能焚山!”
“如此一來,日光金翁、霞雲夫人遭到反噬也就罷了。”
“連累這一山生靈消亡,才是真正的罪孽!”
趙真人則道:
“不然,將蘭溪鎮百姓困住?”
桑立刻否決了這個提議:
“不妥當!”
“他們現在被術法操縱,誰也不知道,當計劃無法完成的時候,施術者會不會傷害這些鎮上的人。”
“其次,我們兩人就算道行似海,也鎖不住整個城鎮,這是無底洞,且本末倒置!”
“趙真人,事不宜遲,分頭行動!”
“不管是找到山鬼還是找到那兩位圖騰,都立刻發出信號,並阻止對方!”
趙真人點點頭。
兩人立刻分頭行動,沿著不同的方向,上了黑山。
冬暝以拂塵掃去面前的樹木,不斷朝著山頂進發。
很快,他便發現這黑山之上的玄機。
“這是……奇門遁甲?”
“風水之術嗎?”
“難怪,上一次不管是我,還是阿誠,都沒有在這座山上察覺到村莊和山鬼廟宇的存在!”
念及至此,桑的眼睛再度流出一抹猩紅之色。
拂塵如鞭,頓時抽打在一些莫名方位之上。
有地面,有山壁,有樹木。
但將抽打之位破壞掉之後,眼前的地理位置,轉瞬丕變。
旋即,桑便看到了一個村莊——黑山村!
“就是這裡嗎?”
桑眉心一皺,捧著拂塵,手持念珠,緩緩進入。
此時,黑山村內,還有不少老百姓在生活。
“嗯?是外鄉人?”頓時有一個穿著樸素的農婦緩緩走了過來。
然而:
“砰!”
桑揮舞拂塵,兩人之間的地面,瞬間出現一道深深的裂痕!
“你……是什麼東西?”
眼神凌厲,桑冷冷注視著眼前之人。
對方微微一愣,旋即露出好客的笑容:
“這位大師,我是這黑山村的村民啊。”
“不過我們這裡很偏僻,大師能找到這裡,也不容易呢。”
“是啊……”桑勾起一絲冷冽的笑容:“幻術、風水、還有這種幾乎無懈可擊的偽裝之法……”
“看來……我九州修者之道的確沒落了。”
“你區區這等微末修為,若放在秦朝時期,早就成為獵戶手中的一張毛皮!”
不待對方開口,桑佛珠一拋,重重砸在對方胸口。
一聲狐狸的哀嚎中,此人的身體直接變成了一隻白色的狐狸。
定睛一看,只有兩條尾巴。
桑殺氣騰騰,冷哼一聲:
“區區兩條尾巴,不過是剛剛修出智慧的妖物,誰給你的膽子,在這裡迷惑普通人!”
那雙尾白狐頓時恐懼的連連後退:
“法師饒命!”
“我們雖然是妖物,可從來沒有做過惡事啊!”
“我們一直在這黑山之上潛心修煉,甚至都不曾怎麼出去過。”
“是嗎?”桑眼神森冷:“我的眼睛是崑崙山長生血玉所做。”
“我所修之法,乃是自己悟道之法。”
“我的法器,只傷有業障在身的精怪妖魔。”
“你若潛心修煉,又怎會被我區區一招打回原形?”
說著,桑拂塵一掃,散去四周揚塵,直接跨過那條雙尾白狐,看著村落中的其餘恐慌不已的“人”,煞氣騰騰:
“黑山山鬼也好,長生圖鞥也罷,亦或者是那鬼市當中的說書人……”
“不論如何,我既來,便由不得你算計阿誠!”
“出來!”
“否則,我便在此大開殺戒!”
一聲殺,驚的一眾狐妖面露驚恐的紛紛逃竄。
桑也不阻止,只是冷冷看向一個方向。
旋即:
“南華道長,你這又是何必?”
似是無奈,又似是瞭然,十長生圖騰之黑山,徐徐自上方輕飄飄落下。
此時,黑山輕揮摺扇,露出儒雅的笑容,微微頷首:
“該有千年……未見了吧?”
桑雙眼微闔:
“如今的我,不是什麼南華道人,我只是一個同修三教的左道之人。”
“觀你形貌,這八尾白狐之身,恐怕也不是你的。”
“你奪舍了!”
黑山笑道:
“放心,我沒有傷其性命。”
“這座山,我會還給真正的山鬼。”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完成兩件事。”
桑眉頭緊皺,只能憑藉從白鹿和丹鶴那裡得到的殘存記憶推測:
“你想要擺脫十長生的職責?”
“若是如此,根本沒必要這麼麻煩。”
“實際上,如果不是你出手,丹鶴和白鹿,現在已經成功。”
黑山卻道:
“我的執念,不可說與你聽。”
剎那間,整座山體開始轟隆震動起來。
定睛一看,那龐大的八十大王,竟已經一步一步踩踏而來!
桑見狀,立刻發出信號,通知趙真人。
此時,八十大王發出了日光金翁、霞雲夫人的聲音:
“黑山,你罪大惡極,傷害主君,你該死!”
黑山咧嘴一笑:
“我罪大惡極?”
“當初,得知主君心中,人類比我們更加重要的時候,你們不也參與了反叛嗎?”
“如今跟我說的冠冕堂皇?”
“真是可笑!”
黑山也不再多言,身後竟徐徐出現一座巍峨大山!
那大山看上去生機逼人,更彷彿捅破了天空雲層一般。
其餘那些白狐見狀,紛紛逃跑個乾乾淨淨。
操縱八十大王的兩位圖騰也不再廢話:
“死!”
以舞龍舞獅凝聚而成的手腳,此時竟彷彿活了過來,變成了一條條真龍和雄獅。
張牙舞爪的攻擊,咆哮的利齒,紛紛撞向了黑山。
同時:
“點火!”
下方傳來一陣怒吼聲。
緊接著,層層熱浪,燒灼而上!
桑臉色一沉:
“爾等作為句麗王朝圖騰,有何恩怨,我可以不管。”
“但如今,你們要放火燒了我大明朝的山,那就是欺君罔上,斷難相容!”
話音落,桑騰空而起。
剛剛趕來的趙真人,便看到攔在八十大王和黑山中間的桑,竟是一人化作三尊!
一尊雙手合十,輕捻佛珠,金光璀璨,卻毫無慈悲之態,滿身怒火,狀若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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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尊一首八臂,手捧蓮花、如意、拂塵、金鐘等物,一身道袍,仙氣飄飛。
一尊古樸無華,手持一把芭蕉扇,儼然一副秦朝方士的模樣。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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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大王內,竟是出現了蚩尤的聲音,聲聲如雷:
“凡人,你竟是天命之人。”
“難怪你有膽量攔在我面前,你天命未完,誰要殺了你,便是和天作對。”
面對蚩尤八十大王的桑,手持芭蕉扇,掃出陣陣三昧風,笑中含煞,似是威脅:
“不錯。”
“我此生有從龍之命,命中註定,要守明朝江山。”
“如今,時機未到,我尚未和有緣之人匯合,只待明朝引爆混亂,便可開始。”
“蚩尤,你貴為我九州第一位戰神,又是黎明百姓之圖騰,你的尊榮,我不及,更不敢和你相稱。”
“但……讓兩個已亡之國家的圖騰,借你之手,焚我九州之山,毀我九州生靈,這就是你作為戰神的榮耀?”
“你別忘了,炎黃子孫、黎明百姓,如今早已混居在一起。”
“這裡頭,也有你的骨血!”
另一邊,道門打扮的桑,則看向黑山:
“你若想有所轉圜之餘地。”
“一來,從這八尾白狐的身上離開。”
“二來,停止對蘭溪鎮的操縱。”
“我可代為,調停你和阿誠之間的問題。”
佛陀一般的桑,則雙手合十,怒喝一聲:
“今日,你等三個圖騰,誰敢在大明造次。”
“我便讓他……灰飛煙滅!”
氣氛一時間陷入焦灼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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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凝視著桑,忽然笑了起來:
“大明天命之人,我不敢與你為敵。”
“更何況,不管你認不認,當年作為南華道人的你,對我的一番點撥之情,我也記載心中。”
“我可以遵從你的話,換種方法解決這件事情。”
“但是……我只能放過阿誠,也就是我們當初的主君。實際上,我也沒想把他怎麼樣,只是……希望他徹底擺脫神君之職罷了。”
“但是……其餘寧家人,我不能放過。”
“包括……寧夫人、寧老爺……”
桑眉心一皺:“為何?”
黑山笑道:“因為……這是我所侵佔之身體的山鬼——八尾白狐的願望!”
“我當初說的書,桑先生可沒有聽到。”
“從前啊,有個秀才,平日裡雖然心地善良,可是……他卻知道自己的父親做過離心離德之事。”
“也正是因為這樁因果,他和他的家人,為當地引來了可怕的瘟疫……”
“而後,這位書生的父親,沒有辦法,便鋌而走險,找到了……當地的山神。”
“當時這座山,還不叫黑山,而叫……狐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