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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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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甲田學人特色過度解讀童話。

“……”

時槻風乃沉默了很久很久。

“夢野如果聽到這句話會很生氣吧。”

她合上書, 靜靜地望著我,半晌, 面上浮現出了一絲略顯憂鬱的笑。像是雪地上投下的月影,又像是水面上搖曳的花影, 美麗得不可思議,卻也脆弱得不可思議。

“你覺得這樣做的話, 我會感到開心嗎?”

“是我會感到開心。”我輕聲否認了她,“我是為了我自己, 才會想要這麼做。”

“真狡猾呢。”

儘管說著這樣的話, 風乃的眼神卻依然是平靜的。那句話裡並不含有任何指責的意味,也沒有在非難的感覺。只是非常淡然地,點出了那一個事實罷了。

“坦率的地方也是,溫柔的地方也是, 總是說出最讓人沒辦法拒絕的話語這一點也是……你真的是一個非常狡猾的女孩呢。”

如果換一個人對我說這種話, 我一定會拼命地否認吧。會覺得無地自容, 會被羞恥壓垮, 會再也不想見到那個人吧。

但是, 真奇怪啊。

我的心卻不可思議的安穩,一點也不會害怕揭出這一點的風乃。

風乃沒有惡意, 風乃也不認為狡猾是不好的事。

因為風乃很溫柔。

因為……

“風乃並不討厭吧, 這樣的我。”

我小聲說。

“嗯。”她的聲音很輕, 像春水上落下一片薄紅花瓣,“我不討厭你。”

“時槻風乃好感度60,獎勵智慧之聖甲蟲像x10”

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樣的生存方式會很辛苦。”她再度開啟了書, 將視線投到書頁上,“想要拯救什麼人的話,就要把對方的重擔接過來背在自己身上。但是,人只是背起自己的痛苦都會被壓得喘不過氣,背得太多的話,會走不動路,甚至再也爬不起來。即使以為自己可以背得動,也會隨著時間積累變得不堪重負……還是適當卸下來一些會比較輕鬆哦?”

那是……風乃特有的溫柔。

毒一樣的溫柔。

她永遠不會說“再堅持一下”“為了重要的人請不要放棄”“憎恨、憤怒、嫉妒是不可以的”“積極一點不要這麼消極”“你想太多了”“自私不好”之類的話。

無論是多麼陰暗的想法,多麼自私的念頭,多麼懦弱的性格,多麼愚蠢的行為,她都不會予以否認,更不會加以嘲笑。

她只是將它們作為一種存在,平靜地接受了下來而已。

所以才是溫柔。

所以才是毒。

溫柔到可以撫慰傷痛。

也可以讓人以為走上毀滅之路也無不可。

我模模糊糊地想著,那些與風乃相遇的少女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因為遇到了她,因為被這樣溫柔地對待了,所以原本那些不可忍受的痛苦也變得可以忍受了。所以選擇了繼續忍耐,不去對現狀作出任何改變,在心中孕育著“被救”的夢,以至於忘記了——自己依然身處於黑暗之中,始終站在懸崖邊緣。

所以的所以,最後從夢中清醒過來之時,才會因為發現自己已經從懸崖墜落而變得瘋狂,走向破滅。

“確實,卸下來會輕鬆很多。”我點了點頭,“但是,風乃你不也是嗎?即使知道這些,你還是對別人伸出了手。”

一次又一次的,對著那些黑夜中的少女伸出手來。

“我沒有揹負任何東西。”她垂下眼,又翻過一頁,“而且……我只是在聽她們說話罷了。我沒有救到任何人,一次也沒有。”

“誰說的?”

我伸出手,摁住她手裡的繪本。這一次,風乃終於抬頭看我了。我看著她,在她的瞳孔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個我,是笑著的。

“你救過我啊。”

在那個走投無路的黑夜裡,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做些什麼,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去,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的我,遇到了不可思議的美麗少女。

——你很痛嗎?

——需要的話,我永遠在夜晚之中。

那兩句話,是救贖。

起碼在那一刻,拯救了我。

像是抓住溺水的人的手一樣,僅僅在那一刻,我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即使只是片刻的安寧,即使只是片刻的輕鬆,對我來說,那也足夠了。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是沒辦法振作起來的。不振作起來的話,也會變得沒辦法行動的。

所以,風乃已經救過我了。

“而且,我相信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

那些在深夜中遊蕩的少女們,一定有過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被拯救了吧。

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無論她們最終選擇了什麼樣的道路,但是,在風乃身邊的時候,她們一定覺得自己得救了。

“是嗎……”

風乃側過頭,將視線停在虛空中的某個點上。她用輕到近乎自言自語的聲音,略帶寂寞一般地呢喃著。

“——真是幸福的人啊。她現在這麼想。”ai跳到我的肩上,如此說道。

“那麼,你只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風乃回過頭來,靜靜地注視著我,“如果你覺得這樣比較好的話,去做就好了。”

“就算夢野會生氣?”我小聲說道。

“就算夢野會生氣。”風乃說著,唇邊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不過,夢野本來就很容易生氣。”

……哇,風乃姐姐居然也會開玩笑了嗎?

我驚得把剩下的粥全灌了下去。

……結果差點沒嗆死我。

“咳、咳咳……總之,既然傷好了,我就先走了。回頭被你爸媽看到不好。”我站起身來,猶豫著衝風乃揮了揮手,“那就……拜拜?”

“如果想要見我的話。”風乃放下書,用那雙漆黑的眼瞳凝視著我,“我永遠在黑夜之中。”

“嗯!”

我拉開了窗戶,笑著對她揮了揮手。

“那麼,下次再見吧。風乃。”

輕鬆地離開了那棟宅邸。我踩在人行道的方磚上,在心裡默默問著ai,那個我從很久以前就好奇的問題。

“風乃的【泡禍】是什麼呢?”

基於原型理論,以童話形式顯現的【泡禍】……屬於風乃的那個童話,到底是什麼呢?

“不是很明顯嗎?”ai歪了歪頭,“是‘雪之女王’……用你熟悉的翻譯,就是《白雪皇后》。”

我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

安徒生的童話《白雪皇后》,和迪士尼的《冰雪奇緣》在劇情上幾乎沒有任何關係,不如說,就像《獅子王》的故事和分鏡大量“借鑑”了手冢治虫的《森林大帝》一樣,《冰雪奇緣》也被一位法國導演告上了法庭,他控告迪士尼抄襲了他的動畫作品中的核心設定。

屬於安徒生的《白雪皇后》,是一個帶有鮮明的安徒生色彩的童話故事。

殘酷,美麗,宗_教氛圍,同時又帶有大量的象徵符號,以及一絲恐怖的氛圍。

在故事的開始,有一面可以扭曲一切的魔鏡。魔鏡碎成了千萬片,落進人們的眼睛裡和心裡。眼睛裡掉進了魔鏡碎片的人,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扭曲的,他們再也看不到美好的東西,只能看到醜惡與罪孽。而心裡落了魔鏡的人,他們的心會被凍成冰塊,心中再也感受不到美好的存在。

“……那個魔鏡的碎片,真的很像啊。”我喃喃,“簡直就像是噩夢之泡的碎片一樣。”

【神之噩夢】就像那面災厄的魔鏡。而【噩夢之泡】就像魔鏡的碎片。

“時槻風乃很小的時候就被【噩夢之泡】寄宿了,而且,由於她過高的感性,她與【噩夢之泡】融合得太深了。”ai用尾巴尖點了點我的眼角,又點了點我的心口,“她就像《白雪皇后》裡的加伊一樣,眼睛裡落入了碎片,所以再也看不到美好的東西。心裡落進了碎片,逐漸凍成了冰。”

“雪乃就是格爾達……”我的聲音低了下去,“是沒有救到加伊的格爾達……”

作為加伊的對照組,溫柔天真又善良正直的格爾達。除了一直作為異常又扭曲的時槻風乃的對照組存在的,正常又健全的雪乃,還有誰能夠擔任這個角色呢?

雪乃是,沒有救到加伊的格爾達。所以就算怎麼努力,也無法和風乃相互理解。明明姐妹兩個都那樣在意對方,但是話語卻無法傳達到對方心裡。

“那麼……白雪女王又是誰呢?”我問。

“是死神,或者說,死亡。”ai就像神狩屋一樣分析起來,“冬季本身就是與‘死’聯絡在一起的,做為凜冬和白雪的女王,她也是死的象徵。在童話裡,她第一次親吻加伊的時候,加伊‘感覺自己好像快要死了’接著很快便‘不再覺得周圍寒冷’,第二次親吻加伊的時候,加伊忘記了奶奶和格爾達……你不覺得,這與死亡本身就太過貼近了嗎?連白雪女王自己也說,她的吻是會帶來死亡的。”

我按照《斷章格林童話》那種依據象徵與符號扭曲童話的思路回憶了一下《白雪皇后》,一下子想到了一個讓我臉色發青的細節。

“等、等一下……《白雪皇后》裡面好像也有類似於死而復生的象徵啊?”

“沒錯。白雪女王將加伊帶去了她的宮殿,那裡可以理解為異界,也可以理解為死的世界。而格爾達尋找加伊的第一步,也是乘上了小船被河流帶走,河與船,這有些像希臘神話裡的冥府之河的傳說吧?格爾達最終從異界帶回了被常世認定為‘死亡’的加伊——這可以視為死而復生的一種。”

“……就像雪乃的背後始終站著風乃的幽靈一樣。”我回憶著《斷章格林童話》的劇情,面色越發難看。

“然而在這個故事裡,格爾達沒有取回她想救的加伊,她得到的是那個永遠嘲諷著一切,有著扭曲的視野和冰一樣的心的加伊的幽靈。”ai的語氣毫無波動,“怎麼,你想要代替雪乃,成為格爾達嗎?”

“我是無法成為格爾達的。”我搖了搖頭,“風乃的故事裡,沒有我的位置。她的格爾達只會是雪乃。”

“你倒是認識得很清楚。”

“不過,我要毀掉魔鏡。”

我平靜地說。

“只要讓魔鏡失去魔力,那麼,格爾達就一定能夠帶回加伊。”

雪乃一定可以帶回風乃。

就像格爾達的眼淚融化了加伊眼中和心裡的魔鏡碎片一樣。

我相信,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雪乃一定可以將風乃從那個冰冷、殘酷又黑暗的世界裡帶出來。

“雪乃能做到的。”我對ai笑了笑,“她們可是姐妹啊。”

作者有話要說:  甲田學人的特色就是瞎tm解讀童話,過度解讀到了極點。

有的有道理有的挺扯……可以去看他對人魚公主和長髮公主的解讀,挺有意思的。

附上《白雪皇后》全文。其實還挺黑的。宗教氛圍特別濃。

《白雪女王》安徒生

葉君健譯本。

第一個故事:關於一面鏡子和它的碎片

請注意!現在我們就要開始講了。當我們聽到這故事的結尾的時候,我們就會知道比現在還要多的事情。他是一個很壞的小鬼,他是一個最壞的傢伙,因為他是魔鬼。有一天他非常高興,因為他製造出了一面鏡子。這鏡子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一切好的和美的東西,在裡面一照,就縮作一團,變成烏有;但是,一些沒有價值和醜陋的東西都會顯得突出,而且看起來比原形還要糟。最美麗的風景在這鏡子裡就會像煮爛了的菠菜;最好的人不是現出使人憎惡的樣子,就是頭朝下,腳朝上,沒有身軀,面孔變形,認不出來。如果你有一個雀斑,你不用懷疑,它可以擴大到蓋滿你的鼻子和嘴。

魔鬼說:這真夠有趣。當一個虔誠和善良的思想在一個人的心裡出現的時候,它就在這鏡子裡表現為一個露齒的怪笑。於是魔鬼對於他這巧妙的發明就發出得意的笑聲來。那些進過魔鬼學校的人——因為他開辦一個學校——走到哪裡就宣傳到哪裡,說是現在有一個什麼奇蹟發生了。他們說,人們第一次可以看到世界和人類的本來面目。他們拿著這面鏡子到處亂跑,弄得沒有一個國家或民族沒有在裡面被歪曲過。現在他們居然想飛到天上去,去譏笑一下安琪兒或“我們的上帝”。這鏡子和他們越飛得高,它就越露出些怪笑。他們幾乎拿不住它。他們越飛越高,飛近上帝和安琪兒;於是鏡子和它的怪笑開始可怕地抖起來,弄得它從他們的手中落到地上,跌成幾億,幾千億以及無數的碎片。這樣,鏡子就做出比以前還要更不幸的事情來,因為有許多碎片比沙粒還要小。它們在世界上亂飛,只要飛到人們的眼睛裡去,便貼在那兒不動。這些人看起什麼東西來都不對頭,或者只看到事物的壞的一面,因為每塊小小的碎片仍然具有整個鏡子的魔力。有的人甚至心裡都藏有這樣一塊碎片,結果不幸得很,這顆心就變成了冰塊。

有些碎片很大,足夠做窗子上的玻璃,不過要透過這樣的玻璃去看自己的朋友卻不恰當。有些碎片被做成了眼鏡。如果人們想戴上這樣的眼鏡去正確地看東西或公正地判斷事物,那也是不對頭的。這會引起魔鬼大笑,把肚子都笑痛了,因為他對這樣的事情感到很痛快。不過外邊還有幾塊碎片在空中亂飛。現在我們聽聽吧!

第二個故事: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

在一個大城市裡,房子和居民是那麼多,空間是那麼少,人們連一個小花園都沒有。結果大多數的人只好滿足於花盆裡種的幾朵花了。這兒住著兩個窮苦的孩子,他們有一個比花盆略為大一點的花園。他們並不是兄妹,不過彼此非常親愛,就好像兄妹一樣。他們各人的父母住在面對面的兩個閣樓裡。兩家的屋頂差不多要碰到一起;兩個屋簷下面有一個水筧;每間屋子都開著一個小窗。人們只要越過水筧就可以從這個窗子鑽到那個窗子裡去。

兩家的父母各有一個大匣子,裡面長著一棵小玫瑰和他們所需用的菜蔬。兩個匣子裡的玫瑰都長得非常好看。現在這兩對父母把匣子橫放在水筧上,匣子的兩端幾乎抵著兩邊的窗子,好像兩道開滿了花的堤岸。豌豆藤懸在匣子上,玫瑰伸出長長的枝子。它們在窗子上盤著,又互相纏繞著,幾乎像一個綠葉和花朵織成的凱旋門。因為匣子放得很高,孩子們都知道他們不能隨便爬到上面去,不過有時他們得到許可爬上去,兩人走到一起,在玫瑰花下坐在小凳子上。他們可以在這兒玩個痛快。

這種消遣到冬天就完了。窗子上常常結滿了冰。可是這時他們就在爐子上熱一個銅板,把它貼在窗玻璃上,溶出一個小小的、圓圓的窺孔來!每個窗子的窺孔後面有一個美麗的、溫和的眼珠在偷望。這就是那個小男孩和那個小女孩。男孩的名字叫加伊;女孩叫格爾達。

在夏天,他們只需一跳就可以來到一起;不過在冬天,得先走下一大段梯子,然後又爬上一大段梯子。外面在飛著雪花。

“那是白色的蜜蜂在集合。”年老的祖母說。

“它們也有一個蜂后嗎?”那個小男孩子問。因為他知道,真正的蜜蜂群中都有一個蜂后。

“是的,它們有一個!”祖母說,“凡是蜜蜂最密集的地方,她就會飛來的。她是最大的一個蜜蜂。她從來不在這世界上安安靜靜地活著;她一會兒就飛到濃密的蜂群中去了。她常常在冬夜飛過城市的街道,朝窗子裡面望。窗子上結著奇奇怪怪的冰塊,好像開著花朵似的。”

“是的,這個我已經看到過!”兩個孩子齊聲說。他們知道這是真的。

“雪後能走進這兒來嗎?”小女孩子問。

“只要你讓她進來,”男孩子說,“我就要請她坐在溫暖的爐子上,那麼她就會融化成水了。”

不過老祖母把他的頭髮理了一下,又講些別的故事。

晚間,當小小的加伊在家裡、衣服脫了一半的時候,他就爬到窗旁的椅子上去,從那個小窺孔朝外望。有好幾片雪花在外面徐徐地落下來,它們中間最大的一片落在花匣子的邊上。這朵雪花越長越大,最後變成了一個女人。她披著最細的、像無數顆星星一樣的雪花織成的白紗。她非常美麗和嬌嫩,不過她是冰塊——發著亮光的、閃耀著的冰塊——所形成的。然而她是有生命的:她的眼睛發著光,像兩顆明亮的星星;不過她的眼睛裡沒有和平,也沒有安靜。她對著加伊點頭和招手。這個小男孩害怕起來。他跳下椅子,覺得窗子外面好像有一隻巨鳥在飛過去似的。

第二天下了一場寒霜……接著就是解凍……春天到來了。太陽照耀著,綠芽冒出來,燕子築起巢,窗子開了,小孩子們又高高地坐在樓頂水筧上的小花園裡。

玫瑰花在這個夏天開得真是分外美麗!小女孩念熟了一首聖詩,那裡就提到玫瑰花。談起玫瑰花,她就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花兒。於是她就對小男孩子唱出這首聖詩,同時他也唱起來:

山谷裡玫瑰花長得豐茂,

那兒我們遇見聖嬰耶穌。

這兩個小家夥手挽著手,吻著玫瑰花,望著上帝的光耀的太陽,對它講話,好像聖嬰耶穌就在那兒似的。這是多麼晴朗的夏天啊!在外面,在那些玫瑰花叢之間,一切是多麼美麗啊——這些玫瑰花好像永遠開不盡似的!

加伊和格爾達坐著看繪有鳥兒和動物的畫冊。這時那個大教堂塔上的鍾恰恰敲了五下。於是加伊說:

“啊!有件東西刺著我的心!有件東西落進我的眼睛裡去了!”

小女孩摟著他的脖子。他眨著眼睛。不,他什麼東西也沒有看見。

“我想沒有什麼了!”他說。但事實並不是這樣。落下來的正是從那個鏡子上裂下來的一塊玻璃碎片。我們還記得很清楚,那是一面魔鏡,一塊醜惡的玻璃。它把所有偉大和善良的東西都照得藐小和可憎,但是卻把所有鄙俗和罪惡的東西映得突出,同時把每一件東西的缺點弄得大家注意起來。可憐的小加伊的心裡也粘上了這麼一塊碎片,而他的心也就立刻變得像冰塊。他並不感到不愉快,但碎片卻藏在他的心裡。

“你為什麼要哭呢?”他問。“這把你的樣子弄得真難看!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樣子。呸!”他忽然叫了一聲:“那朵玫瑰花被蟲吃掉了!你看,這一朵也長歪了!它們的確是一些醜玫瑰!它們真像栽著它們的那個匣子!”

於是他把這匣子狠狠地踢了一腳,把那兩棵玫瑰花全拔掉了。

“加伊,你在幹嘛?”小女孩叫起來。

他一看到她驚惶的樣子,馬上又拔掉了另一棵玫瑰。於是他跳進他的窗子裡去,讓溫柔的小格爾達待在外邊。

當她後來拿著畫冊跟著走進來的時候,他說這本書只配給吃奶的小孩子看。當祖母在講故事的時候,他總是插進去一個“但是……”,當他一有機會的時候,就偷偷地跟在她的後面,戴著一副老花鏡,學著她的模樣講話:他學得很巧妙,弄得大家都對他笑起來。不久他就學會了模仿街上行人的談話和走路。凡是人們身上的古怪和醜惡的東西,加伊都會模仿。大家都說:“這個孩子,他的頭腦一定很特別!”然而這全是因為他眼睛裡藏著一塊玻璃碎片,心裡也藏著一塊玻璃碎片的緣故。他甚至於還譏笑起小小的格爾達來——這位全心全意愛他的格爾達。

他的遊戲顯然跟以前有些不同了,他玩得比以前聰明得多。在一個冬天的日子裡,當雪花正在飛舞的時候,他拿著一面放大鏡走出來,提起他的藍色上衣的下襬,讓雪花落到它上面。

“格爾達,你來看看這面鏡子吧!”他說。

每一片雪花被放大了,像一朵美麗的花兒,或一顆有六個尖角的星星。這真是非常美妙。

“你看,這是多麼巧妙啊!”加伊說,“這比真正的花兒要有趣得多:它裡面一點毛病也沒有——只要它們不融解,是非常整齊的。”

不一會兒,加伊戴著厚手套,揹著一個雪橇走過來。他對著格爾達的耳朵叫著說:“我匣子得到了許可到廣場那兒去——許多別的孩子都在那兒玩耍。”於是他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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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廣場上,那些最大膽的孩子常常把他們的雪橇系在鄉下人的馬車後邊,然後坐在雪橇上跑好長一段路。他們跑得非常高興。當他們正在玩耍的時候,有一架大雪橇滑過來了。它漆得雪白,上面坐著一個人,身穿厚毛的白皮袍,頭戴厚毛的白帽子。這雪橇繞著廣場滑了兩圈。於是加伊連忙把自己的雪橇系在它上面,跟著它一起滑。它越滑越快,一直滑到鄰近的一條街上去。滑著雪橇的那人掉過頭來,和善地對加伊點了點頭。他們好像是彼此認識似的。每一次當加伊想解開自己的小雪橇的時候,這個人就又跟他點點頭;於是加伊就又坐下來了。這麼著,他們一直滑出城門。這時雪花在密密地下著,這孩子伸手不見五指,然而他還是在向前滑。他現在急速地鬆開繩子,想從那個大雪橇擺脫開來。但是一點用也沒有,他的小雪橇系得很牢。它們像風一樣向前滑。這時他大聲地叫起來,但是誰也不理他。雪花在飛著,雪橇也在飛著。它們不時向上一跳,好像在飛過籬笆和溝渠似的。他非常害怕起來。他想念念禱告,不過他只記得起那張乘法表。

雪越下越大了。最後雪花看起來像巨大的白雞。那架大雪橇忽然向旁邊一跳,停住了;那個滑雪橇的人站起來。這人的皮衣和帽子完全是雪花做成的。這原來是個女子,長得又高又苗條,全身閃著白光。她就是白雪皇后。

“我們滑行得很好,”她說,“不過你在凍得發抖吧?鑽進我的皮衣裡來吧。”

她把他抱進她的雪橇,讓他坐在她的身邊,她還用自己的皮衣把他裹好。他好像是墜到雪堆裡去了似的。

“你還感到冷嗎?”她問,把他的前額吻了一下。

啊!這一吻比冰塊還要冷!它一直透進他那一半已經成了冰塊的心裡——他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不過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多久、便馬上覺得舒服起來。他也不再覺得周圍的寒冷了。

“我的雪橇!不要忘記我的雪橇!”

這是他所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它已經被牢牢地系在一隻白雞上了,而這只肉雞正揹著雪橇在他們後面飛。白雪皇后又把加伊吻了一下。從此他完全忘記了小小的格爾達、祖母和家裡所有的人。

“你現在再也不需要什麼吻了,”她說,“因為如果你再要的話,我會把你吻死的。”

加伊望著她。她是那麼美麗,他再也想象不出比這更漂亮和聰明的面孔。跟以前她坐在窗子外邊對他招手時的那副樣兒不同,她現在一點也不像是雪做的。在他的眼睛裡,她是完美無缺的;他現在一點也不感到害怕。他告訴她,說他會算心算,連分數都算得出來;他知道國家的整個面積和居民。她只是微笑著。這時他似乎覺得,自己所知道的東西還不太多。他抬頭向廣闊的天空望;她帶著他一起飛到烏雲上面去。暴風在吹著,呼嘯著,好像在唱著古老的歌兒。他們飛過樹林和湖泊,飛過大海和陸地;在他們的下邊,寒風在怒號,豺狼在呼嘯,雪花在發出閃光。上空飛著一群尖叫的烏鴉。但更上面亮著一輪明朗的月亮,加伊在這整個漫長的冬夜裡一直望著它。天亮的時候他在雪後的腳下睡著了。

第三個故事:一個會變魔術的女人的花園

當加伊沒有回來的時候,小小的格爾達的心情是怎樣的呢?他到什麼地方去了呢?誰也不知道,誰也沒有帶來什麼訊息。有些男孩子告訴她說,他們看到他把雪橇繫到一個漂亮的大雪橇上,開上街道,滑出了城門。誰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許多人流過眼淚,小小的格爾達哭得特別久,特別傷心。後來大家認為他死了——落到流過城邊的那條河裡淹死了。啊,那是多麼黑暗和漫長的冬天日子啊!

現在春天帶著溫暖的太陽光來了。

“加伊死了,不見了!”小小的格爾達說。

“我不相信!”太陽光說。

“他死了,不見了!”她對燕子說。

“我不相信!”它們回答說。最後,小格爾達自己也不相信了。

“我將穿起我的那雙新紅鞋,”她有一天早晨說,“那雙加伊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鞋。然後我就到河邊去尋找他!”

這時天還很早。她把還在睡覺的老祖母吻了一下,於是便穿上她的那雙紅鞋,單獨走出城外,到河邊去。

“你真的把我親愛的玩伴帶走了嗎?如果你把他還給我,我就把這雙紅鞋送給你!”

她似乎覺得波浪在對她奇怪地點著頭。於是她脫下她最心愛的東西——紅鞋。她把這雙鞋拋到河裡去。可是它們落得離岸很近,浪花又把它們打回岸上,送還給她。這條河似乎不願意接受她這件心愛的東西,因為它沒有把她親愛的加伊奪走。不過她以為她把這雙鞋拋得不夠遠。因此就鑽進停在蘆葦中的一隻船裡去。她走到船的另一端,把這雙鞋扔出去。但是這船沒有繫牢,她一動就把船弄得從岸邊漂走了。她一發現這情形,就想趕快離開船,但是在她還沒有到達另一端以前,船已經離開岸有一亞倫1遠了。它漂得比以前更快。

1丹麥的長度名,等於0。627米。

小小的格爾達非常害怕,開始大哭起來。可是除了麻雀以外,誰也聽不見她;而麻雀並不能把她送回到陸地上來。不過它們沿著河岸飛,唱著歌,好像是要安慰她似的:“我們在這兒呀!我們在這兒呀!”這船順流而下。小小的格爾達腳上只穿著襪子,坐著不動。她的一雙小紅鞋在她後面浮著。但是它們漂不到船邊來,因為船走得很快。

兩岸是非常美麗的。岸上有美麗的花兒和古樹,有放著牛羊的山坡,可是卻沒有一個人。

“可能這條河會把我送到小加伊那兒去吧。”格爾達想。

這樣她的心情就好轉了一點。她站起來,把兩邊美麗的綠色的河岸看了好久。不久她就來到了一個很大的櫻桃園。這裡面有一座小小的房子,它有一些奇怪的藍窗子和紅窗子,還有茅草扎的屋頂,外面還站著兩個木頭兵:他們向所有乘船路過的人敬禮。

格爾達喊他們,因為她以為他們是真正的兵士。他們當然是不會回答的。她來到了他們的近旁,河已經把船漂到岸邊了。

格爾達更大聲地喊起來。這時有一個很老很老的女人拄著柺杖走出來了:她戴著一頂大草帽,上面繪著許多美麗的花朵。

“你這個可憐的小寶貝!”老女人說,“你怎麼會在這個浪濤滾滾的河上,漂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呢?”

於是這老太婆就走下水來,用柺杖把船鉤住,把它拖到岸旁,把小小的格爾達抱下來。

格爾達很高興,現在又回到陸地上來了,不過她有點害怕這位陌生的老太婆。

“來吧,告訴我你是誰?你怎樣到這兒來的吧。”她說,格爾達把什麼都告訴她了。老太婆搖搖頭,說:“哼!哼!”當格爾達把一切講完了,問她有沒有看到過小加伊的時候,老太婆就說他還沒有來過,不過他一定會來的,格爾達不要太傷心,她可以嚐嚐櫻桃,看看花兒,它們比任何畫冊上畫的都好,因為它們個個都能講一個故事。於是她牽著格爾達的手,把她帶到小屋子裡去,把門鎖起來。

窗子開得很高;玻璃都塗上了紅色、藍色和黃色。日光很奇妙地射進來,照出許多不同的顏色。桌上放著許多最好吃的櫻桃。格爾達儘量地大吃一通,因為她可以多吃一點,沒有關係。當她正在吃的時候,老太婆就用一把金梳子替她梳頭髮。她的頭髮髦成了長串的、美麗的黃圈圈,在她和善的小面孔上懸下來,像盛開的玫瑰花。

“我老早就希望有一個像你這樣可愛的小女孩,”老太婆說,“現在你看吧,我們兩人會怎樣在一起幸福地生活!”

當老太婆梳著她的頭髮的時候,她就漸漸忘記了她的玩伴加伊,因為這個老太婆會使魔術,不過她不是一個惡毒的巫婆罷了。她只是為了自己的消遣而耍一點小幻術,同時她想把小小的格爾達留下來。因此她現在走到花園裡去,用她的柺杖指著所有的玫瑰花。雖然這些花開得很美麗,但是不一會兒就都沉到黑地底下去了:誰也說不出,它們原來究竟是在什麼地方。老太婆很害怕:假如格爾達看見了玫瑰花,她就會想起自己的花,因此也就記起小小的加伊,結果必定會跑走。

她現在把格爾達領到花園裡去。嗨!這裡面是多麼香,多麼美啊!這裡盛開著人們能夠想象得到的花兒和每季的花兒:任何畫冊也沒有這樣多彩,這樣美麗。格爾達快樂得跳起來。她一直玩到太陽在高高的櫻桃樹後面落下去為止。於是她到一個美麗的床上去睡;鴨絨被是紅綢子做的,裡面還有藍色的紫羅蘭。她在這兒睡著了,做了一些奇異的夢,像一個皇后在新婚的那天一樣。

第二天她又可以在溫暖的太陽光中和花兒一起玩耍——這樣過了好幾天,格爾達認識了每一種花。花的種類雖然多,她似乎還覺得缺少一種,不過究竟是哪一種,她可不知道。有一天她坐著呆呆地看老太婆草帽上繪著的花兒:它們之中最美麗的一種是一朵玫瑰花。當老太婆把所有玫瑰花藏到地底下去的時候,她忘記把帽子上的這朵去掉。不過一個人如果不留神,結果總會是這樣。

“怎麼,這兒沒有玫瑰花嗎?”格爾達說。

於是她跳到花畦中間去,找了又找,但是她一朵也找不到。這時她就坐在地上哭起來:她的熱淚恰恰落到一棵玫瑰花沉下去的地方。當熱淚把土潤溼了以後,這棵玫瑰就立刻冒出來,開著茂盛的花,正如它墜入土裡時那樣。格爾達擁抱著它,吻了玫瑰花朵,於是她便想起了家裡的那些美麗的玫瑰花,同時也想起了小小的加伊。

“啊,我耽誤了多少時間啊!”小姑娘說。“我要去找小小的加伊!你們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她問那些玫瑰花。“你們知道他死了沒有?”

“他沒有死!”玫瑰花朵說。“我們曾經在地裡呆了一個時候,所有的死人都在那裡。不過加伊並 不在那裡!”

“謝謝你們!”小小的格爾達說。於是她走到別的花朵面前去,朝它們的花萼裡面看,並且問:“你們知道小小的加伊在什麼地方嗎!”

不過每朵花都在曬太陽,夢著自己的故事或童話。這些故事或童話格爾達聽了許多許多,但是沒有哪朵花知道關於加伊的任何訊息。

卷丹花講了些什麼呢?

你聽到過鼓聲“冬——冬”嗎?它老是只有兩個音調:冬——冬!請聽婦女們的哀歌吧!請聽祭司們的呼喚吧!印度的寡婦穿著紅長袍,立在火葬堆上。火焰朝她和她死去了的丈夫身體燎上來。不過這個印度寡婦在想著站在她周圍的那群人中的一位活著的人:這個人的眼睛燒得比火焰還要灼熱,他眼睛裡的火穿進她的心,比這快要把她的身體燒成灰燼的火焰還要灼熱。心中的火焰會在火葬堆上的火焰裡死去嗎?

“這個我完全不懂!”小小的格爾達說。

“這就是我要講的童話。”卷丹花說。

牽牛花講了些什麼呢?

在一條狹窄的山路上隱隱出現一幢古老的城堡。它古老的紅牆上生滿了密密的常春藤。葉子一片接著一片地向陽臺上爬。陽臺上站著一位美麗的姑娘。她在欄杆上彎下腰來,向路上看了一眼。任何玫瑰花枝上的花朵都沒有她那樣鮮豔。任何在風中吹著的蘋果花都沒有她那樣輕盈。她美麗的綢衣服發出清脆的沙沙聲!

“他還沒有來嗎?”

“你的意思是指加伊嗎?”小小的格爾達問。

“我只是講我的童話——我的夢呀!”牽牛花回答說。

雪球花講了些什麼呢?

有一塊長木板吊在樹間的繩子上。這是一個鞦韆。兩個漂亮的小姑娘,穿著雪一樣白的衣服,戴著飄有長條綠絲帶的帽子,正坐在這上面打鞦韆。她們的哥哥站在鞦韆上,用手臂挽著繩子來穩住自己,因為他一隻手託著一個小碟子,另一只手拿著一根泥菸嘴。他在吹肥皂泡。鞦韆飛起來了,五光十色的美麗的肥皂泡也飛起來了。最後的一個肥皂泡還掛在菸嘴上,在風中搖擺。鞦韆在飛著;一隻像肥皂泡一樣輕的小黑狗用後腿站起來,也想爬到鞦韆上面來。鞦韆繼續在飛,小狗滾下來,叫著,生著氣。大家都笑它,肥皂泡也就破裂了。一塊飛舞的鞦韆板和一個破裂的泡沫——這就是我的歌!

“你所講的這個故事可能是很動聽的,不過你講得那麼悽慘,而且你沒有提到小小的加伊。”

風信子講了些什麼呢?

從前有三個美麗的、透明的、嬌滴滴的姊妹。第一位穿著紅衣服,第二位穿著藍衣服,第三位穿著白衣服。她們在明朗的月光中,手挽著手在一個靜寂的湖邊跳舞。她們並不是山妖。她們是人間的女兒。空氣中充滿了甜蜜的香氣!這幾位姑娘在樹林裡消逝了。於是香氣變得更濃厚。三口棺材——裡面躺著這三位美麗的姑娘——從樹叢中飄到湖上來。螢火蟲在它們上面飛,像些小小的飛燈一樣。這些跳舞的姑娘們在睡覺呢,還是死去了。花的香氣說她們死了,同時暮鍾也在發出哀悼的聲音!

“你們使我感到怪難過的,”小小的格爾達說,“你們發出這樣強烈的香氣,我不禁要想起那幾位死去了的姑娘。嗨,小小的加伊真的死了嗎?玫瑰花曾經到地底下去看過,它們說沒有。”

“叮!當!”風信子的鈴敲起來了。“我們不是為小小的加伊而敲——我們不認識他!我們只是唱著我們的歌——我們所知道的唯一的歌。”

格爾達走到金鳳花那兒去。這花在閃光的綠葉中微笑。

“你是一輪光耀的小太陽,”格爾達說。“請告訴我,假如你知道的話,我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我的玩伴?”

金鳳花放射出美麗的光彩,又把格爾達望了一眼。金鳳花會唱出一支什麼歌呢?這歌跟加伊沒有什麼關係。

在一個小院落裡,我們上帝的太陽在春天的第一天暖洋洋地照著。它的光線在鄰人屋子的白牆上滑行著。在這近旁,第一朵黃花開出來了,在溫暖的陽光裡像金子一樣發亮。老祖母坐在門外的椅子上,她的孫女——一個很美麗的可憐的小姑娘——正回到家裡來作短時間的拜望。她吻著祖母。這個幸福的吻裡藏有金子,心裡的金子。嘴唇是金子,全身是金子,這個早晨的時刻也是金子。這個呀!這就是我的故事!

金鳳花說。

“我可憐的老祖母!”格爾達嘆了一口氣說。“是的,她一定在想念著我,在為我擔心,正如她在為小小的加伊擔心一樣。不過我馬上就要回家去了,帶著加伊一道回家去。探問這些花兒一點用處也沒有。它們只知道唱自己的歌,一點訊息也不能告訴我!”於是她把她的小罩衫紮起來,為的是可以跑得快一點。可是當她在水仙花上跳過去的時候,花絆住了她的腿。她停下來瞧瞧這棵長長的花,問道:“也許你知道一點訊息吧?”

於是她向這花兒彎下腰來。這花兒講了些什麼呢?

我能看見我自己!我能看見我自己!我的天!我的天!我是多麼香啊!在那個小小的頂樓裡面立著一位半裸著的小小舞蹈家:她一會兒用一條腿站著,一會兒用兩條腿站著。她的腳跟在整個世界上跳。她不過是一個幻象罷了。她把水從一個茶壺裡倒到她的一塊布上——這是她的緊身上衣——愛清潔是一個好習慣!她的白袍子掛在一個釘子上。它也是在茶壺裡洗過、在屋頂上曬乾的:她穿上這衣服,同時在頸項上圍一條橙子色的頭巾,把這衣服襯得更白了。她的腿蹺起來了。你看她用一條腿站著的那副神氣。我能看見我自己!我能看見我自己!

“這一點也不使我感興趣!”格爾達說。“這對我一點意義也沒有!”於是她跑到花園的盡頭去。門是鎖上了。不過她把那生了鏽的鎖扭了一下,這鎖便松了,門也自動開了。於是小小的格爾達打著一雙赤腳跑到外面來。她回頭看了三次,沒有任何人在追她。最後她跑不動了,便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當她向周圍一看的時候,夏天已經過去了——已是晚秋時節。在那個美麗的花園裡,人們注意不到這件事情——那兒永遠有太陽光,永遠有四季的花。

“咳!我耽誤了多少光陰啊!”小小的格爾達說。“這已是秋天了!我不能再休息了!”於是她立起身來繼續向前走。哦!她的一雙小腳是多麼痠痛和疲累啊!周圍是一片寒冷和陰鬱的景色。柳樹的葉子已經黃了,霧在它們上面變成水滴下來。葉子在簌簌地往下掉。只有山楂結著果實,酸得使牙齒都要脫落。啊!這個茫茫的世界,是多麼灰色和淒涼啊!

第四個故事:王子和公主

格爾達又不得不休息一下。在她坐著的那塊地方的對面,一隻大烏鴉在雪地上跳過去了。烏鴉已經坐了很久,呆望著她,轉動著頭。現在它說:“呱!呱!日安!日安!”這是它能夠發出的唯一的聲音,對於這個小姑娘它是懷有好感的。它問她單獨在這個茫茫的大世界裡想要到什麼地方去。格爾達深深地體會到“單獨”這個字的意義。她把她的全部生活和遭遇都告訴了烏鴉,同時問它有沒有看到過加伊。

烏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同時說:

“可能看到過!可能看到過!”

“怎麼,你真的看到過嗎?”小姑娘叫起來,幾乎把烏鴉摟得悶死了——她是這樣熱烈地吻它。

“輕一點!輕一點!”烏鴉說。“我相信那可能就是小小的加伊!不過他因為那位公主就把你忘掉了!”

“他是跟一位公主住在一起嗎?”格爾達問。

“是的,請聽吧!”烏鴉說,“不過要講你的那種語言,對於我是太難了。如果你能聽懂烏鴉的語言,那麼我可以講得更清楚了!”

“不成,我沒有學過!”格爾達說,“不過我的祖母懂得,也能夠講這種語言。我只希望我也學過。”

“這倒沒有什麼關係!”烏鴉說,“我儘量把話講得清楚好了,但是可能越講越糊塗。”

於是烏鴉把它所知道的事情都講了出來。

“在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王國裡,有一位非常聰明的公主。她讀過世界上所有的報紙,然後又把它們忘得精光,因為她是那麼聰明。最近她坐上了王位——據說這並不怎麼有趣——這時她哼出一支歌,而這歌只有這麼一句:‘為什麼我現在不結婚呢?’她說:‘是的,這句話裡有道理。’因此她很想結婚。不過她所希望的丈夫是:當人們和他講話時,他必須能答話,不僅是站在那兒,只是好看而已——因為這是怪討厭的。於是她把侍女都召進來:當她們知道了她的用意的時候,她們都非常高興。‘好極了!’她們說:‘前不久我們也有這個意見。’請你相信,我對你講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烏鴉說。“我有一位很馴服的愛人,她可以在宮裡自由來往,因此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當然所謂“愛人”也無非是一個烏鴉,因為烏鴉只會找類似的東西——那永遠是一個烏鴉。

“所有的報紙立即出版,報紙的邊上印著雞心和公主的名字的頭一個字母,作為裝飾。人們可以讀到:每個漂亮的年輕人可以自由到宮裡來和公主談話,而談話的人如果能叫人覺得他是毫無拘束、對答如流的話,公主就要選他為丈夫!是的,是的!”烏鴉說,“請你相信我。我的話實實在在,沒有半句虛假。年輕人成群結隊地到來。當他們來到街上的時候,什麼話都會講;不過他們一起進宮殿的門、看到穿銀色制服的門警、看到臺階上站著穿金色制服的僕人和光耀奪目的大廳的時候,他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重複地念著公主所說出的話的最後一個字——而她並不要再聽自己的話。好像這些人的肚皮裡都塞滿了鼻菸、已經昏睡過去了似的。只有當他們回到街上來了以後,才能講話。這些人從城門那兒一直站到宮門口,排成了一長隊。我自己曾經去親眼看過一次!”烏鴉說。“他們變得又飢又渴,不過到了宮殿裡,他們連一杯溫水也得不到。最聰明的幾個人隨身帶了一點抹了黃油的麵包,不過他們並不分給旁邊的人吃,因為他們覺得,‘還是讓這傢伙現出一個餓鬼的樣子吧,公主不會要他的!’”

“可是加伊,小小的加伊呢?”格爾達問,“他什麼時候來呢?他會不會在他們中間呢?”

“等著!等著!我們馬上就要談到他了!到了第三天才有一位小小的人物到來。他沒有騎馬,也沒有乘車子。他高高興興地大步走進宮裡來。他的眼睛像你的一樣,射出光彩。他的頭髮是又長又細,不過他的衣服是很寒磣的!”

“那正是加伊!”格爾達高興地說,“哦,我總算是找到他了!”於是她拍起手來。

“他的背上揹著一個小行囊!”烏鴉說。

“不,那一定是他的雪橇了!”格爾達說,“因為他是帶著雪橇去的。”

“也可能是!”烏鴉說,“因為我沒有仔細去瞧它!不過我聽我那位馴服的愛人說起,當他走進宮殿的門、看到穿銀色制服的守衛和臺階上穿金色制服的僕人的時候,他一點也不感到慌張。他點點頭,對他們說:‘站在這些臺階上一定是一件很膩煩的工作——我倒是寧願走進去的!’大廳的燭光照耀得如同白晝。樞密顧問官和大臣們託著金盤子,打著赤腳走來走去。這叫人起一種莊嚴的感覺!他的靴子發出吱格吱格的響聲,但是他卻一點也不害怕!”

“這一定就是加伊!”格爾達說。“我知道他穿著一雙新靴子;我親耳聽到它們在祖母的房間裡發出吱格吱格的響聲。”

“是的,它們的確發出響聲!”烏鴉說,“他勇敢地一直走到公主面前,她是坐在紡車那麼大的一顆珍珠上的。所有的侍女和她們的丫環以及丫環的丫環,所有的侍臣和他們的僕人以及僕人的僕人——每人還有一個小廝——都在四周站著。他們站得離門口越近,就越顯出一副了不起的神氣!這些僕人的僕人的小廝——他老是穿著制服——幾乎叫人不敢看他,因為他站在門口的樣子非常驕傲!”

“這一定可怕得很!”小小的格爾達說,“但是加伊得到了公主嗎?”

“假如我不是一個烏鴉的話,我也可以得到她的,雖然我已經訂過婚。他像我講烏鴉話時一樣會講話——這是我從我馴服的愛人那兒聽來的。他既勇敢,又能討人喜歡。他並不是來向公主求婚,而是專來聽聽公主的智慧的,他看中了她;她也看中了他。”

“是的,那一定就是加伊!”格爾達說。“他是那麼聰明,他可以算心算,一直算到分數。哦!你能帶我到宮裡去一趟嗎?”

“這事說來容易!”烏鴉說。“不過我們怎樣實行呢?讓我先跟我那個馴服的愛人商量一下吧。她可能給我們一點忠告。我要告訴你一點——像你這樣小的女孩子,一般是不會得到許可走進裡面去的。”

“會的,我得到許可的!”格爾達說。“當加伊知道我來了的時候,他馬上就會走出來,請我進去的。”

“請在門欄那兒等著我吧。”烏鴉說,於是它扭了扭頭就飛去了。

當烏鴉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很久。

“呱!呱!”它說,“我代表我的愛人向你問候。這是我帶給你的一小片麵包。這是她從廚房裡拿出來的。那兒麵包多的是。你現在一定很餓了!……你想到宮裡去是不可能的,因為你是打著赤腳的。那些穿著銀色制服的警衛和穿著金色制服的僕人們不會讓你進去的。不過請你不要哭;你還是可以進去的。我的愛人知道通到睡房的一個小後樓梯,同時她也知道可以在什麼地方弄到鑰匙!”

於是他們走到花園裡去,在一條寬闊的林蔭路上走。這兒樹葉在簌簌地落下來。當宮殿裡的燈光一個接著一個地熄滅了以後,烏鴉就把小小的格爾達帶到後門那兒去。這門是半掩著的。

咳!格爾達又怕又急的心跳得多麼厲害啊!她彷彿覺得她在做一件壞事似的;然而她所希望知道的只不過是小小的加伊而已。是的,那一定是他。她在生動地回憶著他那對聰明的眼睛和長長的頭髮。她可以想象得到他在怎樣微笑——他在家裡坐在玫瑰花樹下時的那種微笑。他一定很高興看到她的;聽到她走了那麼多的路程來找他;聽到家裡的人為他的離去而感到多麼難過。啊,這既使人害怕,又使人高興。

他們現在上了樓梯。食櫥上點著一盞小燈;在屋子的中央,立著那只馴服的烏鴉。它把頭掉向四周,望著格爾達。她依照她祖母教給她的那個樣子,行了屈膝禮1。

1這是北歐的一種禮節,行這禮的時候,彎一下左腿的膝蓋,點一點頭。現在北歐(特別是瑞典)的小學生在街上遇見老師時仍然行這種禮。

“我的小姑娘,我的未婚夫把你講得非常好,”馴服的烏鴉說,“你的身世——我們可以這麼講——是非常感動人的!請你把燈拿起來好嗎?我可以在你前面帶路。我們可以一直向前走,因為我們不會碰到任何人的。”

“我覺得好像有人在後面跟著我似的。”格爾達說,因為有件什麼東西在她身邊滑過去了;它好像是牆上的影子,瘦腿的、飛躍的紅鬃馬,年輕的獵人和騎在馬上的紳士和太太們。

“這些事物不過是一個夢罷了!”烏鴉說。“它們到來,為的是要把這些貴人的思想帶出去遊獵一番。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因為這樣你就可以在他們睡覺的時候多看他們一會兒。可是我希望,當你將來得到榮華富貴的時候,請你不要忘了我!”

“這當然不成問題!”樹林裡的那只烏鴉說。

他們現在走進第一個大廳。牆上掛著許多繡著花的粉紅色的緞子。在這兒,夢在他們身邊跑過去了,但是跑得那麼快,格爾達來不及察看這些要人。第二個大廳總比第一個大廳漂亮。是的,一個人會看得腦袋發昏!最後他們來到了臥室。在這兒,天花板就像生有玻璃——很貴重的玻璃——葉子的棕櫚樹冠。在屋子的中央有兩張睡床懸在一根粗大的金杆子上,而且每一張床像一朵百合花。一張的顏色是白的,這裡面睡著公主;另一張是紅的,格爾達希望在這裡面找到小小的加伊。她把一片紅花瓣分開,於是她就看到一個棕色的脖子。哦,這就是加伊!她大聲地喊出他的名字,同時把燈拿到他面前來。夢又騎在馬上衝進房間裡來了,他醒轉來,掉過頭,然而——他卻不是小小的加伊!

這位王子只是脖子跟他的相似。不過他是年輕和美貌的。公主從百合花的床上向外窺看,同時問誰在這兒。小小的格爾達哭起來,把全部故事和烏鴉給她的幫助都告訴了她。

“可憐的孩子!”王子和公主說。

他們稱讚了烏鴉一番,同時說他們並不生它們的氣,不過它們可不能常做這類的事兒。雖然如此,它們仍然應該得到一件獎賞。

“你們願意自由地飛出去呢,”公主問,“還是願意作為宮裡的烏鴉而獲得一個固定的位置、享受能吃廚房裡剩飯的權利呢?”

兩隻烏鴉鞠了一躬,要求有一個固定的位置,因為它們想到它們的老年。它們說:“老了的時候能夠得到一些供給總是一件好事,正如俗語所說的一樣。”

王子爬下床來,讓格爾達睡在他的床上——他只能夠做到這一點。她的小手十指交叉著,想道:“人和動物是多麼善良的東西啊!”於是她閉起眼睛,幸福地睡著了。所有的夢又飛進來了;這一次它們是像安琪兒一樣。它們拖著一個小雪橇,加伊坐在上面點著頭。這一切只不過是個夢罷了。她一醒來,這些夢就不見了。

第二天她全身穿上了絲綢和天鵝絨的衣服。有人向她提議,請她在宮裡住下來,享受快樂的時光。不過她只要求得到一輛馬拉的小車,和一雙小靴子。這樣她就可以又開到外面去,去尋找加伊。

她不僅得到一雙靴子,還得到一個暖手筒,並且穿著一身乾淨整齊的衣服。當她要離去的時候,一輛純金做成的車子就停在門外等她。王子和公主的徽記在那上面亮得像一顆明星。車伕、侍者和騎手——因為還有騎手——都穿著繡有金王冠的衣服。王子和公主親自扶她上車,同時祝她一路平安。那只樹林裡的烏鴉——它現在已經結了婚——陪送她走了開頭三丹麥裡1的路程。它坐在格爾達的身旁,因為叫它背對著馬坐著,它可受不了。另外那只烏鴉站在門口,拍著翅膀。她不能跟他們同行,因為她有點頭痛,而這頭痛是因為她獲得了那個固定職位後吃得太多了才有的。車子四壁填滿了甜餅乾,座位裡墊滿了薑汁餅乾和水果。

1一丹麥裡大約等於我國計算單位的十五裡

“再會吧!再會吧!”王子和公主喊著,小小的格爾達哭起來,烏鴉也哭起來。他們這樣一起走了開頭幾丹麥里路,於是烏鴉也說了聲再會——這要算最難過的一次別離。烏鴉飛到一棵樹上,拍著黑翅膀,一直到它看不見馬車為止——這車子閃耀得像明亮的太陽。

第五個故事:小強盜女孩

他們坐著車子走過濃密的樹林。不過車子光耀得像一個火把,把一些強盜的眼睛都弄得昏眩起來,他們再也忍耐不住了。

“那是金子!那是金子!”他們大聲說。他們衝上前來,攔住那些馬匹,打死那些騎手、車伕和僕人,最後把格爾達從車上拖下來。

“她長得很胖……她長得很美……她是吃胡桃核長大的!”老女強盜說。她的鬍子長得又長又硬,她的蓬鬆的眉毛把眼睛都蓋住了。

“她像一個肥胖的小羔羊!哪,好吃得很!”

於是她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刀子閃耀得怕人。

“哎喲!”老女人同時大叫了一聲,因為她的親生女兒爬在她的背上,把她的耳朵咬了一口;她是一個頑皮和野蠻的孩子,喜歡尋這種開心。“你這個搗蛋的孩子!”媽媽說,這樣她就沒有時間來殺掉格爾達了。

“我要她跟我一道玩耍!”小強盜女孩說。“她得把她的暖手筒和美麗的衣服給我,和我在床上一道睡!”

於是這孩子又咬了她一口,弄得老女強盜又跳起來,打著旋轉;別的強盜都笑起來,同時說:

“瞧,她和她的小鬼跳得多好!”

“我要坐進那個車子裡去!”小強盜女孩說。

她要怎樣就怎樣,因為她是一個很放肆和固執的孩子。她和格爾達坐在車子裡,在樹樁和荊棘上面馳過去,一直跑到森林裡。小強盜女孩和格爾達是同樣歲數,不過她的身體更強壯,肩膀更寬。她的皮膚是棕色的,眼睛很黑,幾乎顯出陰鬱的樣子。她把小小的格爾達攔腰抱住,說:

“只要我不生你的氣,他們就不能殺你。我想你是一位公主吧?”

“不是。”小小的格爾達說。於是她把自己所遭遇到的事情,和她怎樣喜歡小小的加伊,都對她講了。

小強盜女孩嚴肅地看了她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同時說:

“就是我生了你的氣,他們也不能殺你,因為那時我就會親自動手的。”

於是她揩幹了格爾達的眼淚,把她的雙手放進那又柔和、又溫暖的暖手筒裡。

現在馬車終於停下來了。她們走進強盜宮殿的院子裡來。這宮殿從頂到地都佈滿了裂痕。大渡鳥和烏鴉從敞著的洞口飛出來,大哈叭狗——每只好像能吞掉一個人似的——跳得很高,不過它們並不叫,因為這是不准許的。

在一個古老的、煙燻的大房間裡,有一堆火在石鋪的地上熊熊地燃著。煙在天花板下面打旋轉,想要找一個出路冒出去。有一大罐子湯正在沸騰著,有許多家兔和野兔在鐵桿上烤著。

“今晚你跟我和我的小動物一起睡。”小強盜女孩說。

她們吃了一些東西,也喝了一些東西,然後走到鋪了稻草和地毯的一個牆角裡去。這兒有一百多只鴿子棲在板條上和棲木上。它們都快要睡著了。不過當兩個女孩子來到的時候,它們就把頭掉過來看了一眼。

“這些東西都是屬於我的,”小強盜女孩說。於是她馬上抓住手邊的一隻,提著它的雙腿搖了幾搖,直到弄得它亂拍起翅膀來。“吻它一下吧!”她大聲說,同時在格爾達的臉上打了一巴掌,“那兒坐著幾個林中的混蛋,”她繼續說,指著牆上用木條攔著的一個洞口。“這兩個東西都是林中的混蛋。如果你不把它們關好,它們馬上就飛走了。現在請看我的老愛人‘叭’吧。”她抓著一隻馴鹿的角,把它拖出來。它是套著的;頸項上戴著一個光亮的銅圈。“我們得把它牢牢地套住,否則它就逃掉了。每天晚上我用一把尖刀子在它脖子上搔搔癢——它非常害怕這一手。”

這小女孩子於是從牆縫裡抽出一把長刀,放在馴鹿的脖子上滑了幾下。這只可憐的動物彈著腿子。小強盜女孩大笑了一通,把格爾達拖進床裡去。

“當你睡覺的時候,你也把這刀子放在身邊嗎?”格爾達問,同時驚恐地看著這把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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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和我的刀子一起睡覺的!”小強盜女孩回答說,“因為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呀。不過現在請你把關於加伊的事情,以及你為什麼跑到這個大世界裡來的緣故,再告訴我一遍吧。”

格爾達又從頭講了一遍。斑鳩在上面的籠子裡咕咕地叫,同時別的斑鳩就都睡去了。小強盜女孩用一隻手摟著格爾達的脖子,另一只手拿著刀子,也睡去了——人們可以聽見這些動作。不過格爾達無論如何也合不上眼睛——她不知道她要活著,還是死去。

強盜們圍著火坐著,一面唱歌,一面喝酒。那個強盜老女人就翻著跟頭。一個小女孩子看到這情景真要感到害怕。

於是那些斑鳩就說:“咕!咕!我們看見小小的加伊。一隻白母雞揹著他的雪橇:他坐在白雪皇后的車子裡。當我們待在巢裡的時候,車子低低地在樹林上飛過去。她在我們的小斑鳩身上吹了一口氣:除了我們倆以外,大家都死了。咕!咕!”

“你們在上面講些什麼?”格爾達問,“白雪皇后旅行到什麼地方去了?你們知道嗎?”

“她大概是到拉普蘭1去了,因為那兒整年都是冰雪。你去問問用繩子套著的那只馴鹿吧。”

1拉普蘭(lapand)是瑞典、挪威和芬蘭北部的一塊地方,非常寒冷。

“那兒有冰有雪,那兒壯麗輝煌!”馴鹿說,“那兒,人們可以在亮晶晶的山谷裡自由地跳躍!那兒,白雪皇后架起她夏天的帳篷,不過她經常住的宮殿是在北極附近一個叫做斯匹次卑爾根1的島上。”

1斯匹次卑爾根(spiyzbergen)是北冰洋上的一個群島,屬於挪威。

“啊,加伊,小小的加伊!”格爾達嘆著氣。

“你得靜靜地躺著,”小強盜女孩說,“否則我就要把刀子刺進你的肚皮裡去!”

第二天早晨,格爾達把斑鳩說的話都告訴了她。小強盜女孩的樣子非常嚴肅,不過她點點頭,說:

“不要緊!不要緊!你知道拉普蘭在什麼地方嗎?”她問馴鹿。

“誰能比我還知道得更清楚呢?”馴鹿說,它的一雙眼睛在腦袋上轉動著。“我是在那兒出生,在那兒長大的。我在那兒的雪地上跳躍過。”

“聽著!”小強盜女孩對格爾達說。“你要知道:我們的男人都走了。只有媽媽還留下,她將在這兒待下去。不過將近中午的時候,她將從那個大瓶裡喝點東西,於是她就要打一個盹兒,那時我再來幫你的忙吧!”

她從床上跳下來,摟著她媽媽的脖子,拉拉她的鬍子,於是說:

“早安,我的親愛的老母山羊。”

她的媽媽在她的鼻子上敲了幾下,敲得她發紅和發青——不過這完全是從真正的母愛出發的。

媽媽從瓶子裡喝了點什麼東西以後,就睡過去了。小強盜女孩走到馴鹿那兒,說:

“我倒很想用尖刀再捅你幾下,因為這樣你的樣子才滑稽。不過沒有關係,我將解開你的繩子把你放出去,好使你能跑到拉普蘭去。不過你得好好地使用你的這雙腿,把這個小小的女孩子帶到白雪皇后的宮殿裡去——她的玩伴就在那兒。你已經聽到過她對我講的話,因為她的聲音講得很大,而且你也在偷聽!”

馴鹿快樂得高高跳起來。小強盜女孩把小小的格爾達抱到它的背上,而且很謹慎地把她繫牢,甚至還給了她一個小墊子作為座位。

“沒有關係,”她說,“你穿上你的皮靴好了,因為天氣變冷了。不過我要把這個暖手筒留下,因為它很可愛!但是你仍然不會感到冷的。這是我母親的一副大手套,可以一直套到你的胳膊肘子上。套上去吧!你的一雙手現在真像我那位醜媽媽的手了。”

格爾達快樂得哭起來。

“你流出一大灘眼淚,我看不慣!”小強盜女孩說。“現在你應該顯得很快樂才是。你把這兩塊麵包和一塊火腿拿去吧,免得捱餓。”

這些東西都被系在馴鹿的背上。小強盜女孩把門開啟,把一些大狗都哄進屋子裡去。於是她用刀子把繩子割斷,並且對馴鹿說:

“你跑吧!不過請你好好地照料這個小女孩子!”

格爾達把她戴著大手套的一雙手伸向小強盜女孩,說了聲:“再會!”於是馴鹿就在樹樁和灌木上飛奔起來,穿過樹林,越過沼澤地和大草原,儘快地賓士。豺狼在呼嘯,烏鴉在呱呱地叫。“噓!噓!”這是空中發出的聲音。天空好像燃燒起來了似的。

“那是我親愛的老北極光!”馴鹿說,“瞧,它是多麼亮!”於是它跑得更快,日夜不停地跑。

麵包吃完了,火腿也吃完了,這時他們到達了拉普蘭。

第六個故事:拉普蘭女人和芬蘭女人

他們在一個小屋子面前停下來。這屋子是非常簡陋的;它的屋頂低得幾乎接觸到地面;它的門是那麼矮,當家裡的人要走出走進的時候,就得伏在地上爬。屋子裡除了一個老太婆以外,什麼人也沒有,她現在在一盞油燈上煎魚。馴鹿把格爾達的全部經歷都講了,不過它先講自己的,因為它覺得它的最重要。格爾達凍得一點力氣也沒有,連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了。

“唉,你們這些可憐的東西!”拉普蘭女人說,“你們要跑的路還長得很呢!你們還要跑三百多丹麥里路,才能到達芬馬克1,因為白雪皇后在那兒的鄉下休假。她每天晚上放起藍色的焰火2。我將在一條幹鱈魚上寫幾個字,因為我沒有紙,你們可以把它帶到一個芬蘭的老太婆那兒去——她會告訴你更多的訊息。”

1芬馬克(finnmark)是挪威最北部的一個縣,也是歐洲最北部的一個地區,極為寒冷。

2指北極光。

當格爾達暖了一陣、吃了和喝了一些東西以後,拉普蘭女人就在一條幹鱈魚上寫下幾個字,並且告訴格爾達好好拿著它,然後把她系在馴鹿的背上,這鹿立刻就跳走了,“呼!呼!”它在高空中說。最美麗的、蔚藍色的北極光,一整夜不停地在閃耀著。

這樣他們到了芬馬克,他們在那個芬蘭女人的煙囪上敲著,因為她連一個門也沒有。

屋子裡的熱氣很大,芬蘭女人幾乎是一絲不掛地住在那兒。她的身材很小,而且很髒。她馬上把格爾達的衣服解開,把她的大手套和靴子脫下,否則格爾達就會感到太熱了。她在馴鹿的頭上放了一塊冰,然後讀了寫在鱈魚上的字——她一連讀了三遍。當她把這些字都記熟了以後,就把這魚扔進一個湯罐裡去煮,因為它是可以吃的,而且她又是一個從來不浪費任何東西的人。

馴鹿先講了自己的故事,然後又講了小小格爾達的故事,芬蘭女人眨著她聰明的眼睛,一句話也不說。

“你是很聰明的,”馴鹿說,“我知道你能用一根縫線把世界上所有的風都縫在一起。如果船長解開一個結,他就可以有好的風;如果他鬆開第二個結,那麼風就吹得更厲害;不過當他解開第三個和第四個結的時候,那就會有一陣 可以把樹林吹倒的暴風雨。你能不能給這小女孩一點東西喝,使她能有12個人那麼大的力量來制服白雪皇后呢?”

“12個人那麼大的力量!”芬蘭女人說,“這太管用了!”

她走到櫥格子那兒,抱下一大捆皮,把這捆皮開啟。它上面寫著許多奇怪的字母。芬蘭女人讀著,一直讀到額上滴下汗珠。

不過馴鹿又替小小的格爾達非常殷切地懇求了一番,格爾達本人也用充滿了淚珠的、祈求的目光望著這芬蘭女人。女人也開始眨著眼睛,把馴鹿牽到一個牆角邊去,一面在它背上放一塊新鮮的冰,一面說:

“小小的加伊當然是住在白雪皇后那兒的。他在那兒覺得什麼東西都合乎他的胃口和想法。他以為那兒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不過這是因為他的心裡有一塊鏡子的碎片、他的眼裡有一顆鏡子的碎粒的緣故。必須先把它們取出來,不然他將永遠不能成為人了。但是白雪皇后會盡一切力量來留住他的!”

“不過你能不能給小小的格爾達一件什麼東西,使她能有力量克服一切困難呢?”

“我不能給她比她現在所有的力量更大的力量:你沒有看出這力量是怎樣大嗎?你沒有看出人和動物是怎樣為她服務嗎?你沒有看出她打著一雙赤腳在這世界上跑了多少路嗎?她不需要從我們這兒知道她自己的力量。她的力量就在她的心裡;她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這就是她的力量。如果她自己不能到白雪皇后那兒,把玻璃碎片從小小的加伊身上取出來,那麼我們也沒有辦法幫助她!白雪皇后的花園就從那個離開這兒兩丹麥里路的地方開始。你可以把這小姑娘帶到那兒去:把她放在雪地上一個生滿了紅花漿果的大灌木林旁邊。不要呆在那兒閒聊,抓緊時間回到這兒來!”

於是芬蘭女人就把格爾達抱到馴鹿的背上。它儘快地飛跑。

“哎呀,我沒有穿上靴子!沒有戴上大手套!”小小的格爾達叫著。

她馬上就感到刺人的寒冷;不過馴鹿不敢停下來:它一口氣跑到生滿了紅漿果的那個灌木林旁邊。它把格爾達放下來,在她的嘴上吻了一下,於是大顆亮晶晶的眼淚就流到了臉上來。它儘快地又跑回去了。可憐的格爾達站在那兒,在那可怕的、寒冷的芬馬克,沒有穿鞋子,也沒有戴大手套。

她拼命地向前跑。一股雪花卷過來了。它不是從天上落下來的,因為天上非常晴朗,而且還射出北極光。雪花是沿著地面捲來的。它越逼得近,就越變得龐大。格爾達記起,從前她透過熱玻璃朝外望的時候,雪花是多麼大,多麼美麗啊。不過在這兒它們顯得非常龐大和可怕——它們是有生命的。它們是白雪皇后的前哨兵,而且是奇形怪狀的。有的樣子像醜陋的大刺蝟;有的像許多伸出頭、糾成一團的蛇;有的像毛髮直立的小胖熊。它們全都是白得發亮的、有生命的雪花。

小小的格爾達念著《主禱文》。天氣是那麼寒冷,她可以看到自己撥出的氣像煙霧似的從嘴裡冒出來。撥出的氣越來越濃,形成了明亮的小安琪兒。當他們一接觸到地面時,就越變越大。他們都戴著頭盔,拿著矛和盾。他們的數目在增大。當格爾達唸完了禱告以後,她周圍就出現了一個很大的兵團。這些兵士用長矛刺著這些可怕的雪花,把這些雪花打成無數碎片。於是小小的格爾達就又穩步地、勇敢地向前進。安琪兒撫摸著她的手和腳,於是她就不那麼感到寒冷了。她匆忙地向白雪皇后的宮殿前進。

不過現在我們要先看看加伊是在做些什麼。他一點也沒有想到小小的格爾達,更想不到她是站在宮殿的門口。

第七個故事:白雪皇后宮殿裡發生的事情和結果

宮殿的牆是由積雪築成的,刺骨的寒風就是它的窗和門。這裡面有一百多間房子,全是雪花吹到一起形成的。它們之中最大的房間有幾丹麥裡路長。強烈的北極光把它們照亮;它們是非常大、非常空、非常寒冷和非常光亮。這兒從來沒有過什麼快樂,甚至小熊的舞會也沒有。事實上,暴風雪很可能在這兒奏起一點音樂,讓北極熊用後腿站著邁邁步子,表演表演它們出色的姿態。它們連打打嘴和敲敲腳掌的小玩意兒都沒有。年輕的白狐狸姑娘們也從來沒有開過任何小茶話會。

白雪皇后的大廳裡是空洞的、廣闊的和寒冷的。北極光照得那麼準確,你可以算出它在什麼時候最高,什麼時候最低。在這個空洞的、沒有邊際的雪廳中央有一個結冰的湖——它裂成了一千塊碎片;不過每一片跟其他的小片的形狀完全一樣,所以這就像一套很完美的藝術品。當白雪皇后在家的時候,她就坐在這湖的中央。她自己說她是坐在理智的鏡子裡,而且這是唯一的、世上最好的鏡子。

小小的加伊凍得發青——的確,幾乎是凍得發黑,不過他不覺得,因為白雪皇后把他身上的寒顫都吻掉了。他的心簡直像一塊冰塊。他正在搬弄著幾塊平整而尖利的冰,把它們拼來拼去,想拼成一件什麼東西。這正好像我們想用幾塊木片拼成圖案一樣——就是所謂中國玩具1。加伊也在拼圖案——最複雜的圖案。

1中國玩具,指七巧板、九連環等玩具。這裡指的是七巧板。

這叫做理智的冰塊遊戲。在他的眼中,這些圖案是最了不起的、也是非常重要的東西;這完全是因為他眼睛裡的那塊鏡子碎片在作怪的緣故。他把這些圖案擺出來,組成一個字——不過怎麼也組不成他所希望的那個字——“永恆”。於是白雪皇后就說:

“如果你能拼出這個圖案的話,那麼你就是你自己的主人了。我將給你整個世界和一雙新冰鞋,作為禮物。”

可是他拼不出來。

“現在我急於要飛到溫暖的國度裡去!”白雪皇后說,“我要去看看那些黑罐子!”她所指的是那些火山,也就是我們所謂的埃特納火山和維蘇威火山1。“我將使它們變得白一點!有這個需要;這對於葡萄和檸檬是有好處的。”

1埃特納火山(etna)是義大利的西西里島上的一座火山,主要噴火口海拔3323米。維蘇威火山(vesuvius)是義大利那不勒斯灣東邊的一座火山,海拔1280米。兩山的山坡上均種植葡萄及果樹。

於是白雪皇后就飛走了。加伊單獨坐在那有幾丹麥裡路長的、又大又空的冰殿裡,呆望著他的那些冰塊。他墜入深思,幾乎把頭都想破了。他直挺挺地坐著,一動也不動,人們可能以為他是凍死了。

這時小小的格爾達恰巧走進大門,到宮殿裡來了。這兒的風很銳利,不過當她唸完了晚禱後,風兒就靜下來了,好像睡去了似的。她走進了這個寬廣、空洞、寒冷的屋子,看到了加伊。她馬上就把他認出來了。她倒在他身上,擁抱著他,緊緊地摟著他,同時叫出聲來:

“加伊,親愛的小加伊!我總算找到你了!”

不過他坐著一動也不動,直挺挺的,很冷淡。於是小格爾達流出許多熱淚。眼淚流到他的胸膛上,滲進他的心裡,把那裡面的雪塊融化了,把那裡面的一小塊鏡子的碎片也分解了。他望著她,她唱出一首聖詩:

山谷裡玫瑰花長得豐茂,

那兒我們遇見聖嬰耶穌。

這時加伊大哭起來。他哭得厲害,連眼睛中的鏡子粉末也流出來了。現在他認得出她,所以他快樂地叫著:

“格爾達,親愛的格爾達!你到什麼地方去了這麼久?我也到什麼地方去了?”他向周圍望了一眼。“這兒是多麼寒冷啊!這兒是多麼廣闊和空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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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抱著格爾達。她快樂得一時哭,一時笑。他們是那麼高興,連周圍的冰塊都快樂得跳起舞來。當他們因為疲乏而躺下來的時候,兩人就恰恰形成一個字的圖案——白雪皇后曾經說過,如果他能拼出這個圖案,他就成為他自己的主人,同時她也將給他整個世界和一雙新冰靴。

格爾達吻著他的雙頰:雙頰像開放的花;她吻著他的雙眼:雙眼像她自己的一樣發亮;她吻著他的手和腳,於是他又變得健康和活潑起來。白雪皇后這時盡可以回到家裡來,但是他的解放的字據已經亮晶晶地印在冰塊上。

他們手挽著手,走出了這座巨大的冰宮。他們談起了祖母,談起了屋頂上的玫瑰花。他們到什麼地方,風就停息了,同時太陽就露出了面。當他們來到那個紅色漿果的灌木林的時候,馴鹿正在那兒等著他們。它還帶來了另外一隻小母鹿。母鹿的乳房鼓得滿滿的,所以她給這兩個小孩子溫暖的奶吃,同時吻著他們的嘴。它們把加伊和格爾達先送到芬蘭女人那兒去。他們在她溫暖的房間裡暖了一陣子,並且得到一些關於回家的路程的指示。然後他們就到拉普蘭女人那兒去。這女人已經為他們做好了新衣服,而且把她的雪橇也修好了。

馴鹿和小母鹿在他們旁邊連蹦帶跳地走著,一直陪送他們到達邊境。這兒早春的植物已經冒出綠芽來了。他們和這兩隻馴鹿和拉普蘭女人告了別。“再會吧!”大家都說。初春的小鳥開始喃喃地唱著歌;樹林蓋滿了一層綠色的嫩芽。有一匹漂亮的馬兒從樹林裡跑出來。格爾達認識它,因為它就是從前拉著金馬車的那匹馬。一個年輕的姑娘騎著它。她頭上戴著一頂發亮的紅帽子,她還帶著手槍。這就是那個小強盜女孩。她在家裡呆得膩了,想要先到北方去一趟;如果她不喜歡那地方的話,再到別的地方去。她馬上就認出了格爾達;格爾達也認出了她。她們見了面非常高興。

“你真是一個可愛的流浪漢!”她對小小的加伊說。“我倒要問問,你值不值得讓一個人趕到天邊去找你?”

不過格爾達摸著她的臉,問起那位王子和那位公主。

“他們都旅行到外國去了!”小強盜女孩說。

“可是那只烏鴉呢?”小格爾達問。

“嗯,那只烏鴉已經死了,”小強盜女孩回答說,“那只馴服的愛人便成了一個寡婦,它的腿上還帶著一條黑絨!它傷心得很,不過這完全沒有一點意義!現在請把你的經過告訴我,你怎樣找到他的?”

格爾達和加伊兩個人都把經過講出來了。

“嘶——唏——嗤!”小強盜女孩說。於是她握著他們兩人的手,同時答應說,如果她走過他們的城市,她一定會來拜訪他們的。然後她就騎著馬奔向茫茫的大世界裡去了。格爾達和加伊手挽著手走。他們在路上所見到的是一個青枝綠葉、開滿了花朵的美麗的春天。教堂的鍾聲響起來了,他們認出了那些教堂的尖塔和他們所住的那個大城市。他們走進城,一直走到祖母家的門口;他們爬上樓梯,走進房間——這兒一切東西都在原來的地方沒有動。那個大鐘在“滴答——滴答”地走,上面的針也在轉動。不過當他們一走出門的時候,他們就發現自己已經長成大人了。水筧上的玫瑰花正在敞開的窗子面前盛開。這兒有好幾張小孩坐的椅子。加伊和格爾達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互相握著手。他們像做了一場大夢一樣,已經把白雪皇后那兒的寒冷和空洞的壯觀全忘掉了。祖母坐在上帝的明朗的太陽光中,高聲地念著《聖經》:“除非你成為一個孩子,你決計進入不了上帝的國度!”1

加伊和格爾達面對面地互相望著,立刻懂得了那首聖詩的意義——

山谷裡玫瑰花長得豐茂,

那兒我們遇見聖嬰耶穌。

他們兩人坐在那兒,已經是成人了,但同時也是孩子——在心裡還是孩子。這時正是夏天,暖和的、愉快的夏天。

1《聖經·新約全書·馬可福音》第十章第十五節是這樣說的:“我實在告訴你們,凡要承受神國的,若不像小孩子,斷不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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