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辭聽到他這樣大言不慚的話語冷笑了一聲,絲毫沒有害怕的神色, “我和你毫不相識, 也不知道哪個金主讓你‘請’我走啊。”
“小姑娘你還真是有點兒意思,但是想要套我話麼?跟我走不就知道是誰嗎?在這裡問這麼多幹什麼?”肌肉男哈哈大笑, 笑聲震耳。
葉辭聽得難受,皺了皺眉, 輕輕扯了扯祁白的手指,想要看看他有什麼對策, 總不能在這裡一直和對方磨嘴皮子的, 然而這包圍圈真的是來得太突然,而且她也感受到這周遭有別的威脅存在,他們想要突然發難獲得優勢實在是太困難了。
祁白牽緊了她的手, 放掌心裡握了握,肌肉男眼尖, 一下子便看到了, 嘲笑一聲,“從來在人前冷漠無情的祁隊, 居然真的為了一個小姑娘而淪陷?說出來還真的是笑大別人的口了。”
這話說得難聽, 而且聽他的語氣好像早就熟知祁白這個人,就算事先不認識他,但總是對他有所瞭解的。
然而祁白並沒有理會他, 還是緊緊牽住葉辭的手,似乎真的害怕她會答應肌肉男的要求,來換取他們的平安。
並非是沒有任何對策, 但是來不及將想法告訴葉辭,事情的形勢又發生了變化。
真正的轉機是出現在山間的一處埋伏裡。
事情發生得太快,以至於所有人都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便看見有一抹黑色的人影從一處高坡上當空跳下來,直接襲擊挾持著南芝的那名敵人,他的動作十分粗暴且狂野,一腳便踢翻了一個人,還順帶奪了那人的手-槍,扯了南芝將她護在身後,便開始開槍射擊。
祁白無暇看清楚那個突然出現的人是誰,趁著這個絕佳的機會,他也掏出手-槍開始射擊,以爭取最大的先機。
但是對方確實是人多,他也不打算戀戰,護住葉辭便往車上走,必須要馬上離開這裡,不然他的一方定然會損失慘重。
然而肌肉男馬上察覺出了他的意圖,拖住他不讓他走,他的真正目的是葉辭,待打退了祁白之後,抓緊葉辭的肩膀就要將她拖走。
祁白立即兜頭一腳踢過去,這一腳力度十足,肌肉男沒想到他回防這麼快,慌亂之中只能往後避開,葉辭祭出威力森熊爪給了他狠狠的一劃,從胳膊的位置一直劃到手腕的地方,鮮血直流。
肌肉男吃痛,不得不放開她,葉辭馬上跑回祁白身邊,跟著他上了車。
其餘人也沒有戀戰,許是因為戰局過於混亂,埋伏在暗處的人無法瞄準他們的要害,一場混戰下來並沒有受到重傷。
這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祁白在車上清點人數,剛剛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也坐上了他的車,渾身襤褸,頭髮都結成了一團一團,臉上更是血汙滿布,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然而南芝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你是四月是不是?你就是四月!”
男人只是僵硬轉頭看了她一眼,好像還對她笑了一下,便突然雙眼一閉,暈了。
祁白:“……”
他沒有多問,也來不及多想,現在必須要馬上離開這裡,不然不知道對方還有什麼等著他們。
大家都把車開得飛快,慶幸的是他們都沒有再追來了,他們得以緩下一口氣,在行至半途的時候遇到了陳申的大部隊,將他們都帶著回了刑警大隊,進行後續事宜。
……
再回過神來之後已經是凌晨2點了,那個突然出現解救了他們的流浪漢在一間小休息室裡睡了下來,還沒有幫他診治。
不是沒有醫生,而是流浪漢非常警覺,一有陌生人靠近,無論睡得多沉,都會醒來襲擊他們。
這簡直是恐怖到極點的警覺能力。
他唯一不反感的是南芝,所以暫時由南芝來照顧他。
而祁白因為雙眼有透視的能力,省了x光片,直接看他身上有沒有致命傷就行了。
男人傷得很嚴重,身上不僅髒汙,而且有多處傷痕,刀傷、鞭傷、燙傷等等應有盡有,這些傷口大概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理,許多都變腫或是流膿了,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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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讓祁白意外的是,他的左肩胛上有一顆子彈,子彈還是新鮮的,傷口還在往外緩緩滲血,目測中彈超過五天以上。
子彈卡在身體裡5天都沒有處理,渾身又是多處傷口,這人是怎樣熬過來的?
而他只認得南芝,而且警戒能力和防御能力都一流,這讓他無可避免地想到了失蹤已久的臥底蔣冶。
南芝正在幫他擦臉,他的臉也是有多處擦痕和淤腫,很可能是曾經臉朝地被人虐待過。
並不敢想象他度過了多少生不如死的歲月,可就是拖著這樣一副殘弱之軀他還是逃了出來,還為他們解了圍。
這簡直是奇蹟。
祁白沒有完全辨認出他是誰,那邊靳景就已經打電話過來了,祁白立即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接聽,“喂?老靳?”
“老祁,”靳景的語氣有些嚴肅,“有個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事?”
“餘驪醒過來了。”
祁白凜了凜神,“他情況怎麼樣?”
“忘記了一部分的事情,甚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
對於這樣的回答,祁白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
“你也覺得很無語對吧,我也是。”靳景在那邊苦笑,已經被餘驪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了,“他剛剛醒來沒有3天,但是一問三不知,可他並非是腦部受創,許多腦專家都過來看診,想要找出原因,卻是無果。”
“餘驪是中央正式委任過來的,有中央委任書,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除非……前段時間的人根本不是他。”
“這個可能性我們也考慮過,”靳景接著道:“可餘驪本來就是長這個樣子,並沒有任何整容的痕跡,也沒有被人換過身份。”
在餘驪醒來發生這種情況之後,他第一時間去查證委任書的真實性,發現確有其事,並非是編造出來的,但也因為確定了這個事實,讓餘驪的身份更加撲朔迷離。
“會不會因為逃脫罪名所以才假扮忘記了一部分的事情?”祁白也在一瞬察覺出這個事情超乎他們的想象之外,甚至是調查範圍之外。
“你說的這個可能性我們也已經列入了調查的範圍內,希望過一段時間會有結果。”靳景暗嘆一口氣,“你那邊的情況又怎麼樣了。”
“孕婦被解剖一案並沒有明確的進展,晚上我們因為一個機緣巧合的機會找到了在雲南動物走私的一處窩點,但是敵人十分難對付,目的也非常明確。”
祁白說到這裡頓了頓,心情有些沉重。
“什麼目的?”靳景沒想到事態會這樣發展,皺眉道:“是為了走私更多的動物?”
畢竟這是暴利行業,自然是走私得越多越賺錢。
“他們的目的是……阿辭。”祁白想起當時的情景也是心有餘悸,在這麼多人的情況下,他根本毫無勝算,這一路還要一直向北,以目前的情況,他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護她周全。
“小葉……怎麼又被盯上了?”靳景也是吃驚,“不,不對,而是她一直都是某些人的目標,從來沒有被放棄過。”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發現祁白那邊更加沉默了。
“老祁,不要杞人憂天,不論前路如何,起碼你是和她一起面對的,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了,他們既然都這麼明確了,不是省了不少功夫了嗎?”
靳景知道他心情定然沉重,所以說出這番話來安慰他。
他對葉辭的在乎和疼愛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然而有時候越是在乎,越是容易患得患失,葉辭給他的“驚喜”已經是不止一次了,雖然這次在路上重逢了,可而葉辭這樣的性格,哪知道會不會再次給他“驚喜”?
他身為他的好友兼好兄弟遠在他方幫不了他,只能透過語言來安慰他了。
即使這言語的作用真是微乎其微。
“老靳,我還沒有這麼容易被打垮。”祁白低頭笑了笑,又和他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們今晚還好像遇到了蔣冶,現在還要進一步確認是不是他。”
“好傢伙!真的找到他了?!”靳景分明也是很高興,祁白出發的時候他認為能找到蔣冶的機率只有30%,但是機率再低,也是必須要尋找的,現在沒想到真的找到他了,讓他喜出望外。
“還沒有完全確認是不是他,你先別這麼激動。”
“八.九不離十的,”靳景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氣,“你先去忙吧,然後還是那句話,無論什麼時候都要注意安全。”
“好。”祁白笑著答應,掛掉了電話。
葉辭從下車開始便不在南芝那邊,找了一圈在車的後尾箱找到了她。
她正背對著他,半蹲著,似乎在守護著一些什麼東西。
祁白緩緩靠近她,不想驚擾了她的思緒,可是葉辭警覺,一下子就發現了他,轉過頭來,眼神黯淡。
“阿辭,怎麼了?”他走上前去,看到雪見在她身前不遠處的地方蹲著,面前攤了一張雪白的皮毛。
“祁白,今晚雪見找到了它的媽媽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是顫抖著的。
祁白再看了一眼雪見面前白得不可思議的一張毛皮,瞬間明白了葉辭話裡為什麼會如此傷心,他上前摟緊了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給予她安慰。
他知道她定然經歷了雪見和它媽媽生死的過程,不然不會這麼感觸。
歇了好一會兒,她才正式說起這件事情,“……當時我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渾身是血,可是眼神特別精神,也特別有靈氣,它的嘴裡叼著一匹小狼,就是現在的雪見,我不知道它還有沒有別的孩子,但是那種情況下,就算有也是死路一條吧,十幾個村民狩獵著它,它不得已將自己的孩子託付給我。”
“……我原以為它能活下來,但我還是將人性想得太天真了。”
似乎是自嘲了一聲,她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垂下眼睫,神情落寞。
祁白見不得她傷心,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他們無法控制的事情,也有太多他們無法去管的事情,能救一個是一個,哪能做到什麼十全十美?
他是警察,見過生死倫常,也經歷過生死無常,說那麼多崇高理想,或許到了後來也只是想守著一個人吧。
他的世界不大,只想在乎一個人。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一把抱起她,將她背背上,就好像往常每一個寒夜那樣,也好像每次他都將她弄得生氣時那樣,他揹著她,唱歌給她聽。
這次不再是唱悲催的塔吉汗了,而是選了天后的《人間》。
這首歌真的不好唱,祁白的聲線是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聽他說話總能讓人想起臨淵的雪,要不就是臨崖的青松遇到風,讓你豁然。繼而沉淪。
“……但願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但願你流下每一滴淚都讓人感動
但願你以後每一個夢不會一場空
天上人間
如果真值得歌頌
也是因為有你才會變得鬧哄哄
天大地大
世界比你想像中朦朧”
……
他將她背到背上,靜靜地唱著,院子裡有悄悄開得熱烈的迎春花,有氤氳了一整個夏季香氣的玉蘭,銀杏葉還沒有變得金黃,可是透過樹頂能夠讓人數到天上的星星——
整個靜夜似乎只能聽到他的聲音,不大,沉沉的,顫動著耳膜,直唱到你的心窩裡。
葉辭將臉埋在他的後頸,靜靜地聽著他溫柔地唱歌,眼淚終於忍不住“唰”地流了下來。
她“逃”了出來之後就沒有流過哪怕一滴淚,不敢也沒有時間去想他,每次想起他總會痛徹心扉,但又有一陣狀似自虐的甜蜜湧上心頭。
她原以為她在他面前不會難過到哭出聲來,然而卻是高估了自己,不僅僅是為了雪見,也是為了這複雜的人間吧。
祁白揹著她彷彿不知疲倦,在院子慢慢地走了一圈又一圈,感受到她流進自己衣裳裡的滾燙淚水,心裡更加憐愛。最後,他將她抵在銀杏樹的樹幹上,低頭吻她的臉頰,還能嚐到鹹澀的淚水。
葉辭想要避開他的親吻,總覺得在他面前哭十分丟人,可是祁白卻不讓,伸手摸她的眼睛,溼漉漉的一片。
“阿辭。”他輕聲呢喃,輕得像嘆息。
葉辭沒有回答他,只是摟緊他的腰,將臉蹭到他懷裡,感受著他的溫暖。
後來他等她完全將情緒平復了,才牽著她的手去洗臉,葉辭真覺得挺羞人的,一直低著頭,真真一副少女姿態。
祁白看著她這副樣子就想笑,逗她,“我唱歌好聽嗎?”
“把我都唱哭了,說,你是不是一個被兇殺案耽誤了的靈魂歌手?”葉辭知道他在逗她,也不甘示弱,回他一句。
祁白笑了,“要不以後我負責唱歌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
“哼,我才不要當花瓶。”葉辭冷哼,洗了一把臉倒真的是舒服了很多,想起祁白在酒吧裡唱過歌,心裡又有些不爽,“你以後不要在別人面前唱歌,我不喜歡。”
祁白似乎有些驚訝,想起那次在酒吧裡他們是錯過了,便知道她是在說什麼,低頭親了親她的額角,“你怎麼這麼霸道。”
“沒辦法狂蜂浪蝶太多了,不著緊一點兒可不行。”
葉辭這回是徹底不掩飾她的霸道和在意了,直接說出理由。
祁白禁不住失笑,牽緊她的手往回走。
今晚的事情還遠遠沒有處理完畢,不僅是涉及動物走私的,更是要確認那個流浪漢的最終身份。
現在最緊急的事情還是要將他送到醫院裡就醫,免得耽誤了病情。
但是沒想到的是這個流浪漢是死活都不想去醫院,只緊緊拉著南芝的手,不讓她離開半步。
南芝看著他似是懇求又似是可憐的眼神,心裡又甜又痛,他現在好像只認得她一個人,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祁白將情況瞭解過後還是詢問南芝的意見。
祁白:“是帶他走還是?”
他已經認出了這個就是蔣冶了,既然這人真的是他,那麼走私、器官販賣的案子就有據可循了。
南芝苦笑:“我不知道哪個做法會更好,但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了,只想呆在他身邊。”
祁白沉默了一會兒,當初來雲南找蔣冶的時候並沒有想著會遇到這種情況,如果是在清醒狀態下好辦,直接問他的意向,要不是讓他回洛城,要不是讓說明販賣的路線和情況等等,再保護他不受傷害。
可是現在只能由他先做決定。
而且這個決定還非常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