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爾弗雷德端著水來到蝙蝠洞，便看到布魯斯坐在蝙蝠電腦前，凝視著螢幕上的一張照片。
“如果莊園沒有被重建的話，我想我應該能為你在儲物間裡，找到一些美國隊長的模型和海報，布魯斯少爺。”阿爾弗雷德放下托盤說道。
布魯斯有那麼一瞬間的疑惑，但下一秒，他的偵探頭腦就告訴了他答案。
他看著螢幕上那張史蒂夫帶著棒球帽喝咖啡的照片，聲音很輕卻也很低沉地說：“我沒想到父親會是美國隊長的粉絲。”
“托馬斯老爺那一代的孩子，大多都很崇拜美國隊長。我認為這種崇拜也給他們帶去了一些好的影響。”阿爾弗雷德看著螢幕上的那張照片說道。
布魯斯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沒有說話。
“您會去見他嗎，布魯斯少爺？”阿爾弗雷德問。
布魯斯放下水杯，回答道：“暫時不會。”
美國隊長正在組建另一個超級英雄聯盟，他們以後總會有很多要見面的時候。
另一邊。
到達三曲翼大廈，史蒂夫將他們行動的全過程給弗瑞報告了一遍，然後便準備和託尼回洛杉磯。
“隊長，”弗瑞開口叫住了他，“我已經知道了關於巴恩斯中士的事。”
史蒂夫轉過身看著他。
“我可以幫助你，和你的朋友。”弗瑞看著他說。
史蒂夫垂下視線思考了片刻後，點點頭，對弗瑞說：“謝謝，尼克。”
走出神盾局總部，託尼看向旁邊的史蒂夫，“你真的相信那個特工頭子？”
“弗瑞並不是個交朋友的好人選，但在某些事上，他能夠得到我全部的信任。”史蒂夫回答道。
從宇宙魔方那件事和弗瑞對超人的態度上，史蒂夫就能看出他是個守衛地球與全人類的激進／分子。他很肯定弗瑞對他和所有超級英雄，都存有利用之心。但同時，他也很肯定弗瑞可以為了地球與人類犧牲一切。
“哪些事？”託尼問道。
“與地球和人類安危無關的事。”史蒂夫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快走幾步率先登上了託尼的私人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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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尼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地皺起眉。他感覺史蒂夫和弗瑞之間好像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是錯覺嗎？
飛機起飛不久，託尼就讓人為他們拿來一瓶威士忌。他端著半滿的酒杯，慢慢啜飲著。
史蒂夫察覺他似乎有些話想說，便一邊看著窗外的風景喝酒，一邊等他開口。
喝完杯子裡的酒，託尼又為自己重新添了滿滿一杯。他靠在椅背上，用一副平靜的表情看著史蒂夫問：“你會邀請巴恩斯加入復聯嗎？在他完全恢復之後。”
託尼很清楚史蒂夫對巴基·巴恩斯抱有多麼深刻的友情。他不止一次地在自己面前說，在超人面前說，他有多麼希望當初掉下山谷的人是他自己。
巴基·巴恩斯是史蒂夫生命裡的第一個，也是最好的一個朋友。
第一個和最好的，多麼特殊又深刻。
史蒂夫有些詫異地轉過頭。
他放下酒杯，看著託尼回答道：“不，我不會邀請巴基加入復仇者。”
“為什麼不？他是你的同伴，復仇者聯盟是你的隊伍。”託尼舉著酒杯，喝了一大口。
“復仇者並不是我的隊伍.......”史蒂夫說到一半自己都搖了下頭，這件事的重點並不是這個。
讓巴基加入復聯？他都不知道託尼腦子裡，怎麼會冒出來這麼糟糕的想法。史蒂夫敢用他的人頭擔保，拉著巴基也成為復仇者絕對是個對所有人來說，無論是巴基、託尼，還是他自己，都爛到爆炸的主意。
他低垂著視線看著自己的酒杯，深呼吸一次，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抬起頭看向坐在他對面的託尼，“我可以為巴基做任何事，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但這不包括傷害你。”
託尼看著那雙明亮的藍色眼睛，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他錯開視線看向窗外的雲層，喝了口酒，“為什麼？我以為巴恩斯是你最好的朋友。”
而他和史蒂夫才剛剛認識了一個月。他只是恰逢其會地幫上了忙，就算沒有他，娜塔莎、克林特，甚至是超人，也都會聚攏在美國隊長的身邊。
他們一樣會揍翻九頭蛇，救出隊長最好的朋友。並且他們還不會像他一樣反對隊長把巴恩斯拉進這個隊伍，更不會想要殺了巴恩斯。
“難道你就不是我的朋友嗎？”史蒂夫皺著眉反問，表情是託尼從未正面感受過的嚴肅。
“我......”託尼當然希望自己是史蒂夫的朋友。該死的，他非常希望。
可即使沒有直接的證據，託尼也知道很大機率就是巴恩斯殺死了他的父母。他不知道假如史蒂夫原諒了巴恩斯，或者他真的對巴恩斯下了殺手，他們還能不能興平氣和地做朋友。
他想他們做不到。
託尼和史蒂夫、娜塔莎、還有那只肥鳥，一起東奔西跑，砍九頭蛇的這兩天，是他自從第一次成為鋼鐵俠飛上天空後，最輕鬆的日子。
他意識到他心裡的某個部分，在史蒂夫出現後開始變得越來越來好。
這或許是因為史蒂夫告訴他，霍華德只是不懂得怎麼愛他。也或許只是因為史蒂夫是個好人，他能讓每一個在他身邊的人都感到放鬆、愉快。
但無論是什麼讓他更好，託尼在沉靜下來時，都越想越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失去它。總有一天，史蒂夫會在巴基·巴恩斯和託尼·斯塔克之間選擇前者。
託尼不想做被選擇的那個，他寧願自己提前走開。
“巴恩斯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那場車禍的兇手，我以為你會讓我試著原諒他。”他表情緊繃，毫不示弱地直視著史蒂夫的雙眼。
“不。”史蒂夫說。
他甚至因為託尼的說法太過荒唐而感到有些好笑，“假如我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做，那我就是個百分百的混蛋。你應該給我的鼻子一拳，把我當作狗屎。而且要是巴基頭腦清醒的話，他也會給我一拳。”
“哼。”託尼看向窗外，舉起杯子喝了口酒。
史蒂夫向前傾身，手肘撐在大腿上，兩隻手握在一起，“聽著，託尼。你不僅僅是我的朋友，這個詞對我們兩個來說有點過於客套和禮貌。你是......”史蒂夫猶豫了一會兒，他不知道他要說的這個詞是不是有些唐突。
畢竟他和託尼才認識了一個月，他們甚至只一起吃過一次飯。
猶豫再三，史蒂夫最後還是說出了他心中所想的：“你是我的家人。”
託尼轉過頭看著他，而這給了史蒂夫一種鼓勵。
他垂下視線，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這很難以啟齒。但當我醒來，就像是一個魔法：嘭！七十年。戰爭勝利了，我的朋友們不在了，我愛的姑娘老到或許連我是誰也不記得。
七十年前的一切好像從來都沒在這個世界上發生過。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為什麼屬於這個世界？我不知道。”說到最後，史蒂夫的微笑裡帶上了一絲苦澀。
保持鎮定，或許是他兩輩子修煉出來的最高技能。
在史蒂夫剛剛醒來的時候，他向所有人都表現出一副從容又冷靜的樣子。但實際上，他除了一腦袋記憶，什麼也沒有。
他覺得自己既不是李山，也不是史蒂文·羅傑斯。因為他既沒有老是催他結婚生孩子的父母，也沒有與他並肩作戰的隊友。
他對這個世界來說是個陌生人。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也是個陌生的世界。
直到他見到了託尼，這個電影裡的超級英雄。
或許史蒂夫一開始只是因為託尼是個他熟知的虛擬人物，是他已知的未來隊友，才對他抱有天然的好感。但當他們開始說話，當託尼用帶著笑意的褐色眼睛看著他，史蒂夫感覺到一種溫暖。
他感到這個世界在輕聲對他說：嗨。
於是他也下意識地回以微笑。
“你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史蒂夫注視託尼說，“你讓我找回了對這個世界的歸屬感，讓我感覺......我回家了。”
託尼仍然用無動於衷的表情看著史蒂夫。但實際上，他在史蒂夫說出“家人”的那一刻就軟弱地動搖了。
託尼只有不斷地告訴自己，巴恩斯是殺了他的父母的疑犯，才能勉強抵禦來自史蒂夫的真摯的溫情攻勢，“你就從沒擔心過我會殺了巴恩斯嗎？”
“我想過。”史蒂夫垂下視線看著桌上的酒杯，承認道。
在他去往地下工作室找託尼的時候，他就想過，很有可能在他將一切說開之後，託尼會立刻穿上裝甲上樓，企圖殺了巴基為霍華德和瑪利亞報仇。
而史蒂夫則會為了阻止這件事的發生跟託尼拼命。他永遠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巴基被殺死，卻什麼也不做，即使那個人是託尼。
但當史蒂夫看到託尼強裝平靜地在工作室裡擺弄裝甲。那一刻，他終於知道，即使託尼再怎麼想要殺了巴基，他也不會真的這麼做。
這無關乎託尼和他的友情——史蒂夫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大的面子，而是因為託尼那顆善良的心。他會怨恨巴基——這是肯定的，但他永遠不會判處巴基死／刑。
“但後來我知道，你不會。你比大多數人想象的還要善良，託尼，即使這也使你受到了比大多數人所能想象到的更多的傷害。”史蒂夫看著託尼說。
託尼與他對視著，沉默了許久。
“你說的對，就算現在有了確鑿的證據，我也不可能殺了巴恩斯。”託尼喝了口酒。在他看過那些九頭蛇的資料之前，他還能心安理得、滿腔憤怒地把槍口指向巴恩斯。
但當他看過了那些九頭蛇用在巴恩斯身上的殘酷的手段，瞭解到那個曾經為國而戰的男人如何受到長達七十年的折磨，他沒有辦法再把一切都怪在巴恩斯身上。
說到底，巴恩斯也只是個受害者。
“可我同樣因此感到內疚，對我的父母。”託尼將一聲哽咽混合著威士忌一起吞進肚子裡。
史蒂夫感到他的心臟像是被鍾杵狠狠地撞了一下，連綿的疼痛在胸腔裡不斷地迴盪。
他想說“我很抱歉”。可這歉意就像是在為鮮血淋漓的屍體撒上一層薄薄的土，禮貌得蒼白，敷衍地逃避。
他想說“別責怪你自己，一切都是我的錯”。但史蒂夫很清楚，就算他這麼說，託尼也永遠不會在心裡責怪他。
託尼甚至都沒有完全責怪巴基。
他在責怪他自己。而這無疑是史蒂夫最不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