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過甲板和舷窗, 吹起那個人劉海和鬢角的頭髮。
機槍的後坐力讓他的肩膀隱隱作痛，但這一發子彈確實打破了岌岌可危的平衡，特洛伊直視著阿德裡奇·基裡安, 看上去隨時隨地都能再補上第二槍：“當事人自己都還沒說話, 誰允許你來替別人做決定？”
“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周圍可沒有什麼大船, 也沒見有直升機飛過來, 他們這艘船可是關閉了訊號的，理論上大多數的追蹤方法都不適用：“為什麼你會找到這裡？”
“斯塔克工業前軍品研發部自動控制方向六組組長, 不過那是之前的崗位。”
特洛伊一抬眉毛：“現在是某所學校的高中物理老師。”
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阿德裡奇·基裡安想，“我不管你到底是怎麼追過來的，如果現在就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你就當做一切無事發生饒我一命嗎？”
特洛伊好整以暇地問。
“你就能多活幾分鐘, 等我解決了他以後再來殺你。”
基裡安說道。
這確實很符合他的反派形象。
注射了絕境病毒的人很難被一口氣殺死，而基裡安更是還具備了類似火焰噴射之類的超能力, 處理起來相當棘手, 但特洛伊本身也沒打算僅靠自己就一舉擊殺對方，他的目的一開始就很明確——確認斯塔克和佩珀·波茨女士的安全, 並且成功完成救援。
至於這個人死不死，說實話，在注射了絕境病毒的那一刻起，他的五年生存率就已經比癌症的重症患者還要低了。
目前的實驗案例當中，成功活著的幾個人也都已經被託尼·斯塔克悉數擊殺，基裡安是其中融合效果最好的一個, 但也很不安定。
那些藥物在他的體內維持著艱難而微妙的平衡。
第二槍直衝著基裡安的面門而去，但他只是伸手凌空一抓，就生生捏住了這枚子彈。對方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是什麼厲害角色，原來只是個打雜的廢物——暫時不用考慮你到底是怎麼溜到我的船上來的, 你直以為用這把破槍就能殺得了我？”
“這把破槍是你自己買給你手下的。”
特洛伊認真回答：“所以主要責任還是在你。”
阿德裡奇·基裡安：“……”
託尼·斯塔克：“……”
之前一直都保持著沉默的黑髮男人終於有了點新的動作，他嘴唇翕動，表情難以置信：“特洛伊？”
他到底是怎麼追到這裡的？噢，對，魔術師的話，最擅長的就是這種事，畢竟他之前也能用血液的痕跡追蹤到七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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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次他真的沒想過會有支援，因為基裡安確實是他自己早些年留下的禍患，那時候他還太年輕，對每個人都帶著天才特有的輕慢，踏上業界頂峰的軍火商肆無忌憚地向著整個世界展露自己的鋒銳，他確實傷害了很多很多人。
那些人裡不知道是否包含面前的這一個——曾經他以為特洛伊是因為被開除了才不肯回到斯塔克工業，但在知道了魔術師的更多秘密之後，他覺得對方大概根本不在乎具體在哪裡上班。
“您可真是讓人一通好找，斯塔克先生。”
特洛伊從高處跳了下來，腳尖先著地，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輕飄飄地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伸手在鋼鐵戰衣後頸的位置一拍，在表層粘上了一個紐扣大的連通器，緊接著，屬於魔術師的聲音就直接響徹在斯塔克的腦海當中：“你現在情況怎麼樣？給你先交個底，我現在沒辦使用複雜的人偶魔術，但是輔助幫忙還是沒問題的。”
這是什麼……思維發聲？他的思考同時被同步到了特洛伊那一邊，因為短時間內想東西的速度太快還帶著雜音噪點，顯得有些吵：“佩珀在另一艘船上，那艘船上還有不少絕境病毒的樣本在，船上有炸彈。”
“我知道，不過那邊用不了多久就能解決，大概還需要你拖他三分鐘左右。”
特洛伊的聲音很清晰地傳遞過來，直接灌進大腦，讓彷彿時時刻刻都被灼燒著的腦細胞都跟著降了溫：“我主要是在問你的情況……身體沒問題嗎？強行注射絕境病毒，我這裡用眼睛看也看不出什麼，只知道你體溫異常，已經超過四十度了。”
“一時半會死不掉。”
斯塔克回答：“實在不行還能物理降溫。”
物理降溫……特洛伊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一開始製作的那一條機械手臂，採用的就是很簡單粗暴用液氮來降溫的方法，思維聯通的情況下很難隱瞞什麼，斯塔克也立即就聯想到了那個場面，也低聲笑了起來。
“我要關閉通話了。”
特洛伊宣佈：“不然都沒辦法思考關於魔術詠唱的內容。”
沒等對方回應，思維念話就直接中斷，這種溝通方法對沒有魔力的人來說容易造成大腦的負荷，最好將通訊時間壓縮在一分鐘以下，不過這點資訊交換就已經足夠，斯塔克的動作很快，幾乎是迅速地就和阿德裡奇·基裡安纏鬥在了一起。
“你瘋了？”
對方終於露出了愕然的表情：“還是說，你這個名義上的超級英雄根本不在意那艘船上人的死活——”
他伸手就去摸口袋裡的炸彈按鈕，但下一秒，他的左手就凍結成冰，魔力攢聚成冰塊，幾乎將他的半條手臂都徹底冰封。
特洛伊的手裡拿看封存好廣術的魔力稜鏡，注視著對方：“我不會讓你提前動那個按鈕。”
基裡安一愣，旋即痛快地大笑了起來：“你以為這就有用嗎？我的心跳也連著那艘船的炸彈，只要我的心跳停止，那邊的情況也是完全一樣的，也就是說，你們根本就殺不死我——”
“啊，那就不是我職責範圍內的問題了。”
特洛伊一個後滾，看上去有些狼狽地避開了基裡安的火焰噴射，那一下險些讓他從甲板上栽下去：“拯救世界討伐反派……這是超級英雄的議題。”
他說：“我只是來見見自己的前同事和老闆罷了，我向他保證過的，在手頭工作不那麼忙的時候就主動來聯絡。”
同一時間，另一艘船。
佩珀驚恐地看著身邊的牆壁——它突然被鑽出了一個小孔，緊接著，孔周圍的金屬牆面開始變得脆而腐朽，生長出鏽蝕的痕跡，最終被侵入者幾拳破壞。
大踏步走進來的是一個看上去長手長腳的人偶，比普通人的身高略高，有著約莫兩米五左右的身形以及一個紡錘形狀的奇怪腦袋。
人偶伸出手在半空中輕輕揮舞了一下，捆在她手上的繩索就隨之而寸斷。
它衝著佩珀伸出了手，後者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將自己的手伸進那個圓筒狀的、看上去就很具有非人感的手裡，被施了力氣拉起來。
“別擔心。”
熟悉的聲音從大偶的胸腔當中傳出來：“是我。”
“特洛伊先生！”
佩珀驚異地打量著面前的魔偶，它看上去和斯塔克製作的戰衣風格相去甚遠，非要說的話，有種特殊而詭異的審美風格——身子的關節處都採用球關節的形式，但根本看不出來用什麼驅動；魔偶的胸腔裡鑲嵌著大塊裸露的青金石，看起來非但沒有什麼科技感，如果不能動的話，更像是應該擺放在博物館裡的藝術品。
……而且還是普通人很難欣賞得來的那種藝術。
這或許就是託尼一直以來掩藏著的秘密，她想，也有可能只是秘密之一。
“這艘船裡被設定了炸彈，但另一艘船上現在斯塔克正在和基裡安交戰中，我沒辦法直接帶你逃跑，所以要先把船上的炸彈排除掉。”
魔偶開口說道：“而且如果炸彈爆炸的話，船上的船員也都會成為陪葬品，船裡還有絕境病毒的樣本和一些資料，就斯塔克目前的情況來看，最好把這些東西也都蒐集到。”
有無數個問題梗在喉頭，佩珀問出了最關鍵的一個：“為什麼他會需要這些？託尼現在怎麼了？”
“他也注射了絕境病毒，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趕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
特洛伊的魔偶走在前面，明明看上去很重的身子，行走在船艙裡卻像是在地面上無聲地滑行，他們一前一後地接近貨艙門，門口處有兩個持槍的守衛。
魔偶做出了“停止”的手勢，將佩珀掩護在身後。
接著，魔偶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哼鳴——那絕對不是人類的聲音，和她曾經聽過的任何鳥叫聲也都不同，伴隨著聲響，兩名守衛先是眩暈著搖晃了一下，緊接著雙雙倒在了地上。
還活著，他們的胸腔還在上下起伏著。
佩珀看著他，表情上沒顯出有多恐懼，更多的只是疑惑，但想起了斯塔克當初無論如何都要恪守秘密的模樣，還是沒有問出口——她懷疑這是某種變種人的能力，或者像是彼得·帕克一樣的超能力，不管答案是哪一種，都是弗雷因先生自己的秘密。
“剛剛那個是塞壬的聲音。”
魔偶卻沒有隱瞞：“雖然是放的錄音，但也很有效果，而且只針對男性，非常方便。”
他沒說的是想要讓聲音起到混亂認知的效果也需要輸出魔力，但佩珀並沒有在這方面過多糾纏，實際上，問題不停的只有某個好奇心過度的天才工程師本人。
魔偶故技重施地將金屬門風化鏽蝕，隨後一腳踹開，門內是被要挾著出海的船員，大家齊齊整整地被綁在一起，看到突然侵入的、兩三米高的畸形巨人，發出了驚恐的慘叫聲。
佩珀：“……”
魔偶：“……”
魔偶倒退了兩步，換佩珀進去安撫眾人。
幾分鐘後，場面重歸平靜，“斯塔克前同事製造的智慧機器人”宣稱自己要在這艘船上拆彈，希望大家不要亂走影響工作，在事情平息之前最好都先待在小房間裡。眾人紛紛點頭表示理解，其中一個船員舉手警告，說炸彈大都在動力室，如果發生爆炸的話會很危險，如果不是專業人士的話最好不要貿然嘗試……不然大家只會死得更快。
放心吧，魔偶笨拙地用僅有的三根指頭比了個“ok”，我就是專業人士。
它在所有人期待又擔憂的目光當中飄飄悠悠地滑了出去。佩珀仍舊跟在身後，表情有些遲疑：“特洛伊，真的沒問題嗎？你本人現在在什麼地方？斯塔克現在情況怎麼樣？”
“如果你是說身體的本人，身體在對面的船上，和斯塔克一起在面對阿德裡奇·基裡安，如果是說靈魂意義上的本人，我就在這裡，同時也在對面，還有一個我正在報警。”
魔偶說：“不過能分成三個就是我的極限，不能更多了。”
而且三個他當中只有一個能行使複雜的魔術，不過好在託尼那邊二打一佔了上風，開車的那個也只不過是起到誘導的作用，真正具備全功能的只有這裡。
他們一路下行到了駕駛艙，駕駛員早就已經昏迷，歪倒在一旁。這裡的炸彈排布形式格外複雜，專業的拆彈團隊都很難在短時間之內將其根除，而且更糟糕的是，它們的線路不知道一路延伸到了什麼地方——魔偶簡短地觀察了一下，將手附在一根管道上，幾秒鐘之後作出判斷：“設定得到處都是，不只是動力室，就連艙體的內壁都被動了手腳。”
這艘船的柴燃聯合驅動發動機如果被一併跟著引爆的話，所造成的結果不可估量。
魔偶筒狀的手指頭當中，掉出來了幾塊透明的正四面體，一共十個，又很快在駕駛室的船體構造圖上標註了位置：“我需要你幫個忙，幫我把其中五個放在合適的位置，我去設定剩下的五個。和整艘船的尺寸相比位置精度有些偏差沒關係，只要保證扔進該扔的房間裡就好。”
這是什麼東西？訊號幹擾器嗎？佩珀將它們接過來，點點頭，重新記憶了一遍整艘船的結構之後就拔腿而出，特洛伊的魔偶緊隨其後，踏出駕駛室之後就開始分頭行動。
他們兩個人都效率很高，佩珀甩掉了高跟鞋幾乎是全程小跑，沒有浪費一點時間。
三分鐘之後，另一艘船上，特洛伊微不可查地輕輕松了一口氣。
他轉過頭，對斯塔克開了口：“你盡全力，剩下的都交給我。”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