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面前的賽科斯通仍然是一具安靜的屍體。
年輕囚犯的面孔被猙獰可怖的傷口所佔據, 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張典羽慢慢直起身, 把夾在腋下的筆記板抽了出來, 皺著眉頭翻動紙頁思索起來。
這份檔案上的照片與普通的囚犯入獄照不同,甚至連背景都不是常見的身高標尺, 而是一片空白。
雖然說一張照片並不能代表什麼,但多出來的第二頁技能表也是張典羽獨有的秘密。
這一切似乎證明了賽科斯通並不是單純地死亡, 也許他還會有迴歸的途徑。
但眼前的屍體沒有一絲反應。
張典羽沉思了片刻。晚上就會有靈車回來運走屍體, 也許他應該把賽科斯通留下來。
他走到了門口,警衛對他敬了個禮,等候他的吩咐。
“把那個停屍臺——最裡面那個,連同上面的屍體一起運送到我的房間裡去。”
警衛目瞪口呆。
張典羽也驚呆了。
他本以為這個警衛是一位畫素小人,但目前來看,似乎他認錯了人……
警衛戰戰兢兢地又敬了個禮, 沒有等張典羽想出什麼挽救的辦法, 就走向了停屍房深處。
張典羽產生了一股不妙的預感。但事已至此,他決定假裝聽不到接下來的流言——如果誰非要讓他聽到,也要考慮一下最好是否願意在禁閉室度過餘生。
警衛已經接受了命令, 接下來張典羽就沒有必要繼續等在這裡了,他選擇快步離開了現場, 回到典獄長辦公室裡去。
但當他踏進辦公樓, 途徑了助理辦公室的時候,在對上班納的眼神時,又不禁沉默了。
張典羽咳嗽了一聲:“班納博士,吃飯了嗎?”
博士的神情有些迷惘:“典獄長先生, 離晚餐開始供應還有兩個多小時呢。”
但監獄裡的餐廳從早到晚都有廚師在準備餐食,囚犯只要不是在監.禁中都可以去用餐和娛樂——畢竟食堂是集健身與放鬆為一體的大型娛樂場所。
只不過監獄裡除了睡覺的8個小時,並沒有安排單獨的監.禁時間。
張典羽深深地望著班納博士:“但也可以提前去用餐。”
班納對典獄長突然的建議更加感到迷茫:“可是我還不餓,典獄長先生。”
“不餓也沒關係,”張典羽微笑著說,“誰會不喜歡吃飯呢?”
班納:“……”
他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
畢竟典獄長先生一貫喜怒無常,時不時就會把人關進禁閉室停止餐食的供應。這顯然是一句暗示——或者說威脅。
張典羽的心中也很焦灼。
警衛過不了多久就該把停屍臺推過來了,班納怎麼還不趕緊離開。
這個班納博士看上去挺老實,又是個學者,沒想到腦迴路卻不太正常。讓他看到賽科斯通的屍體被運送過來,又要開始胡思亂想。
張典羽望著班納,後者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垂著頭回答:“是的,典獄長先生。”
說完他就離開了助理間。
張典羽:“……”
雖然班納博士很痛快地服從了他的命令,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好在結果正是他想要的,也就不必深究了。
張典羽回到了辦公室裡的沙發椅上,看著缺了一道門的門框,思索著等工程隊結束對面的施工,就給他們安排個新工作——將監獄裡之前的那些員工門再裝回去。
不然用不了多久,他的警衛們可能要因為疲倦而死,那可會讓他心痛到無法呼吸。
被吩咐了搬運停屍臺的警衛辦事還算利落,很快就將停放著賽科斯通屍體的停屍臺搬進了典獄長辦公室。
“長官,您要把他放在哪裡?”
典獄長辦公室已經很擠了。張典羽經常想將這裡重新佈置一下,但總是因為種種原因而耽擱了。
這位後來才透過應聘進來的警衛,慌亂地掃了一眼典獄長辦公室的模樣,又趕緊低下了頭。但他的眼神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瞥向門框,似乎在思索些什麼。
張典羽發現了警衛的異樣。
他也想起了另外一位目前作為精神病而關押在軟墊禁閉室的前警衛,巴塞洛繆·喬伊斯。
這些後來的警衛們與囚犯一樣,是跟不安分的因素。所以一直以來,他不怎麼召喚他們來做事。他們的大多數要求也會被滿足——比如在最近警衛們忙於開門的情況下,他們也能夠保證基本的睡眠,忙碌到即將猝死的都是最早的一批畫素小人。
儘管如此,他們中間還是產生了喬伊斯這樣的人。
張典羽微微皺眉。
從這個運送停屍臺警衛的反應來看,他的心理狀況似乎也有所動搖,張典羽對他感到有些擔心。
他至今還不知道喬伊斯到底本來就是衝著食人魔來的,還是在監獄裡被他蠱惑,擊潰了心理防線。
那麼對於其他的警衛,他要多給予一些關注才行。
張典羽站起身,打量了垂頭盯著地面的警衛一會兒,慢條斯理地指了指身後的門:“將它搬進我的房間裡。”
班納博士吃過飯總還會回到助理間的,畢竟只有固定的每天8個小時睡眠時間裡才不需要上班。
張典羽的房間裡一般不會有人出入,將停屍臺和賽科斯通放在他的房間,就可以避開別人的耳目。
警衛難以抑制地咽了口唾沫,在安靜的辦公室裡,他的喉嚨滾動聲頗為響亮。
張典羽看了看他。
“你的名字是?”
警衛似乎有些抗拒,但又不敢不回答,只能小聲地說:“弗蘭克·安德森。”
“好的,弗蘭克。”張典羽說,“把停屍臺搬進去吧——之後去找斯特蘭奇醫生聊聊,就說是我讓你去的。”
安德森微微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是,典獄長先生。”
張典羽的房間並不大,確切地說,這裡原來是會計辦公室。在最初規劃辦公區域的時候,除了典獄長辦公室浪費了一些空間,其他人的辦公室顯然都只是遊戲設定裡要求的最小值。
這個房間只有4x4大,張典羽還在裡面擺了書桌和床,剩下的空間也就剛剛好能夠放下一張停屍臺,只剩下狹窄的過道。
安德森不敢抬頭,將停屍臺放進去以後就立刻出來對張典羽敬了個禮:“長官,已經將停屍臺送到您吩咐的地方了。”
他還是不敢看張典羽的眼睛,這樣張典羽確認了他可能有問題。
斯特蘭奇醫生最近非常敬業,在上崗的第二天就寫了申請,要求張典羽增設羅夏測試所需的工具板,還有醫藥櫃之類的物品,讓張典羽感到了一絲心痛。
雖然那幾個轉變為精神病的囚犯似乎狀態有所好轉,但這要花的錢也太多了。
但從長遠的角度來看,這確實是一件好事——比如當張典羽開始懷疑警衛的精神狀態不太健康的時候,斯特蘭奇醫生應該能夠幫他走出困境。
畢竟那幾個精神病都能夠看出治療的效果,而這個警衛還沒患病呢,只是心理上似乎承受了一些莫名的壓力,讓他看上去有些疑神疑鬼。
張典羽對著警衛儘量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雖然他更喜歡第一批畫素小人,但他們不可再生,他也應該接受這些新來的員工,儘量滿足他們的要求,讓他們認真工作——否則他的畫素小人們要累死了。
警衛慌忙地回了一個禮,迅速離開了典獄長辦公室。
走出辦公樓以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過於自由的味道,他能夠看到食堂的拐角處,有囚犯在陽光下毆打其他人。
他抽出警棍走了過去,另一只手按在電擊.槍上。
“在做什麼呢——都站到牆邊,臉對牆,手背過來!”
囚犯們停下了鬥毆的行為,垂頭喪氣地轉過身,背對著他伸出了雙手。
打架鬥毆在監獄裡會被執行兩個小時的防範禁閉——意思是戴上手銬限制行動。雖然不需要在禁閉室受精神上的折磨,但在大漢環繞的監獄裡被限制行動,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三個鬥毆的囚犯都被他銬了起來,但其中一位似乎並不服氣,還充滿挑釁地對他舔了舔嘴唇,帶著某種不太令人愉快的暗示。
安德森警衛無視了囚犯的行徑——對方沒有作出實質性的舉動,他並不能毆打回去。事實上,他原本只是一家化工廠的保安。
但他所工作的地方在一次超級罪犯被追捕的過程中炸燬了,他只是個當了幾年兵的退伍鄉下小子,這兩方的人他都不認識。
後來找到他的老闆談妥賠償的是神盾局和斯塔克工業聯合治下的企業損傷控制,專門負責清理戰場,還給了每個員工一筆不少的賠償金。
然後他就退休了。
老闆不打算重建工廠,聽說他打算拿著這筆錢去鎮上定居,安德森感到迷茫。
他看到了報紙上的招聘資訊,聽說做獄警包吃包住,薪資看上去也頗為可觀,就打包了行李跨越一個州來這裡應聘。
面試很順利,他留在這裡成為了一名獄警,過上了24小時工作制的日子。
這倒也沒什麼,他並不怕辛苦。只是偶爾輪到他休息的時候,躺在床上總是會聽到附近的警衛們在竊竊私語,彼此交流起最近流傳頗廣的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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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是關於典獄長的。
他只在來面試的那天見到過一次典獄長。也許因為這是一家私營監獄,他看上去比安德森印象裡的政府官員們要年輕許多,而且看上去並不好惹。
這對獄警而言不失為一件好事——意味著囚犯們不敢過多地鬧事,他們的工作也會容易許多。
但後來他當他住進了員工宿舍,漸漸聽到同事中間的廣為流傳的那些小道消息,才明白那位不苟言笑的俊美青年,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怪物。
他的同事們每天都小心翼翼,希望能夠活到合同到期的那一天——這似乎並不太容易,就在幾天前,由於典獄長突然間將所有員工門都換成了監獄門,他們的睡眠時間也被突然壓縮成了一半。
終於有人無法忍耐,對安全主管提出要求,想要保證最後的休息時間。
安全主管將意見轉達給了典獄長先生,他們都以為那個警衛活不了多久了,沒想到他的要求竟然被典獄長透過了。
但大家還是覺得他活不了多久了——只不過沒有人把這件事說出來。
安德森不明白這一次典獄長為什麼讓他去見斯特蘭奇醫生——那位新來不久的精神科醫生,雙手似乎受過重傷,以至於明知道在這裡做精神科醫生需要面對小丑和食人魔,還主動跳入了火坑。
在員工宿舍裡,偶爾的睡前時光,有人為斯特蘭奇醫生開了莊,賭他多久才會死。
安德森沒有下注,並不是因為別的,他習慣地攢下每一筆錢,希望能夠在獄警合同到期的時候,回到家鄉開一家小店。
斯特蘭奇醫生的辦公室在精神病區。
安德森不敢置典獄長先生的吩咐於不顧,他穿過b區宿舍下方的小徑,從新辦公樓走向上方的精神病區。
雖然這裡關押了不少精神病,但並沒有單獨跟其他囚犯隔離開來——好在他也不在此執勤。
精神病們的囚服與普通囚犯有所差異,普通的囚犯按照量刑分別會穿淺橙色、深橙色、和深紅色的囚服,而精神病罪犯則穿著灰白色的連體服,非常易於辨認。
安德森走進了精神病區。
一位精神病從他身邊飛掠而過,手中抱著一摞囚服,口中不停地發出怪叫。
他聽說過,監獄裡的精神病很多都喜歡偷衣服——所以大家白天不敢將衣服脫掉放在自己的床鋪上,否則當你想穿的時候,它可能已經在某個精神病的床下了。
畢竟在監獄裡,精神病甚至不會與其他人的待遇有任何不同,他們白天也被安排了大量的自由活動時間,可以自由出入任何房間。並且由於精神病無法安排獄中勞役,所以他們在外面閒逛的時間甚至比普通囚犯更多。
以至於整座監獄裡的正常人都對自己的衣服緊張兮兮。
一個穿著藍綠色護理人員制服的人氣喘吁吁地追了過去,手中拿著鎮靜劑。
“攔住他!”
安德森望了跑過去的精神病囚犯一眼,拔腿追上前,將對方按倒在了地上,用手銬禁錮住。
護理趕了過來,理都沒理會他,將他推開給囚犯注射了鎮靜劑。
安德森問:“需要我幫你把他送回牢房嗎?”
護理停頓了一下,才震驚地看了過來:“你是……抱歉,你穿著警衛的衣服,一進門就說是典獄長派你過來的,我還以為你是那種人。”
安德森感到奇怪:“那種人?”
護理人員凝視著他,張了張嘴,然後又小心地向左右望了望,才拉著他的衣襟讓他湊近了一點:“那些典獄長的‘親信’,沒有思維的傀儡人。”
安德森睜大了眼睛。
護理人員不再說話,因為後面的精神科醫生辦公室,有人敲了敲鐵欄杆:“護理,開門。”
“醫生,請稍等。”護理提高聲音說道,然後又看向身邊的安德森,“那就是你要找的斯特蘭奇醫生,你去幫他開一下門吧。”
安德森看向隔著鐵欄杆冷漠站立在後面的精神科醫生,他年紀並不是很大,但鬢角已經帶上些斑白,抓著一份患者病歷的手上傷痕累累,似乎還有些顫抖。
也正是由於這些原因,他才不得不來這裡做精神科醫生。
換做其他任何的監獄——或者醫院,都不至於在這樣一個辦公室裡工作,連出入的許可權都沒有。
就在幾天前,典獄長先生莫名開始實行高壓管制,所有房間都被裝上了這種與牢房規格一致的監獄門,即使是員工,此時也受到了囚犯般的待遇。
但換個角度想想,從前也未必不是。
護理把昏迷在地上的囚犯拖走了,安德森站起身來,走向精神科醫生辦公室。
“醫生,是典獄長先生讓我來這裡的。”
斯特蘭奇醫生看著他微微地點了點頭:“什麼事?”
“典獄長先生認為我可能需要一些,”安德森努力回憶著,“心理指導?”
“怎麼?”斯特蘭奇面無表情,“最近有吃人的想法嗎?”
安德森目瞪口呆。
為什麼他會產生吃人的想法……
看到醫生並不意外的神情,他突然感受到一絲驚恐。
每個人都知道典獄長先生與囚犯賽科斯通的秘密關係,但難道這才是典獄長先生讓他把賽科斯通的屍體送到他房間裡的真實原因?
聽說典獄長先生在不久之前才剛剛提審過監獄裡的那位食人魔,漢尼拔·萊克特。
而眾所周知,萊克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連環殺手,他殺死受害者是為了將他們烹飪成美食,而理由僅僅是這是他們最好的一部分。
典獄長先生似乎很喜歡折磨這些喪心病狂的殺人狂。雖然從一個普通人的角度來看,沒有人會替食人魔和小丑抱不平,但這並不意味著典獄長的行為很正常。
安德森感到自己的腦子快要不夠用了。
他看過那些新聞,但他簡單的思維理解不了食人魔的理論。他唯一知道的是,典獄長先生針對食人魔制定了很多殘忍的規定,或許也有一些特殊的理由在裡面。
是食人魔給了典獄長先生某種暗示?讓他在對抗這些念頭的時候想要置食人魔於死地?
但從賽科斯通躺在典獄長房間裡的樣子來看,典獄長先生可能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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