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了片刻, 斯塔克率先移開了目光。他看了一眼盤子裡的食物, 不禁陷入沉思。
“所以, ”張典羽也看向餐盤,裡面的東西在焦糊的邊緣下隱約透出金黃的色澤, “那到底是什麼?”
斯塔克默默地蓋上了金屬蓋子:“別管這個了。”他看了一眼張典羽問:“比爾已經睡下了,你還不餓嗎?”
張典羽怕自己回答餓會被迫吃下盤子裡的那一團東西, 就撒了個謊:“不餓。”
他的腹部適時地傳來一聲悠長的叫聲。
張典羽:“……”
他看到斯塔克的手又落回了蓋子上, 試圖阻止這種行為:“麗塔小姐剛剛聯絡了我,有一份檔案需要我簽字。”
“什麼檔案?”斯塔克轉移了注意力問,“你的精神狀態可以……?”
張典羽:“?”他已經精神病嚴重到不能做出正確決策了嗎?
他臉色沉了沉,露出趕人的目光:“是關於監獄購買地產的合同事宜。”
沒想到斯塔克更來精神了:“監獄要擴建了?”
“託你的福,”張典羽回答,“生意要增加了啊。”
這句話說完他稍稍有些後悔, 雖然斯塔克端來的東西看上去像是要毒殺他, 但實際上已經算是展現出了難得的耐心。而聽到這句話之後,他的眉毛似乎微不可察地動了動,緊接著聳了聳肩, 將餐盤放下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露出微笑。
“所以你打算怎麼感謝我呢, 我的典獄長先生?”斯塔克攤開手問。
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張典羽明明感受到了他剛剛那股複雜的情緒。或許是失落和失望,也夾雜著一絲不被理解的憤怒——這不是對於張典羽的,那麼顯然就是對於他所熟識的那些人, 也就是超級人類註冊法案所針對的那群人。
要求被簽訂法案的超英們。
張典羽看了斯塔克一眼,對方顯然不需要安慰——或者說,他拒絕讓任何人知道這一點。
“那麼,”張典羽看上去十分嚴肅,“給你在監獄留一個永久房間?”
“……”斯塔克:“就不必了吧。”他仔細地看了看張典羽,突然問:“典獄長先生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他頓了頓,微微翹起嘴角,“我以為你出生的時候就把幽默感割掉了呢。”
“沒有,”張典羽面無表情地回答,“我也沒出生過。”
斯塔克攤開手。
“作為一個新手來說還算不錯,但後面這個就有點冷了。”
“我是說真的。”
“好吧。”斯塔克聳了聳肩。
就在這時,房間裡突然傳出人工智慧管家的聲音:“先生,麗塔小姐來訪,想見典獄長先生。”
張典羽立刻眼神一亮。
斯塔克吩咐智慧管家:“讓她直接上樓來吧。”
等到他回過頭,卻發現張典羽在看著他。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斯塔克終於開口:“典獄長先生,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張典羽:“……你能迴避一下嗎?”
鑑於之前幾次留下的影響,他覺得還是不要當著別人的面切換角色。
就算是觀看了換馬甲現場的人會自動填補劇情,但似乎總有什麼不對。麗塔現在透過她的工具小皮鞭建立了一些良好的形象,他還想再苟一會兒。
斯塔克瞪著張典羽,張典羽有點心虛:“要不然我把這個盤子裡的東西吃了——”
“……”斯塔克:“倒也不必。”
他端著蓋上了蓋子的餐盤離開,路上還遇到了走上來的麗塔小姐。這位代理典獄長看上去十分冷淡,甚至沒有跟斯塔克打招呼,就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斯塔克站在走廊上有點發愣,他正打算問問比爾的事情,或者談話套一下麗塔的真實身份,結果對方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了,不帶絲毫猶疑。
他面前的一個房間門被開啟了,黑髮藍眸的小男孩穿著睡衣站在裡面,看上去十分冷靜地問:“你想去偷聽嗎?”
斯塔克慢慢地轉過頭看著法案,試圖稍微辯解一下:“偷聽別人的談話是十分不禮貌的,比爾——聽我說,在斯塔克家裡,如果你想看別人在做什麼,你可以求助於人工智慧。”
“但這意味著在兩位典獄長面前侵犯別人的隱私權,”人工智慧管家的聲音在旁邊說,“根據您之前為我更新的自我保護協議,在開啟聲音輸入裝置之前我需要您在這裡簽字。”
斯塔克的面前彈出一道光屏。
“……”他攤開手:“倒也不必。”
“所以,”法案在旁邊說,“我可以幫你。”他看了一眼斯塔克手中的餐盤,“那個東西不會殺死典獄長先生,如果你希望的話,可以強迫他吃下去。”
“?”斯塔克:“倒也不必!”
法案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只要你們相處得還愉快就好。”
斯塔克:“……”
這個男孩是不是對相處愉快這件事有什麼誤解?
他挫敗地聳了聳肩,感覺今天不想再說一句話了。他按住男孩的腦袋將他推回了房間裡,伸手關上房門:“你該睡覺了,晚安。”
法案站在門後想了想,回答:“晚安。”
斯塔克頓了頓。男孩沒有叫他父親,雖然男孩對這個事實並不抗拒,甚至是他主動告知的斯塔克,但看上去可能還是需要一些時間。
他走進廚房,將那個煎糊了的雞蛋連盤子一起丟進水槽,吩咐傭人找廚師來給典獄長先生準備一份晚餐送過去。
而房間裡的張典羽也順利地切換了角色,並且在合同上簽好了字。他拿好檔案從典獄長的房間走出來,面帶微笑地準備回監獄。
在路過一個房間的時候,門突然被開啟了。
張典羽沒忍住罵了一句髒話,法案站在黑暗中幽幽地望著他。
“你不應該那麼說,”男孩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我是兒童。”
張典羽:“……”難道他還要出臺一個禁止穢語的法案嗎?
“你明天要我一個人去做精神鑑定嗎?”法案向前邁了一步,走廊柔和的燈光照在了他臉上,映出他不贊同的目光。
張典羽知道這裡隔牆有耳,只能勉強微笑了一下,蹲下來用威脅的眼神看著法案:“你不是一個人,‘比爾’。典獄長先生會跟你在一起的。”
法案看著他不說話。
張典羽用力地揉了揉男孩的腦袋,順勢把他按回了房間裡,抓住房門狠狠地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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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睡覺吧,兒童。”
裡面沒有再傳出聲音,張典羽松了口氣,準備下樓離開。
“所以,你不是比爾的親生母親,但他像對待母親一樣依賴著你。”斯塔克的聲音從樓梯下傳過來。
張典羽覺得真是見了鬼了。
斯塔克這是什麼濾鏡,能從法案的臉上看出來依賴?
“也許。”張典羽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有時候會,有時候不會——這個男孩畢竟,”他頓了頓,稍作遺憾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有點問題。”
斯塔克看上去深以為然。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想我該離開了。”張典羽對斯塔克說。
斯塔克看著麗塔小姐慢慢地走下樓梯,似乎在等待著些什麼,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麗塔小姐,您能說說比爾這個孩子其他的事情嗎?”
比如他真的很想知道孩子的母親是誰,這快要成為他心中的一根刺了。
雖然他認為自己不可能在無意中留下一個孩子——但更不可能連孩子的母親都找不到。然而,小辣椒和哈皮在聽說這件事以後都絲毫不意外,甚至說早就為他準備了這方面的預案,這就讓人更加心塞了。
張典羽勉強地微笑了一下。他踩著高跟鞋下樓就已經很艱難了,這斯塔克還在旁邊問東問西。
“‘比爾’……他可能比較喜歡法律吧。”他隨口胡扯了一句。
斯塔克看上去有些意外:“哇哦,難道他想要競選總統嗎?”
張典羽停頓了一下:“你是不是想得有點遠了?”
斯塔克聳了聳肩:“可他是一個斯塔克,我總不能想得太淺了。”
張典羽:“……”
他還是努力對付這幾級的臺階吧。
在張典羽努力繃著臉走到樓下的時候,他終於松了口氣,回頭看向斯塔克粲然一笑:“那麼我就告辭了,斯塔克先——”
斯塔克為她開啟了門:“已經快十點鐘了,難道我會讓女士一個人走夜路嗎?”
司機霍根已經把車停在了門口,張典羽只好從善如流地道了個謝。出人意料的是,斯塔克這一路似乎並沒有打算追問“比爾”的事情,只是隨便地跟他尬聊了幾句。
張典羽怕暴露身份,保持著矜持的微笑回答了他幾個問題。
等到他們到達監獄大門口,卻發現一輛黑色的囚車已經停在了門口,全副武裝的法警正在從裡面押下來一個人。
他鋥光瓦亮的腦袋反射著月光。
張典羽愣了一下,點開遊戲面板,看到了囚犯腳下的名字:萊克斯·盧瑟。
他就離開了這麼一會兒,沒想到法案所說的事情就從此刻開始了,連夜送來了一位新囚犯——但不對啊?這位著名的超人黑粉會反對超級人類註冊法案嗎?他不注資就不錯了?
斯塔克看到盧瑟也很愉快。
“萊克斯,這麼急啊,大半夜的,我聽說你前兩天搞了個大新聞了。不過熬夜容易……哦對不起。”
盧瑟抬起頭來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我也聽說法案那件事了,託尼。”他低聲說,“你會需要我的,我可能是世界上唯一會與你站在同一陣營的人。”
斯塔克愣了一下:“你說比爾?”
盧瑟:“?”
張典羽聽不下去了,這囚犯還沒被押進牢房就話這麼多,顯然需要一點恐懼光環。
他掏出了麗塔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