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少爺放棄了小時候執著的背頭,像他的精靈同伴一樣,蓄起了長髮。
漂亮的金髮綁成馬尾,幾綹碎發垂在胸前,希爾覺得他比那些精靈還好看。
英氣逼人的少年拉滿弓,放箭之後側頭看了他一眼,神色間滿是得意。
年輕的埃斯塔力和精靈王子是好朋友,他們每天晚飯後都要去河邊射箭,這是完成他們的箭術老師佈置的功課。
德拉科去練習,就把隨身攜帶了好幾天的玻璃罐留在一邊的木樁上。
希爾只好呆在罐子裡,遠遠看著他們。
他隔著玻璃看不清靶面,猜他大約是射中了紅心,於是也跟著激動。
現在沒法鼓掌,只好用尾巴代替。
尾巴上的小環快速敲在厚厚的玻璃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聲,差點把他自己震暈過去。
他為什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這事要從他剛醒那天說起。
那是一個愁雲慘淡的早上,睿智的藍袍巫師發現,自家崽兒一點也不比鄰居家的混小子省心。
而從小爬樹摸魚掏鳥蛋的萊戈拉斯王子,跟自家小混賬一比,簡直就是乖巧可愛的小仙子。
家醜不可外揚。
於是西弗勒斯關起門來,把兒子好好揍了一頓。
他一根法杖舞得虎虎生風,直接把人揍成阿尼瑪格斯關進玻璃罐,勒令其反省加休息。
德拉科一感應到人醒了就急忙往回趕,沒成想連面都沒見上,他高大帥氣的未婚夫就成了小寵物。
少爺原本還替未婚夫打抱不平,但是西弗勒斯一把罐子塞到他懷裡,他立刻轉變態度愛戴起教父——
小蛇多可愛啊。
而且他現在聽得懂蛇語,不一會就發現,這個尺寸的希爾蛇不僅軟萌,說話也奶聲奶氣……
德拉科樂呵呵地逗弄未婚夫,什麼怨言都忘了。
他把脖子上的鏈子摘下來塞進玻璃罐。
普林斯家的圓環認得自己的主人,一挨到小蛇就自覺地縮小尺寸,箍住主人的小尾巴。
“項圈”也戴上,希爾從未婚夫淪為跟寵,很是鬱卒。
西弗勒斯沾了點鱗片,立刻重新開始時空法陣的研究,根本沒功夫伺候罐子裡的小爬蟲。
給希爾餵食的任務,於是落到德拉科和他的小夥伴頭上。
德拉科原本不想和別人分享愛寵,但是他每天帶著罐子走來走去,難免被人抓到機會插一腳。
希爾凡不像剛來那會一身黑氣了,鱗片的力量讓精靈覺得很舒服,在鄰居那裡很受歡迎。
他變的小白蛇漂亮又可愛,頭上那對犄角像個小巧的冠冕。
原本他就討女孩子喜歡,瑟蘭迪爾陛下逗過之後,連男孩子都開始圍觀。
德拉科覺得很煩,有些人原本跟他不熟悉,竟然也找藉口想來(隔著玻璃)摸他的蛇。
希爾凡這個笨蛋還來者不拒,看見誰他都搖尾巴打招呼。
幸好教父給罐子施了法,魔法解除之前,只有他能伸手進去。
“但我還是可以喂它。”萊戈拉斯不以為意地捏著捲心菜梗,讓菜葉伸進罐子,在小蛇的腦袋周圍晃悠,“嘿,小東西,咬一口吧?”
希爾往一邊讓了讓,覺得這個小王子傻了吧唧的。
什麼蛇會啃菜葉子啊!
小夥伴的寵物蛇不給面子,王子殿下有點不高興:“它吃空氣吃飽了?”
“我沒告訴過你嗎,給他餵食是我的工作。”
德拉科收拾好弓箭,從萊戈拉斯手裡搶回未婚夫,摸出一顆洗乾淨的櫻桃,用銀製小刀剔去核,把果肉送進去。
希爾蛇乖巧地吞掉櫻桃,吐出信子碰了碰少年的手心。
就像一根輕軟的羽毛,在心上搔了一下。
德拉科微微紅了耳朵,縮回手,又給他一小塊切好的桃子。
罐子裡的蛇乾脆直接爬上手掌,微涼的腦袋蹭了蹭細膩的手腕。
小少爺條件反射地縮回手。
希爾被罐子口的魔法擋住,掉回底部,半真半假地“哎喲”。
“你別鬧。”德拉科小聲斥責了一句,又瞥了眼身旁的精靈,發現外人沒什麼反應,才略微松了一口氣。
萊戈拉斯不知道小蛇的真實身份,也沒覺得這條細細的小爬蟲有多特別。
只是,從小到大,密林裡所有良善的生靈都親近他喜愛他,德拉科的小蛇先生卻一點面子都不給,他難免不服氣。
送埃斯塔力去找摩列達的路上,王子殿下一邊替好友切水果,一邊找機會嘗試餵食好幾次,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你這個蠢笨的小爬蟲,”碰了一鼻子灰的小王子咬了一口希爾蛇的早餐,“我可不是誰都喂的。”
“你竟然當著我的面說他壞話?”德拉科懶洋洋地逗著蛇,一點也不顧及別人的感受,“而且我昨天還看到你偷偷喂‘遊俠’蘋果。”
“‘遊俠’是誰?”罐子裡的小蛇昂起腦袋,好奇地嘶嘶問道。
德拉科用手指碰了碰他的頭,耐心解釋道:“塔瑞爾的馬。”
“塔瑞爾?”
德拉科意味深長:“王子殿下喜歡的姑娘。”
“嘿!”精靈尖尖的耳朵開始變紅,“我們只是一起長大——你怎麼能跟你的蛇說這些!”
“我保證他不會告訴別人。”德拉科一臉無辜,“你看,他在罐子裡呢。”
希爾配合地點了點尾巴,算是保證。
純情的精靈小夥惱羞成怒,看看巫師又看看小蛇,最後丟下一句“你們會後悔捉弄我”,就飛快地鑽進樹叢逃走。
“等他發現你其實是個大老爺們,才真的會後悔呢。”德拉科老神在在地搖了搖頭,又給男朋友喂了塊蘋果。
希爾有點飽了,他歪了歪腦袋,避開那塊蘋果,嘶嘶感慨:“我開始有點喜歡他了。”
德拉科把蘋果塞進自己嘴裡,嚼了嚼之後冷哼:“不準。”
希爾好笑:“你天天跟他玩我都沒醋呢,你先不高興上了?”
“什麼,你竟然不吃醋?”少爺揚起眉毛,伸了一根指頭進去戳他,“那我明天約他一起下河洗澡。”
“……你幼不幼稚?”
“我才十五歲,幼稚得很。”
他手指在罐子裡亂戳,希爾一個勁地躲,唇槍舌劍也沒停過。
“打鬧”間一個不小心,柔軟的指腹觸到那對小小的角。
德拉科還沒反應過來,希爾已經觸電一樣縮回去,結結實實盤成一團。
“呃,我不是故意的。”德拉科乾巴巴地道著歉,心裡卻癢癢的,想再摸一下。
“……沒事。”希爾蛇的聲音有點怪,腦袋慢慢抬起來,身子還緊緊盤著。
德拉科毫不猶豫地又碰了一下——
“嘶!”希爾氣憤地抗議了一聲,長大嘴巴作勢要咬他。
可是小少爺根本不怕,白嫩嫩的手指頭趕著往他嘴裡送,算準了未婚夫捨不得咬他。
希爾憋屈得不行,但又不能真給他留個牙印子,只好拿尾巴擋住角,腦袋往身子裡埋。
“別這麼小氣嘛,”德拉科百般誘哄,“再摸一下?”
希爾蛇紋絲不動。
他們邊走邊拌嘴,不一會就看見藍袍巫師的小屋。
西弗勒斯多半在藥田侍弄他的寶貝草藥,德拉科老遠就看見他的藍袍子,於是喊了一聲“教父”,告訴對方自己來了。
巫師聽見這一聲喚,站起來衝他點點頭,就又蹲了回去。
少年走近才發現,同一片藥田裡還蹲著隔壁大王:“陛下?”
這位精靈王對他教父的實驗幫助良多,如今西弗勒斯又開始研究,他隔三差五出現在這裡也不奇怪。
瑟蘭迪爾蹲在好友身邊,華麗的袍子落在泥土上依然纖塵不染。
他注意到兩個小輩經過,便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用微笑代替問候:“晚上好,你們要一起嗎?”
西弗勒斯讓開了一點,德拉科於是湊近,發現家長們正守著一個土塊,裡面的東西似乎剛埋下去不久。
希爾立刻明白他們在幹什麼,疑惑地甩了甩尾巴——
為什麼總是有人想種斯科皮?
德拉科看見片不情不願鑽出土的小葉子,也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抱著罐子裡的未婚夫,誠實地搖了搖頭:“我覺得你們還是不要勉強它吧。”
“它只是需要一些教導。”睿智的精靈王搖了搖頭,“如果你教父允許我把它帶回去……”
他說著瞟向好友,西弗勒斯卻不肯鬆口:“小孩子的東西,我做不了主。”
瑟蘭迪爾立刻看向金髮少年:“我只是很感興趣,不會佔為己有。”
他的眼睛太美,看得小少爺差點忘了搖頭。
瑟蘭迪爾有些遺憾。
不過德拉科沒有阻攔他的園藝愛好,西弗勒斯也沒趕他走,於是他依然蹲在那,照顧那顆漂亮種子。
西弗勒斯沒再陪他蹲著,而是領著教子和罐子裡的兒子進屋。
他的實驗之前停在重要關頭,被迫中止的原因就是材料不夠。
完成他的設想,需要很多很多鱗片。
他原本想在兩個世界之間建立通路,可是當時的鱗片儲備已經不可能實現這一點。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僅有的材料建立一個短暫且不穩定的一次性聯絡。
他穿越之前,一門心思撲在時間魔法但研究上,自己的兒子都無暇照顧……回頭想想,真是鬼迷了心竅。
幾百年的流浪中,他想明白很多事。
他在那邊誰也不虧欠,唯獨對不起小希爾凡。
就算他回不去,也應該好好道別。
於是他費勁心思和那一邊的白巫師搭上頭,狠狠心,把和兒子相關的一切一股腦託付給別人。
他透過鏡子,看見那個黑頭發黑眼睛的小男孩蹲在另一個自己腿邊哭。
那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多想看著他長大啊。
他把父親的身份和存在交了出去,愛和思念卻留在他心裡。
原本以為是折磨,現在看來卻是祝福。
誰能想到這小子能耐,竟然能找到這裡呢?
西弗勒斯和前幾天一樣解開罐子上的魔法,把兒子抓出來。
翼蛇長大之後鱗片變得緊實,不再輕易脫落,被他強行變小之後又開始掉得到處都是。
那些細小的“鱗片”其實只能算是碎屑,恢復之後也無傷大雅。
不過包含的力量也不能和完整的鱗片相提並論。
巫師之前的研究全都建立在這種碎屑之上,換個材料就要從頭開始。
他為小孩子考慮,不想讓他們在這裡耽擱太久,一點功夫都不想浪費。
小蛇活動一天,罐子底部早就落了厚厚一層細鱗。
晚間德拉科把罐子送來,由他解開魔法,把蛇抓出來放一會風,等他刮下罐子裡那層鱗之後再把蛇關回去……
一連幾天,皆是如此。
只是這一回,酸澀的回憶讓他心軟,巫師想了想,決定結束對臭小子的懲罰。
他早就不生氣了,把人關在罐子裡只想讓他長個記性——他要是知道在另一邊,斯內普怎麼罰也沒能讓他們的兒子“長記性”,也許連罵都懶得罵他。
斯內普肯定很嚴厲,西弗勒斯想,他稍微溺愛一下應該不要緊。
畢竟,這次把他們送走,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
他這麼想著,把小蛇遞給德拉科:“一會回來。”
希爾不知道他的西弗爸爸準備溺愛他,爬走之前很是狗腿地蹭了蹭巫師的手掌,還在他看過來的時候討好地搖尾巴。
西弗勒斯被討好了,他看著教子出去,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兒子嘛,還是應該寵一寵。
他這麼想著,樂呵呵地招呼蹲在外面的老精進來幹活。
“斯內普先生,你是一條蛇,又不是狗。”走出院子後,德拉科把蛇先生從肩頭抓下來,放進口袋,語氣有點酸酸的,“你的項圈砸得我肩膀很痛。”
他天天喂他,也沒見他搖尾巴。
“我哪有砸到你。”希爾不想呆在口袋裡,於是纏上小少爺的手指,順著手臂爬上脖子,“我表現好一點,dad一心軟,說不定晚上就不用睡罐子裡了。”
我房間和教父家都只有一張床,你不睡罐子,打算睡哪?
話沒問出口,小少爺已經自己想了一個答案,悄悄紅了耳朵。
他正害羞,發燙的脖子忽然一涼——身子滑涼的蛇先生自覺地掛到他脖子上了。
冰涼涼的蛇腦袋還蹭過耳垂,少年還以為被他撞破心事,驚得趕忙伸手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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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希爾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似乎打定主意要偽裝一根項鍊,德拉科怎麼戳他都不鬆口。
少爺脾氣上來了,伸手去碰他的角,指望他像之前那樣盤成一團,不再礙他的事。
希爾忙著惡作劇,果然沒防備他這一手。
德拉科如願摸到蛇角,希爾蛇卻沒像他預想的那樣盤成球——
他脖子上的小蛇似乎抖了一下,直接滑進領口,掉到他衣服裡去了。
冰冰涼涼的觸感滑過胸腹,直直落到他肚臍附近……
少年脊背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