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的天鵝絨窗簾留了一條縫，清晨的陽光穿過湖水又透過窗玻璃，在房間裡灑下分外柔和的一團光暈。
這樣的光線讓悄然拜訪的不速之客覺得很舒服。
希爾躡手躡腳地走到臨時支起的書桌邊，揀出昨天忘記帶走的課表，放進口袋之後走到床邊。
小少爺還在睡，微微撅起的嘴唇紅潤可愛，像新鮮的櫻桃，讓人忍不住想採擷品嚐。
可是乾渴的旅人不敢冒險。
希爾盯著未婚夫的嘴唇看了一會，最終拂開男孩的劉海，輕輕吻在額頭上。
他的吻像羽毛一樣輕柔，他離開時悄無聲息。
房間裡只剩下一個人的呼吸時，“熟睡”的男孩睜開眼睛。
德拉科慢吞吞地坐起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覺得有必要再包個早安吻。
於是對面寢室的朋友們又收穫兩加隆。
“明天開始？”禮堂長桌邊，希爾高興地收下兩枚金幣，壓低聲音問道。
“今天開始。”德拉科從他手裡接過溫度適宜的牛奶，同樣低聲道，“晚上補上。”
希爾揚了揚眉毛，正要說點什麼，送信的貓頭鷹來了。
除了淘氣的鳳凰偶爾來騷擾他，大多數時候他都無鳥問津，以至於那只戰戰兢兢的貓頭鷹跌倒在他面前時，他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你快把它嚇死了。”德拉科在伊戈爾先生譴責的目光中抓起另一只鳥，替正主把信使腿上的信件取下來。
那只可憐的鳥兒一完成任務，就迫不及待地飛走，甚至沒想過討一口食物。
希爾覺得有點抱歉，他接過那只鼓鼓囊囊的信封，發現裡面是今天的《預言家日報》。
他很確信自己沒訂過報紙——德拉科有吃早餐看報紙的習慣，他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問。
“說不定你上頭條了呢。”小少爺不以為意，他正忙著向伊戈爾先生道歉，以至於沒有發現周圍突然安靜得過分。
希爾倒了倒信封，裡面飄出來一張便條，上面用秀麗的字型寫著“風向不對，萬事小心”。
落款是“e·斯坦普”，是艾芙拉。
希爾莫名其妙地開啟報紙，頭版頭條上三個人的照片讓他臉色一變。
湯姆，斯內普和鄧布利多，背景是燃燒的格里莫廣場12號，標題是大寫加粗的“教授，還是罪犯？”。
其中兩位年輕教授被描述為“有食死徒嫌疑”並且“拒絕配合調查”，而白巫師則被猜測“與日前阿茲卡班遭白魔法襲擊案恐有關聯”。
接下來失火案的報道中，這個陰險的記者又花了大量筆墨論述三位教授與火災以及失蹤人員的關聯，用心之險惡令人髮指。
雖然沒能參與昨晚的行動，但希爾可以肯定，這不是他父親們的所作所為。
而且這篇報道完全隱瞞了莉莉的存在，擔心之餘，他忍不住懷疑還有其他的資訊被忽略，或者隱瞞。
黑髮巫師抬起頭，和身邊的二年級首席對視一眼，確認彼此想法相近後，像其他斯萊特林一樣沉住氣，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那樣信任斯萊特林院長，也不是誰都能保持理智和冷靜。
尤其是三個當事人還不在教師席。
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逐漸演變成無法忽略的爭吵和辯論。
有些人開始痛陳自己對白巫師的震驚和失望，這種失望立刻引起那些堅定的擁護者的憤慨——禮堂另一頭傳來乒乒乓乓的摔碎餐具的聲音，衝動易怒的傢伙們忘了手裡的魔杖，直接拎起拳頭砸在汙衊者的臉上。
希爾聽見哈利憤怒的譴責，卻無暇給予聲援——相比鄧布利多，另外兩人受到的懷疑和詆譭只多不少，光是剋制怒氣就耗去了他大半精力。
黑髮斯萊特林盯著叉子尖，握著柄的手指指節發白，最終戳起一截烤腸送進嘴裡。
他越生氣臉上越沒表情，德拉科側頭看了他一眼，突然有點期待他接下來的表現。
然而麥格教授已經咆哮著走下教師席，喝止暴行的同時不惜以暴制暴，其他教授也很快反應過來，加入維維護秩序的隊伍。
而真正平息躁動的是白巫師。
“早上好，我的朋友們。”瘦高的白髮巫師從門口現身，大步走上教師席，“你們看起來很精神。”
他腳上的龍皮靴子踩在地板上，發出響亮的聲音，而人群隨之寂靜。
心存疑慮的人盯著他不說話，反倒是相對冷靜的拉文克勞提出疑問。
“今天的頭條很有意思。”白巫師瞥了一眼長桌上鋪開的一份份報紙，自己也從衣袋裡抽出一份，“如果我不是當事人，恐怕也要信以為真。”
“你受到牽連，這是一眼就明白的事。”被麥格教授掐著胳膊的西莫忿忿不平，“斯內普和裡德爾——”
“‘教授’，斐尼甘先生。”鄧布利多看向格蘭芬多二年級，湛藍的眼睛裡沒了笑意，看起來有了幾分嚴厲，“湯姆和西弗勒斯是我親自任命的教授。”
老校長此舉無疑是在為另外兩人作保，被打了臉的人多少不服。
一個赫奇帕奇高年級問道：“那他們為什麼沒跟你一起回來，被傲羅帶走了嗎？”
“謝謝，你提醒了我，今天的魔藥課和黑魔法防禦術課取消。”
白巫師推了推眼鏡，視線掠過斯萊特林長桌邊的黑髮男生，最終落在哈利波特身上。
“由於魔法部官員工作時的一點小疏忽，倫敦的麻瓜警察們發現了格里莫廣場12號的火災，一部分傲羅不得不跟著上司應付麻瓜官員。”
“我們的兩位教授正在幫忙尋找下落不明的布萊克先生——”
“以及，”中間有人想插話，被校長提高音調蓋過，“波特夫人。”
包括一些教授在內，禮堂內一陣譁然。
哈利再次打翻手邊的杯子——看到西裡斯失蹤的時候他就預感莉莉的處境不會太好，得到證實後更加擔心。
“我們的教授和傲羅們一定會帶他們回來。”鄧布利多的聲音裡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彷彿有魔法，“何況斯內普教授和波特夫人是認識多年的好友——”
“怎麼可能！？”人群再一次騷動起來，“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
“為什麼不能？”鄧布利多端起一杯奶茶，不以為意地說道，“他們關係好到可以共同撫養一個孩子。”
斯萊特林的兒子和格蘭芬多的兒子身上頓時多了大量視線。
哈利一陣頭皮發麻，好友們有心幫忙卻無從下手，好在這些令人厭惡的視線突然被一聲拖拉椅子的聲音引走，全部集中在黑髮斯萊特林身上。
希爾面無表情地拎起書包，沉默地向第一節課教室的方向走去。
他不是首席，離席時也沒打招呼，此時卻沒有人計較他的失禮。
三年級首席不僅不生氣，還要求其他三年級跟著他離場，自己去給一年級引路。
“為什麼他們都……那樣盯著斯內普學長看？”阿斯託利亞拉著學姐的手，驚訝地小聲問道，“這也太不禮貌了——”
“因為他們是‘閒人’，”她二年級的首席學長響亮地嗤了一聲，“有些時候，他們的教養和好奇心自動相互轉化。”
之前目光肆無忌憚的人大多悻悻地移走視線，小部分人雖然面有不忿，但目光多少有所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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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說完就領著二年級學生離開，其他年級也在首席帶領下相繼退場。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沒能吃完早餐。
斯萊特林長桌空下來之後，扔在桌面上的每一份報紙都開始燃燒。
那些綠色的火焰安份地守著紙張，沒有波及除此之外的任何物品，也就沒有教授出手熄滅。
一種莫名其妙的心虛感在剩下的人之間蔓延。
這很古怪。
原本在眾人的印象中，遇到“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交好”這種命題，斯萊特林的傢伙一定會跳出來大加批駁，和老對頭吵個天昏地暗不死不休。
可是他們竟然什麼也沒說，眾人代為反駁的時候還一副受害者的姿態，彷彿受到莫大的侮辱。
矯揉造作，裝腔作勢。
如果今天陷入非議的是另外三位院長中的一位或者全部，場面會是什麼樣？
大概不會像今天這樣群起而攻之。
哈利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之前他說了“不介意斯萊特林”，希爾卻反而對他更加疏遠。
他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他們，也就談不上什麼尊重。
偏偏他不自知，不經大腦的“不介意”暴露出多麼傲慢又多麼自負的態度。
他為自己的愚蠢懊惱，又為兄長的處境心寒。
斯萊特林長桌上的最後一份報紙也燃燒殆盡，人們交頭接耳的音量恢復正常。
剩下的早餐時間還算充裕，關心新聞的熱心人們繼續向校長質詢細節。
這些人絲毫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抱歉。
綠眼救世主猛地站起來，想要控訴卻不知如何開口。
“哈利？”他的好兄弟擰起眉毛，“坐下，別惹事——你去哪？”
“去找我哥。”哈利看了一眼朋友們，又抬頭看向更多人，憋著一口氣說道，“我的斯萊特林哥哥。”
格蘭芬多男孩拎起書包，頭也不回，將整個禮堂置於沉默中。
除了麥格教授，她驕傲地為自己的學生加了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