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三十三章
於是乎,在白蓮教教眾心裡以為那是為了歡迎他們而舉辦的宴會,實則是毫不摻假的玉笙特意安排的鴻門宴。
這件事是玉笙發現自己這邊有元庭的探子以後決定的,他之前沒想過被打的潰散而不得不投奔他人的隊伍裡居然還參雜著探子,這一次是好運氣發現了,但誰知道這個探子是不是唯一呢。
為了解決後患,玉笙決定把唐詩帶來的心腹挨個過一下。
先前的確是他疏忽了。
和兵營裡的熱熱鬧鬧不同,玉笙為唐詩設下的是小宴。先上的是酒,大家分席而坐,菜餚準備的並不多,等一切準備好以後,玉笙揮了揮手,整個廳堂裡留下的人不足三十。
唐詩又恢復了男裝打扮。
先前以女裝來投奔,是想著示敵以弱,現在一切有了定論,她便換回了男裝。衣裳也許說明不了什麼,但她需要利用這個形象來爭取話語權。目前一切都好,她只希望自己的頂頭上司不是認為女人該回家生孩子的直男癌。
玉笙當然不是唐詩所擔心的那種人,無論男女,只要對他有用,他就會一視同仁。但換個角度說,如果真的有人犯了錯,他也不會起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就是了。
所以,他發起難來乾脆利落,在酒過三巡眾人微醺時,他摔酒杯摔的特別痛快。
唐詩只是拿著酒杯輕抿,在場的全都是男人,就算她不打算把自己看做是女人,也不會放任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喝醉。所以,她對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看的清清楚楚。
這個小宴舉辦的目的就是為了向大家表明從此以後大家都是一夥的,又因為大多是武將,所以喝起酒來特別豪放,勸酒的也不容小覷,直接灌酒的也不少。但這種事往往是底下人鬧得厲害,上位的人一直很清醒。一開始的氣氛還好,等大家熟識起來以後就更熱烈了。玉笙坐在首位,面上帶著微笑的把唐詩的心腹過了一面,有些欣慰的發現這其中的內奸只有一人,比他先前預料的最壞情況要好很多。而此時氣氛正好,還沒有人因為醉酒而失去理智。
理智還在,又因為微醺而可能管不住自己的嘴,玉笙覺得這是個好時機。
玉笙在唐詩看來,就是一直笑眯眯態度很好的玉笙驟然變臉,直接摔了杯。
在唐詩的認知裡,有一種行動叫做摔杯為號。她不信玉笙手滑,只覺得渾身冰冷,彷彿下一秒就有兵士蜂擁入內,馬上就要淪為階下囚。
唐詩不明白玉笙怎麼會說翻臉就翻臉,不說他,連底下都一片安靜。
玉笙覺得自己應該自豪了,這群人在喝酒的時候居然也暗中關注著自己。
“唐姑娘。”玉笙用絲帕慢死條理的擦了擦手上被灑出的酒液,然後看向唐詩,“我有一事不明,還請指教。”
唐詩坐直身體,面色有些蒼白,“何事?”
雖然心裡懼怕,但唐詩也沒有因此失態,看上去不卑不亢。
“重八,把信給唐姑娘看一看。”玉笙吩咐道。既然他不想因為一封信和唐詩他們徹底鬧翻,廳內留下的人就要有講究了,有些事,也只能親力親為。
朱重八的一雙眼睛鋥亮,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唐詩。
這下子,誰都知道這並不是臨時發難,而是有備而來。
唐詩接過信,信早就被拆開,她只需要展開就能讀。
唐詩本來還算鎮定,但越看,她的手指就越忍不住顫抖。她一點都不傻,這封信裡面的內容意味著什麼她心知肚明,而這封信一旦順利的送了出去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她也能預料。
也許是因為唐詩的臉色太難看了,她那些本來還有些不忿的心腹也沉默下來。雖然不明白所為何事,心裡不好的預感卻越來越重了。
“玉將軍想要做什麼?殺了我們再把我們的教眾佔為己有……啊!”一個看起來年輕氣盛的人實在受不了當下沉默的氣氛,忍不住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結果,就被玉笙一個花生米打倒了。
“我不大喜歡別人對我大喊大叫。”看了一眼依舊沉默不語的唐詩,又道,“還請眾位坐好,我是不會牽連無辜的。”
至於不無辜的會怎麼樣,他沒有說出來。
“是誰?”唐詩終於問道。
若她帶來的人中真的有暗中投靠元庭的,那麼不管玉笙這裡怎麼追究,她是絕對不會放過的。畢竟,跟在她身邊的人,都是一起反抗過元兵的人,而就在那次反抗中,白蓮教母身亡。
唐詩原本以為那是因為技不如人,只在心裡記下了仇恨想要伺機報仇。如今發現了這其中可能另有內情,她如何不恨。
“當初是誰最同意你來我這兒的呢?”玉笙沒有直接回答。
唐詩愣了一下,目光漸漸移到一個青衫文士身上。
“是你?”她啞著聲音問道。
青衫文士名叫唐佐,正是唐詩的義兄,白蓮聖母的義子。
唐佐嘆了口氣,“我自以為千般小心,沒想到還是漏了痕跡。”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唐詩一個激動,直接踢翻了身前的桌案。她也不在意,直接跨了過去,揪住了唐佐的領子,“母親把你從小養育到大,你為什麼要背叛?為什麼勾結元庭?”
一片譁然。
劇情發展急轉直下,白蓮教的那些人根本反應不及,只愣著看著他們聖女揪著唐佐質問。
“為什麼?”唐佐面上依舊溫文爾雅,但目光中卻充滿了怨恨,“我只是不想和你們一路走到黑,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大宋早就亡了!現在中原是蒙古人的天下!聖母是養了我,可要不是為了就她,我爹孃也不會死!她招惹朝廷就算了,為什麼要躲在我家?!她是害死我父母的罪魁禍首!”
唐詩並不知道這段公案,在她的印象中,唐佐一直都是白蓮聖母收養的孤兒。白蓮教中這樣的人並不少,唐佐能出頭只因為他是個不可多得的智囊。但收養孤兒和收養父母被自己害死的孤兒是兩回事,唐詩腦中的怒氣被唐佐的話一擊漸漸回落,原本的理直氣壯也弱了幾分。
“可是……可是你為什麼投靠朝廷?”
“我是讀書人,我學了一身本事難道是要用來造反的嗎?”唐佐反問,“白蓮教已有一百多年了,大宋沒亡的時候就有,可現在大元都建立幾十年了,你不覺得反元復宋這個口號傻得很嗎?我想要的是出仕當官光宗耀祖,而不是跟著你們一起當反賊!”
“所以你就勾結元庭,害死那麼多兄弟姐妹,還有你的養母?”唐詩心裡的氣又起來了。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唐佐一把推開唐詩,看上去還有幾分大義凜然。
“啪!啪!啪!”此時有掌聲響起,唐詩氣怒的回頭,卻看見玉笙正在鼓掌,“說得好!”
玉笙無視其他人那見鬼了的眼神,“對朝廷如此忠義之士,我怎忍心你繼續鬱郁不得志呢。”
唐詩開始懷疑玉笙才是真正的朝廷暗探。
和唐詩單純的懷疑不同,唐佐卻沒那麼天真。就算他曾經以為玉笙不過一江湖莽漢,但這些時日的接觸,也讓他知道了他手下的臥虎藏龍而能收服這樣的人,其本身又能差到哪裡?
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了生路,也只能靠自己再拼出一條路來。一邊想著,唐佐一邊組織語言,“玉將軍高義。只是玉將軍從海外而來,對中原形勢並不瞭解才走錯了路,若玉將軍願放我一馬,我願代為引見。朝廷那裡也是惜才的,服從正統方是上策。”
唐佐覺得,一個海外回來的人,對前宋能有多深的感情,還不如就地招安,如果成了,自己也多了份功勞。
“這是招安?”玉笙扭頭問花滿樓,“前宋被招安的宋江那夥人,是什麼下場來著?”
他怎麼記得那些人凡是接了朝廷官職的,都死光了。
花滿樓但笑不語,然嘴角的笑意已經說明了一切。
唐佐心裡一沉,“既然玉將軍無心,我也不便勉強……”話還沒有說完,眼角的餘光就看見唐詩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匕首,直衝著他揮了過來。
兩人間的距離很短,就算已經看見了,唐佐還是絕望的發現自己根本躲避不開。
然而刀刃入體的疼痛久久沒有傳來。
唐詩捂著手腕瞪向玉笙。
“唐姑娘,你太衝動了。”玉笙語氣平平,唐詩卻從中聽出了指責。
“這等小人,還留著他浪費空氣嗎?”唐詩很是不忿,“他與我有殺母之仇!”
“可我更喜歡廢物利用。”玉笙把一盞茶擺到自己面前,“好不容易有一個取得元庭信任的人,若不利用他做點什麼,我怕老天都會責備我暴殄天物。”
“唐公子。”玉笙很是好商量的樣子,“你去給我送一封信如何?”
“你肯讓我走?”唐佐很是警惕。
“君既無心我便休,我從來都不喜歡死纏爛打。”玉笙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被誤解頗多。
“好。”只要能平安出去,唐佐才不在乎需要答應什麼。只要離開這裡,還不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不能放他走!”唐詩大力反對。
玉笙沒有理會她,而是看著唐佐,“當然,我們之間並沒有信任關係,想必你不會介意我做一些事情,來保證你會遵守承諾吧。”
聽聞此言,唐佐一直提著的心倒是放下一分。若什麼都不做就肯讓自己離開,他還懷疑這裡面是不是有更大的陰謀呢。
“好。”他鄭重其事的點頭。
“唐公子果然通情達理。”玉笙笑著點了點頭,掀開先前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盞茶的茶蓋。因為角度問題,除了他自己和事先知道的花滿樓,別人都以為這裡面裝的是茶水。殊不知,這比茶水可怕多了。
上次從張無忌體內逼出的玄冥神掌掌毒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一擊杯沿,一粒圓潤的淺藍色的水銀球從杯中震出,玉笙單指一彈,那粒水銀球就直朝唐佐而去。唐佐雖然沒看清是什麼,還是下意識的伸手一攔。
手心感覺到一點沁涼,再看已經了無痕跡,唯有一點微不可見的紅點,讓他知道自己確實被什麼東西打中了。
這一切發生在電火雷光間,等旁觀者意識到有事發生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這是,這是什麼?”唐佐覺得有些慌。
“不必驚慌,這只是我加的一點小保證。”玉笙說的輕描淡寫,“只要唐公子如約完成我們的約定,這不會給你造成任何痛苦。只是這其中的期限只有一個月,若是超了,就算我有心,唐公子可還是要受一番苦頭。”
“什麼……保……證……”唐佐還想說話,卻發現自己身體由內而外的散發著寒意。先是牙齒止不住的顫抖,緊接著連身體都跟著一起哆嗦。此時還未到深秋,氣溫不冷不熱正舒服,可唐佐的樣子看起來卻像是在冰天雪地裡赤-身-裸-體。接著便是忍不住的刺麻痛癢,讓他恨不得連同皮肉一起抓爛。
“當然是你不會出爾反爾的保證。”玉笙說完忍不住皺眉,沒有經過實證的東西果然不可控,看來玄冥神掌的掌毒和水銀一起又發生了新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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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已經完全被嚇傻了,看著唐佐露在外面的皮膚被他撓的一道一道的,再看玉笙的目光就帶著驚恐——
難道這是傳說中的生死符?
倚天和天龍相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