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離了花家, 兩人便沿著江南富庶之地往北。阿眉雖經歷幾世,卻少有如此悠閒自在的時候。待馬車停歇,她彎腰從地上捧起團新雪, 悄悄在手心捏成球。
“七童!”不知何時起, 她已經不再叫他‘少爺’, 而是用了親密的稱呼。花滿樓每每聽她如此喚自己,總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花滿樓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頭來,團寒氣擦著他的臉龐而過, 幾點零星的雪沫落在他的眼瞼,冰得他微微愣。
阿眉見狀,忍不住笑彎了眉眼。她的笑聲清脆如泉水叮咚,在這皚皚白雪中,自有種靈之。
旁的車伕正馬兒喂草料,聽見笑聲悄悄往阿眉方向看了眼,只眼便不由失了魂。如今的阿眉比起從的冰人,少了幾分疏離, 了絲煙火氣。彷彿含苞待放的花朵正漸漸舒展花瓣, 展露自己的。
她長長的睫毛半遮住眼中流轉的笑意,同樣也遮住了方的視線。以至於粒拇指大的雪糰子打在她臉上時,她的捂著額頭臉不敢置信。
花滿樓將雪團擲出的手仍未收回, 臉上也是副少年郎的調皮模樣,同他平裡的端方君子是不同。
陣錯愕後, 阿眉彎腰捧起捧雪, 笑著向花滿樓撒去。縱使花滿樓輕功高絕,也被這紛紛揚揚的雪花沾了頭髮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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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忽然摒棄所有武功,就像兩個長不大的孩子般,在雪地裡追逐起來。車伕攏了攏身上的蓑衣, 在心裡打了個寒顫,道:這年頭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就是閒得慌,這麼大冷天的還玩雪……
兩人回到馬車上時,身上都已溼透。好在二人都是內力深厚,功力運轉經脈 ,不時,兩人身上就起了嫋嫋白霧。
阿眉瞧著兩人身上的霧氣,忍不住笑了起來,雖未出聲,花滿樓卻奇異地感覺到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衣服,以自己哪裡出錯,以至於引她發笑。
“我是不是哪裡不對?”
“有,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個此時煙霧繚繞的模樣,像極了蒸籠裡的蒸的大饅頭。”阿眉眉眼彎彎的道。
花滿樓雖瞧不見,卻也想象得到那個場景,不由得也跟著笑了出來。兩人這路,就是在這樣點點的小事中,慢慢靠近……
臨近除夕,花滿樓和阿眉恰好到渭城,便打算在這過年。此處不乏花家產業,花滿樓便託他們家裡去了訊息。
花家商鋪聽是七公子託自己送訊息,哪裡敢怠慢,立刻命人快馬加鞭往回送。以至於來花滿樓他們走了十天的路,被他手下三天就走到了。
而此時的花滿樓和阿眉,還在忙忙碌碌地置辦過年的年貨。他們尚不知道,個巨大的‘驚喜’正朝他們的方向而來。
炮竹聲聲除舊歲,街上不時能聽到炮竹爆裂聲,同時伴隨著孩童歡天喜地哄笑聲和喧鬧聲。花滿樓將對聯貼在大門上,不禁會心笑。
從家裡的年也好熱鬧,可今時今,他心裡莫名了許滿足感。這與家裡將切安排得井井有條,他只用安然享受不同,他了參與感,也珍惜這樣的時光。
推門進去,陣誘人的香氣撲面而來,將冬裡的寒意吹散了不少。幾個還跑走的小孩聞見了香味,頓時就不跑了,蹲在門口偷偷摸摸吸溜著口水。
可惜花滿樓門心思都在廚房裡那人身上,否則他們說不定還能混到兩口肉吃。阿眉將頭髮綁得絲不苟,纖細的手腕不停翻飛,將鍋裡的菜炒得噴香撲鼻。
旁的灶臺上還燉著湯,正咕嚕咕嚕冒著熱氣,花滿樓走到她身邊垂首道:“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阿眉抬眼瞧他,有些詫異地道:“可是七童你明明不會做菜呀。”被她揭穿自己不會做菜的事,花滿樓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道。
“我可以學……”
阿眉將菜盛在盤子裡,將盤子遞他,笑道:“那就先從端盤子學起吧。”花滿樓笑容滿面的接下來,將所有菜端了出去。
就算只有兩個人,阿眉也做了不少菜,將整張桌子都擺滿了。花滿樓從院子裡剪了支梅花插在瓶中,擺在桌子的正中。
“嘖嘖嘖,枉費我還擔心你們兩個在外頭過年會冷清,如今看來,倒是我慮了。”個漫不經心地聲音在花滿樓頭上響起,陸小鳳倒掛在房梁上,正眼饞地看著桌上的吃食。
因在花家的陸小鳳出現在這,花滿樓倒是半點不吃驚。他收回扶住梅枝的手,抬頭笑道:“我還以你要在上面掛到明才下來。”
陸小鳳翻身而下,是不客氣地坐在凳子上偷偷叼了塊紅燒肉放進嘴裡,道:“合著你早就知道我在上面。”
花滿樓在他身邊坐下,笑道:“畢竟某人咽口水的聲音實在太大,我想聽不見都難。”
陸小鳳瞧了眼桌上豐盛的飯菜,有些酸溜溜地道:“這個小眉兒,手藝那麼好卻藏著掖著,肯定是故意不想招待我。”
“陸大俠既然知道,那就不該來蹭吃蹭喝。”阿眉端著最後的湯菜走上來,聽到陸小鳳正在同花滿樓抱怨自己,當即不客氣地回道。
背後說人還被人知道,連陸小鳳這個臉皮厚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積極地起身接過阿眉手裡的湯碗,諂媚笑道:“小眉兒,來來來,你辛苦了,快坐下休息。”
阿眉瞪了他眼,可到底再提讓他走的話。在席間就座,花滿樓三人都斟了杯酒,舉杯笑道:“今有你們伴,此生無憾也。”
阿眉目光溫柔地望著他,將杯子也舉了起來,陸小鳳也改方才的玩笑色,認真道:“我陸小鳳亦然。”
夜裡,陸小鳳同花滿樓抱著酒壇子邊喝,邊漫無邊際地聊著。阿眉倚在旁的椅子上,有些好笑地看著兩個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俠,孩子氣地爭論今夜誰喝得比較。
阿眉望著天上的明月,手不自覺地摸到腰間的那套銀針上,目光沉了沉。也許今夜的氣氛太過好,以至於阿眉想起過去些事時,心的波也小了許。
時間總會沖淡事,也許有天,她也能夠平靜面對過去。到了那時,或許……他的眼睛……
有的人生來就是住在風裡的,他們可能經過某處,卻絕不會停在某處。而陸小鳳,就是這樣的人。
守歲結束後,陸小鳳第二便走了。他向來如此,花滿樓和阿眉也放在心上,只心意地準備著出發的東西。
再過不久便是上元節,聽說潯陽城中有燈會,花滿樓和阿眉有心去看看,所以過完初後,便又乘馬車往北去了。
上元節,潯陽城幾乎家家戶戶都出來賞燈遊玩。有父母正焦頭爛額地拉著到處亂跑的孩子,有三三兩兩結伴而滿面春風的閨閣少女,有了生計賣命吆喝的小販……
所有人在這天似乎都忙,忙著將自己的生活變得加好。而在這種熱鬧的場景,讓花滿樓只覺四肢百骸都如同泡在熱水中,暖洋洋的。
他俊秀的臉龐在燈火照映下愈發的貴氣逼人,路過的年輕女子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面上陣紅暈。可當看到他身邊站著的阿眉時,又那紅暈又快速散去,變成種遺憾。
阿眉將所有人的表都看在眼裡,忽然伸手捥住花滿樓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地輕聲道:“人太,我怕你走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