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未亮, 振遠鏢局的人就起來收拾東西,準備趕著城開啟的時候城。路遠帶著秦利前來告辭時,阿眉未醒, 同灰灰和它的幼崽睡正香。
花滿樓早就聽到了動靜, 也沒叫阿眉, 獨自出去和路遠道別。待回來時,阿眉正拿著一枚手掌大的銅鏡整理妝容。因花滿樓眼睛看不見,所擺弄起自己的頭髮來便少了些許不自在。
而花滿樓也並非不知在做甚, 卻是體貼的假裝不知。他曉女子對在男子面前梳妝會頗不自在,所一路上總是藉口出去,將地方留給阿眉。
待兩人梳洗好,用過早飯,天已是大亮。阿眉將碗筷收好放回馬車,花滿樓則是將餵飽的馬匹重新套上韁繩,灰灰帶著小崽子在官道旁的樹林一直跟著。
今日天氣不錯,久違的見了太陽。阿眉將馬車的簾子掀開, 讓陽光照一點來。白玉般的手在陽光下泛著淡淡金光, 瞧著格外好看。阿眉忍不住翻轉手指,自己逗自己玩。
花滿樓正用手摸著書本上用重墨寫成的字,不知怎的竟慢慢了神。他聽到少女的呼吸又輕盈了許多, 甚至有一聲輕不可聞的從坐著的地方傳來,雖快就消失了, 卻依舊讓花滿樓知道了阿眉的心情似乎好。
連帶的, 讓他的心情也飛揚起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變化,他明顯感覺到,如今的阿眉已漸漸敞開了心扉,越發活潑起來。
嗷嗚~一聲長長狼嚎, 讓阿眉和花滿樓心中都是一緊。阿眉收回手,面色凝重地道:“少爺,灰灰說前面出事了,似乎是振遠鏢局的人……”
花滿樓知他們押著鏢銀,恐怕路上不會太平,是面色一肅,道:“我們去瞧瞧!”
血,滿地的鮮血,混雜著濃烈的腥臭味撲鼻而來。花滿樓雖然瞧不見,卻也猜到了似乎只怕極為慘烈。阿眉卻是瞧明,昨夜鮮活的許多人,如今都變成了一具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有人活著!”花滿樓凝神一聽,驚喜地朝隊伍前頭奔去,在一堆屍體中準確找到了三個有氣的人。
阿眉沒有跟上去,而是看向叼著狼崽子從林子裡來的灰灰,道:“能不能尋到那個出手的人?”
灰灰將崽子放下,衝嚎了兩聲:“聞不到了,這裡味道太重,我的鼻子已經聞不出來了。不過,它可能知道……”
阿眉疑惑問道:“誰?”
只見灰灰猛地又衝回林中,不多時便叼了一隻野兔回來。那野兔脖頸上有一個牙印,此刻正往外冒血珠子。顯然,這應該是灰灰的早餐。
“它……活著?”
灰灰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兔子,忽然張大嘴作勢要咬,那兔子竟然猛地後腳一蹬,想要向外跳出去,可是到底慢了一步,被灰灰一爪子按在地上。
“它的窩就在附近,應該知道方發了什麼。”方它在阿眉時,便看到這只兔子從窩裡伸出頭來張望了一瞬。
阿眉抓住那兔子的耳朵向上一提,好奇地道:“看到了剛的事?”
那兔子一副要不活道樣子,嘴裡嘀咕著:“這兩腳獸真是有病,居然問我們兔子有沒有看到,我們兔子可是看遠的。”
“那就是看到了,那是個什麼樣的人?”阿眉繼續問道。
那兔子有些驚疑不定,不確定這兩腳獸是真聽懂了是只是巧合,它試探地說了句:“是大笨驢!”
阿眉額角一跳,沉聲道:“驢子可比有用多了,起碼它們能馱東西,而……只能吃肉。不知道聽沒聽說過麻辣兔頭,吃著是美味……”
那兔子一雙紅紅的眼睛睜大大,也不知是被能聽懂自己的話嚇到了,是被描述的那道菜嚇著了,囁嚅道:“……我見到了出手的那人,能不能別吃我。也不要讓它吃我。我肉老了,吃起來不香……”
灰灰齜牙,威脅地吼了它一聲。那兔子果然更乖巧了,兩隻略短的前腳耷拉著垂下,看上去要多老實有多老實。
不待細問,那邊的花滿樓已開口喚:“阿眉,去馬車上取些金創藥來……”阿眉聽出他聲音有異,將那兔子先交給灰灰看著,自己則立刻從馬車的暗格中取了藥送過去,猶豫片刻,是拿上了放在馬車上許久了的銀針。
待阿眉看到路遠的傷時,不禁心中一顫,有些明白為何花滿樓的情緒會如此的不同。因為……路遠的一雙眼竟然被人用繡花針刺瞎了。這讓花滿樓想到了自己的眼睛。
阿眉有心寬慰幾句,可沒組織好語言,花滿樓便已接過藥,認真給路遠身上的傷口行包紮。同時不忘告訴阿眉,旁邊有兩人也要救治。
這是第一次,阿眉見到他如此寒著臉。
看了眼自己面前躺著的秦利,他的傷口在胸口,深可見骨。其實阿眉的醫術,只要紮上幾針,便可讓血停下。
可是那雙手在抽出針時,是忍不住顫了顫。自從當年費盡心思救治那人,那人卻是在自己懷裡過後,阿眉便再也沒有醫過人。
因為的心病了,每當想到別人要將自己命交到自己手裡,便會覺心上像壓了一塊大石般,喘不過氣,雙手發抖。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花滿樓顯然也注意到了阿眉的不對勁,他忙到身邊,扶住的胳膊焦急道:“阿眉!……”
“少爺,我沒事。”阿眉手上的針一松,整個人有些低落地道。花滿樓哪會察覺不出手底下少女微微的顫抖,可是既然阿眉不願說,他也沒有再問。兩人沉默著將三人的傷口包紮好,便帶回馬車一路直奔京城。
秦利再醒來時,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他張張嘴,卻發現喉嚨幹啞發不出聲音。不僅是喉嚨,他的手腳胸腹都在痛,痛他想哭。
他記,那天發的慘事。
“醒了?比陸大夫預料的時早,想來是恢復不錯。”一身淺綠衣裙的少女端著碗藥放在床邊,見他醒來,有些詫異地挑眉。
“是?”秦利詫異地睜大眼,隨即又瞭然道,“是了,和花公子也要京,會遇上也是理所當然。對了,我二叔他……就是路總鏢頭,他……好嗎?我們振遠鏢局活下來的人……有多少?”
“路總鏢頭的命是保住了,不過眼睛卻看不見了。們振遠鏢局加上們兩個,總共就活下來三個人。”阿眉說這話時,聲音輕,可是砸秦利頭暈眼花。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此刻的秦利,眼淚滾滾從眼角劃落,半點沒有當初在破廟遇見時的意氣風發。
阿眉嘆口氣,道:“藥在這,趁熱喝了吧。”說完,便輕手輕腳地將帶上。知道,此時此刻,所有的寬慰都是蒼白的,不如讓他好好發洩一場。
可是秦利到底是病人,不能哭太久,否則會傷了元氣。阿眉轉頭就去尋了花滿樓,將秦利醒了的事告知,讓他看看該如何辦。
如今振遠鏢局救回來的三人,反而是路遠的傷勢最輕,就像是下手之人故意留了他性命一般。可是那雙眼睛……卻是再無可能恢復。
“二叔!”路遠來看秦利時,雙眼上蒙著布條,那是陸大夫開的止血藥。秦利緊緊抓住路遠的手,久久卻只能喊出這兩個字。
他實在有太多話想同自己這位親人說,可不知怎的,此時此刻,瞧著他臉上蒙著的布條,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路遠用手小心地摸索著摸上秦利的頭,長長嘆口氣道:“利兒,好沒事,否則……我真是對不起大哥當年的囑託。”
秦利是上一任總鏢頭秦之伍的兒子,自秦之伍後,路遠便一直將他帶在身邊,有如親子。他雖困自己此後不能視物的情緒中,卻仍是為秦利或者而高興不已。
見他到了這時這般關心自己,秦利不禁鼻酸,啞著聲音道:“二叔,我後定會遍尋名醫,將治好的。”
他到底沒說出‘眼睛’二字,怕路遠聽了傷心。花滿樓在一旁聽著,心中暗暗嘆氣,不由想到了當初自己眼盲後,家中眾人痛苦的情景。
入夜,也不知是不是白日裡被他們勾起了往事,花滿樓有些睡不著。沿著醫館的後院慢慢踱步,不多時竟然碰上了阿眉。
阿眉正拿著一株曬乾的藥材發呆,一隻肥碩的兔子正蹲在一旁,大快朵頤地吃著不知從哪尋來的菜葉。近來它伙食不錯,比起剛被灰灰抓住時胖了不少。
見花滿樓出現,它抬頭衝阿眉道:“主主人來了!”它自認是只有原則的兔,吃了阿眉的東西就將要將當成自己的主人,而花滿樓又是阿眉的主人,自然就是它的主主人了。
阿眉被它這詭異的稱呼拉回了思緒,望著一臉擔憂的花滿樓,沉默許久,撿了個話題道:“少爺,說那劫了振遠鏢局的人想幹什麼。他明明可殺了路遠總鏢頭,為什麼卻沒有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