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
“聽說這慕容莊主把慕容家交給他最小女兒慕容九。”路旁的茶肆裡, 幾個江湖人打扮的男子正邊吃著乾糧,邊討了武林上的大事。
“女子怎麼能撐得家業,這慕容莊主莫不是老糊塗了!”腰間挎有長刀的男子鼻子哼, 有些不屑地道。到自己這些老江湖被個女子壓在頭上, 他心裡便說不出的煩躁。
“胡老哥, 你可別亂說話,聽說那慕容九的武功又狠又辣,你自己招惹她, 可別連累了哥幾個!”方才說話的那人忙提醒道。
此處離慕容山莊不遠,指不定就會碰上慕容家的人,萬被人聽了去,恐怕他們幾個加來還不夠人家練手的。
他們自認為聲音不大,可卻實實在在傳入了隔壁桌的那個老者耳中。就在幾人打算不提這事時,那老者忽然將茶杯放,冷笑道:“個女娃娃就把你們嚇成這樣,我看你們也別在江湖上混了。萬哪天被人嚇死了, 還難得找人收屍。”
“你……”
被人這般羞辱, 凡有點血的人坐不住,那幾個江湖人本不多事,此時也不得不有所回應。
“喲, 看來前輩是武功超群了,連慕容山莊也不放在眼裡。”幾人中作文士打扮的那人輕笑聲, 有些嘲諷地道。
他不知那老者是何份, 便打算借慕容家的聲試他試。誰知,那老者不僅有半點收斂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地道:“哼,慕容山莊又如何, 不是只垂死掙扎的病貓。否則也落不到讓個小丫頭來主持大局。”
眾人聽他語氣這般狂傲,時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若他不是個喜歡說大話的還罷了,若他真是有所依仗,恐怕……
那幾人對視眼,由那文士開口道:“前輩不知尊姓大,我幾人有幸能在此處遇見,也算是緣分,他日在慕容山莊再遇,恐怕還請前輩多多照拂。”
那老者見他說話客氣來,古怪笑,道:“我老人家的字恐怕你們這些小輩聽說,不那慕容老狗定是知道的。不如你們幾個替我前去問候他聲,就說他的老朋友‘水鬼’來了,讓他準備好項上人頭,好款待老夫。”
那幾人臉色變,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捲入這樣兩個大人物之間的官司,恐怕是得不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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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老者話音剛落,他就出手了。雙如枯樹般的大手輕輕在幾人頭頂拍了下。就像是惡作劇般溫柔的拍,卻讓所有人變了顏色。他們清晰地看到伴的額頭劃幾道血痕,漸漸的,自己的眼也變得模糊來。
那行七人,只剩最瘦小的布衣青年還活著。那老者笑眯眯地道:“你方才吃的最少,應該費不了多少糧食,那慕容老狗定能養得你。我這老朋友還真是貼心……怎麼,你還不去?是和你幾個兄弟樣嗎?”
那青年紅著眼,狠狠盯著老者看了許久,像是記住他臉上的每條溝壑。就在老者即將不耐煩之時,他終於翻上馬,頭也不回地向慕容山莊的方向奔去。
此時的慕容山莊還在為幾天後的宴會忙碌著,不說江湖上的朋友,就慕容家的親朋有不少。將這些人安排妥當,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九妹,你可真厲害!”小仙女張菁撐著頭,看著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的慕容九,發自內心地感嘆道。她本以為九妹也會像幾位表姐樣,尋個妥帖的夫君上相夫教子的生活,到,她竟然打算招婿入贅,自己將慕容山莊支撐來。
慕容九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在什麼。張菁自從嫁人後,反而比以前更好懂了,什麼心思放在臉上。
“你也不用羨慕我,那顧小妹待你簡直如珠如寶,我瞧你得比出嫁前還自在不少。”慕容九這些年越發的冰冷了,可對著從小長大的張菁,到底還是多了幾分親近。
張菁聽她這麼說,忍不住嘴角上揚,露出幾分歡喜來。她親暱地拉著慕容九的手,笑道:“我們兩個在這互誇,也個見證的,真是好意思。不如我們出去走走,我許久不來了,不知園子裡的李樹還結果嗎。”
慕容九搖搖頭道:“你讓顧小妹陪你吧,我還有些賓客還安排好,就不去了。”
張菁知她決定的事向來很難改變,只能嘆了口,有些擔心地道:“你也注意體,別累壞了。”慕容九點點頭算是知道了,緊接著便低下頭去看管家送來的賓客安排。
慕容山莊種有各式各樣的樹木,張菁最喜歡的就是離大門不遠的幾棵李樹。小時候,她還因為爬上去摘李子下不來而大哭場。如今再去時,忽然發現李樹旁站了個人影。
“人玉,圓圓呢?”張菁把拍在顧人玉肩頭,嚇了顧人玉跳。聽她問兒子,顧人玉立刻有些緊張地撓撓頭道,“他……他……”
“娘,我在這!”顧圓圓人如其,就是個圓乎乎的小胖子,他白胖的臉蛋從李樹上露出來,正衝著張菁笑。顧人玉心道不好,這小子估計連累自己了!
果然,張菁見他小小的子趴在樹幹上,兩隻腳還不知死活地亂晃。那雙美麗的眼睛便狠狠瞪了顧人玉眼,低聲斥道:“你這個當爹的也不看著他點,萬摔下來可怎麼辦!”
顧人玉有反駁,只討好地衝她笑了笑。完全無視自家兒子還再玩會兒的表情,將他把提了下來。然後衝著張菁輕聲道:“我看著他的……”
看著這兩父子極為相像的五官,張菁忍不住軟了心腸,故作生氣道:“下次,看我不收拾你們兩個!”
顧人玉瞧著她鮮活的表情,眼中情意更濃,湊到她耳邊悄悄道:“我隨你收拾……”
兩人打鬧間,顧圓圓臉生無可戀的模樣被他爹提在手裡。忽然,他小胖手指著大門來的方向,叫道:“爹爹,有人闖來了!”
張菁和顧人玉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結果定睛看,果然有個瘦削的青年滿頭大汗地往山莊裡奔來。而他後,幾個家丁正拿著棍棒緊追不捨。
張菁大怒,心:“這些江湖上的雜碎,明知幾日就是慕容山莊宴請賓客的大日子,竟然還擅闖山莊,定是故意給九妹難堪。”
她本就是炮仗脾氣,當下便提了鞭子迎著那人而去。顧人玉怕她受傷,忙跟上去幫忙。來人的武功算不得好,甚至不用顧人玉出手,張菁的鞭子就已將人的脖子纏住,狠狠向後拉。幾個家丁趁機擁而上,將那人死死按在地上。
“我有重的事稟報慕容莊主,再晚些恐怕就來不及了!”那人的臉被壓在地上變了形,可是嘴裡的話還是清晰地傳到了張菁和顧人玉的耳朵裡。
顧人玉問那幾個家丁道:“這人是怎麼回事?”
家丁道:“這人說有大事見莊主,可是又有貼。我們便請他幾日宴請江湖上的朋友時再來,可他偏不聽,還闖了來。”
這幾日慕容山莊接待的是送了貼的客人,而有貼的江湖人,只能在五日後參加莊子外的流水席。
“慕容山莊說得如此清楚了,閣下還是請回吧。”顧人玉淡淡地說道。他話剛落,張菁不由得瞪了他眼,對於他這般輕拿輕放很是不滿。可成親這麼多年,她也漸漸學會在外人面前給顧人玉留面子,所以硬是壓下了動手的,輕哼聲不再開口。
反倒是那人,不知順著臺階下就算了,還大聲嚷了來:“慕容莊主,你的大仇人就來了!‘水鬼’來了!”
顧人玉面色沉,將他幾乎將家丁撞開的子向下壓,重新按在地上。霎時間,青年原本出口的話便盡數被壓了回去。
這樣的動靜,早就有人回去通傳了。慕容莊主他夫人出來時,剛好就聽到了‘水鬼’來了這句話。張菁分明瞧見,他的臉色變了。
慕容莊主大步流星向前,示意顧人玉鬆手,自己則上前扶那人來,盯著他的眼睛問道:“年輕人,你說的‘水鬼’……是從哪裡聽來的?”
那人便將茶肆裡發生的切全說了,末了還懇求道:“我那幾位兄弟死得冤了,還請莊主為我們做主,將那惡人除去,保江湖之安泰。”
慕容莊主並未接這話,只沉聲讓幾個家丁將人送到客房好好安頓,便轉離開了,甚至連旁顧人玉和張菁顧不上。
小夫妻對視眼,忽然便明了這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果然,自那人來後,慕容山莊奇異地從賓客絡繹不絕,變成了再無人上門。慕容家的人坐在廳堂裡,皆是面色冷凝。
“爹,讓我和二姐出去看看吧。總不能直在這山莊裡等著,什麼不做吧。”慕容珊珊看了眼愁眉不展的慕容莊主,主動請纓道。
“你們兩個哪知道他的可怕……九兒,慕容山莊從此由你坐鎮,你幾個姐姐是出嫁女,她們可以不摻和慕容家的事,可你不行。你……怕不怕?”慕容莊主看著直面無表情的慕容九,沉聲問道。
“爹!”“爹,你這說的什麼話啊!”“爹……”
慕容九的幾個姐姐不讚地開口,在她們眼裡,她們又怎麼可能看著自己家遭難而不施以援手。
慕容九看著自己父親如利劍般的眼神,心頭顫,可很快,她便鎮定下來,平靜地道:“若是怕,我早就嫁人了,又何必選這條路。只我慕容九在,慕容山莊便在。就算我死了,我也會拉著慕容山莊的仇人下地獄。”
聽了她這話,慕容莊主突然柔和了目光,拍著她的肩頭笑道:“我的九兒長大了!”
通向慕容山莊的大路上停了架牛車,半新不舊的車板上躺著個老者,衣衫簡陋,頭髮花白。他翹著二郎腿,很是悠閒地哼著小曲。若非他周圍那堆了三摞的屍體,看上去還真像位縱情山水的慈祥老翁。
“喲,慕容老狗,你終於死得挪窩了呀?”老者看著來人,笑眯眯地說著最難聽的話。
慕容莊主看了眼死人堆裡熟悉的面孔,面色沉鬱道:“老鬼,你我的恩怨,為何累及他人!這些人不是給我個面子,來討杯水酒罷了,與你又有深仇大恨。”
那老者蠻橫笑,道:“他們你繫好,那便是我的敵人,我殺多少,就殺多少。若是他們的武功比我高,他們也可以動手殺我呀!”
他說話如此囂張,恐怕對自己的武功非常自信。也不知他失蹤這些年,到底是去了哪,武功又精到何種地步。慕容莊主心中思慮萬千,面上卻不露分毫。
“就算你武功再高,又怎是這天下英雄的對手!”慕容莊主冷聲道。
“我看你真是老糊塗了,你真以為這江湖上的人會為了別人犯險嗎。別傻了,有好處的事,他們才不會做哩。等我把你的老窩端了,那些‘大英雄’肯定忙著決定誰來頂替你的位置,我這可是幫他們呢!”
說著,那老者又嘿嘿怪笑來。
就在他張嘴怪笑時,慕容莊主已出手。江湖上已經很久人見他出手了,甚至人們提慕容山莊,更多是感嘆他的女兒們連的系網,而忘了最開始時,讓慕容山莊聲大噪的,正是眼前這位莊主的武功。
兩個二年未見的仇人,動手來竟然比摯友更加默契。你來我往的招式,竟然恰到好處的彼此制衡。甚至……越來越相似。
“呵,師弟,你怎麼那麼多年了還是那幾招,當年師父可是故意支走我,將好東西留給了你,你怎麼這麼不長呀!”老者明明是笑著說這話的,可是那眼裡哪有半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