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兒半點不懼她的冷臉, 依舊嬉皮笑臉地道:“我只是聽說那兩人又幹了件大事,有些好奇罷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不是嗎?”
對他的辯駁, 銅面人半點有搭理的意思, 一手抓住他的肩膀, 老鷹獵兔般將人帶上屋頂,三兩下了蹤影。
江南的景色,彷彿一團水墨淺淺暈開, 帶著無限溫柔。哪怕入了冬,也不似北方凌冽,只輕輕悄悄就讓人不自覺換了厚衣衫。
花無缺還是那身白衣,坐在馬背上清俊出塵得嫡仙臨世。阿眉一身鵝黃衣裙,罩雪色披風,騎著匹雪白的駿馬隨行。
遠遠瞧著,無人不感嘆一句‘豐俊逸,仙眷侶’。惜, 才進揚州城, 這對仙眷侶遇見了件麻煩事。
“好呀,九妹說得不錯,你果然死!”一身紅衣的明豔少女站在酒樓高處, 正手執馬鞭指著阿眉憤憤不平地道。
還不待阿眉反應過來,少女風風火火下了樓, 一團紅焰直撲阿眉坐下馬匹。阿眉手疾, 一把抓住了抽向飛絮的鞭,翻身下馬道:“菁姑娘本也是愛馬之人,怎麼忍心傷了此好馬,這一鞭還是衝我來的好。”
小仙女張菁本就是個炮仗脾氣, 哪裡聽得愛別人的說教,得了她這話,原本五分的怒氣,此刻有了七分。
她狠狠一抽手,想將對方手裡握著的那截鞭收回來,成想,阿眉手中的鞭就像有了意識一般,任她怎麼用勁都紋絲不動。
慢了一步的顧人玉見張菁與人起衝突,方想勸上兩句,在見阿眉的臉時,忽然頓住了。他詫異地道:“啊,是阿眉姑娘呀,自從你失蹤後,九姐還尋了好些日。”
畢竟能做出合她胃口飯菜的人太少了,難得遇見這麼一個,當然是要好好留著。不過,阿眉手裡拽著的鞭,他又後知後覺想起來,當初遲遲尋不人,也見屍體,他那位同樣脾氣極大的九姐就曾說過,要讓私自離開慕容山莊的某人好。
“顧公安好。”阿眉一手拽著鞭,一面衝顧人玉打招呼。對這位脾氣極好的世家公,阿眉的印象倒是不錯。
見顧人玉竟然傻乎乎地跟著打招呼,張菁臉都氣紅了,騰出右手啪地一下打在顧人玉胳膊上道:“顧小妹,誰讓你同她說話的,你是不是皮癢癢了!”
顧人玉無奈地撓了撓頭,道:“大家相識一場,也有深仇大恨,何必一見面就兵戈相向。”
“你還幫她說話!”張菁瞪大了眼睛,盯著顧人玉不滿道,“你是不是瞧她好,就連你菁姐和九姐都忘了?”
顧人玉紅了臉,急忙擺手道:“我……我有!”
花無缺瞧了眼顧人玉,不動聲色下馬,與阿眉並排而立,道:“阿眉,這兩位是?”
阿眉松了手,輕輕搖搖頭道:“這位是人稱‘小仙女’的張菁張姑娘,她旁邊站的是‘玉面拳’顧人玉顧二公。”
曾,這兩位也算是慕容山莊裡最喜歡她做的吃食的人。花無缺也聽她提過當初在慕容家的活,對這位出現次數還挺多的張菁也略有耳聞。他衝二人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張菁收回鞭,瞧他二人舉止親暱,心念一動猜兩人關係恐怕不一般。是,她指著花無缺道:“喂,你這小白臉是想她出頭不成!就你這樣,還是別自己找打了。”
這是花無缺自入江湖以來,一次被人叫小白臉。他雖天一副美男模樣,氣度不凡,讓人一見出分怯意來。是以這樣的稱謂,讓他不由得愣了片刻。
“此事與他無關,菁姑娘若是有什麼不高興,盡以衝著我來。”阿眉忽然沉了臉,有些不悅地道。
張菁見她氣,忽就癟了嘴,有些委屈地瞪著阿眉道:“你……你居然為他兇我!”她這變臉速度,讓一旁的顧人玉和花無缺不由得驚奇地向她。
很難想象,上一刻還氣勢洶洶的人,怎麼會下一刻就像被欺負了般憐巴巴的。尤其這人還是江湖上頗有潑辣之名的‘小仙女’,就更不思議。
而阿眉卻像是猜她會此,無奈嘆口氣道:“菁姑娘,我當日並非有意不告而別。只是事發突然,我已來不及回去你們打聲招呼。在慕容山莊那段日,你和九姑娘的照顧之情,我從不曾忘。只是,這事與無缺無關,你別拿他玩笑。”
聽她輕聲細語解釋了一番,張菁心裡的氣也消了些。其實她本就同阿眉關係不錯,自阿眉失蹤,她還拉著顧人玉尋了好些地方。
方才乍見阿眉同一男有說有笑的走在路上,再想想自己這些天的擔憂,忍不住心頭火起。
“我和顧小妹尋了你這麼久,還以為你遭了不測,誰知道你竟然尋了個小……”張菁本想說‘小白臉’,見阿眉臉上滿是不贊同,又硬憋了回去,嘟囔著道,“枉費了我們這些日的擔憂。”
想不過短短月相處,張菁竟然一直掛念她安危,阿眉心頭一暖,語氣愈發溫柔:“多謝菁姑娘關心,為表謝意,我親自下廚請你吃一頓何?”
張菁聞言,眼睛都亮了,喜道:“好呀好呀,我要吃八珍鴨。自從你走了以後,我吃飯都不香了。”
說完,她拉著阿眉就往酒樓方向去。花無缺和顧人玉對望一眼,都有些無奈地笑了。
“還是阿眉你做的菜最好吃!”張菁摸了摸被腰帶勒得有些難受的肚,著文雅擦嘴的花無缺,有些幽怨地道,“以後還想吃你做的菜肯那麼容易了……”
“喂,那個誰,你我聽著。阿眉是我張菁的閨中密友,若是你敢欺負她,我和慕容山莊都不會放過你!對了……還有顧小妹,他武功比你高多了!”
張菁得知阿眉不會同她回慕容山莊,心裡雖覺惜,卻也不希望她過得不好。柳眉一豎,拿出對人的囂張,威脅花無缺道。
花無缺瞧了阿眉一眼,忍不住彎了嘴角。此時此刻,他不僅不覺得張菁多管閒事,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快樂。或許是因為,這威脅的背後,其實是飽含了朋友的關心與祝福。
故而,花無缺雙手抱拳,鄭重承諾道:“只要我不死,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聽他提起死,阿眉一下就想了邀月花無缺的那個任務。那就像懸在頭上的一把刀,時時刻刻提醒著她,眼前的平靜只是風雨初歇,很快又會再來。
臨別時,阿眉特意以要說些女之間的體己話把花無缺和顧人玉支開,悄悄向張菁打聽道:“菁姑娘對移花宮知道多少?”
“你打聽這個幹嘛,你不會是去招惹那兩個瘋女人了吧?”阿眉和花無缺這一路總是有意避開移花宮這個話題,所以張菁不知他們就是來自移花宮。此時聽阿眉這樣一問,有些不贊同地道。
“移花宮是江湖上最秘的地方,有人知道它在哪,也人知道掌管它的邀月憐星底武功有多厲害。但是,大家都知道,那兩人的脾氣非常古怪,得罪了她們,怕是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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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曾聽我娘提過,說是十八年前,燕南天燕大俠就曾為了義弟江楓之事同移花宮有些不對付,結果多久,他就失蹤了。你說,他若是還活著,又怎麼能十八年都不出來,若是他死了,誰又殺得了他!”
阿眉自幼在移花宮,裡頭的人哪裡敢說邀月憐星半句不好。出來後,別人更是不會提及十八年前的舊事,所以這還是她一次聽說。
想了想,她忽然問張菁:“江楓同移花宮又有什麼關係?”
提起這個,張菁露出意味深的笑來。他輕咳一聲,左右瞧了一眼,方才壓低了嗓道:“江楓是一美男,得端方玉,貌比潘安。邀月再怎麼殘暴,底是個女,是女自然能對男動心。”
“她喜歡江楓?!”阿眉吃了一驚,實在想不出她記憶裡永遠冷著臉的大宮喜歡男時是什麼模樣。張菁點點頭,算是肯了她的猜想。
“是江楓卻不喜歡她,還和她宮裡的婢女私奔了。聽我娘說,那兩人似乎還有了孩,惜一家三口全逃出邀月的毒手。”
難怪兩位宮對私自離宮的人從不留情,原來是和十八年前的一樁舊事有關。阿眉不禁有些茫然,分不清這複雜的男女情感中,底誰錯得多一些。
“要我說呀,都是藍顏禍水,害得這些人死的死傷的傷。要是他得醜些這然就事了!”張菁朝阿眉努努嘴,示意她花無缺的方向,半開玩笑地道。
阿眉本還在想著這事同江小魚和花無缺是否有關,突然被她這麼一調侃,不好意思地拍了她背一下。
結果就一下,張菁整個人順勢撲倒在地,白淨的臉上頓時沾了不少泥土草屑。她剛要發火,就聽阿眉冷聲喝道:“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