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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紅樓(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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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人當然也是沈戚。

等他快馬趕至永春州和福州府交界處時, 便被一道二人多高的土牆所攔住。

原本此處並無土牆, 僅有一界碑。福州府靠近永春州的邊緣也是一片荒地,一條土路直挺挺貫穿而過。

但是就如今所見, 沈戚策馬靠近, 細細觀察了下, 沿著土路留了一可供兩兩馬車透過的門洞, 有著兩個壯漢看守, 此外視線所及之處,全數被土牆所遮擋,這是讓福州府至永春州,僅留下了一個通道。

沈戚靠近,壯漢見就他一人,也並不緊張,見他打量土牆, 還有些自豪的用著不甚標準的官話說道“很厲害吧, 我們州府下令所建的。”

在本朝, 除卻極其發達的中心城區,別的城區一般都是用石頭建城牆圍住縣城所在地, 然後略微富裕的縣會在縣城外靠近縣城的地方建造一堵土牆。

此為城郭, 內城牆為城, 主防禦, 外城牆為郭,是第一道防線,建造水準就要看縣城的富裕程度了, 郭之外的地方,就是野。

城郭之間,百姓有一定的生命保障,若遇到外敵,可快速衝進縣城內尋求保護,燃起狼煙後,當地的駐軍也會及時趕到救援,一般的城牆能夠抵擋住兩日敵襲不成問題,縣城內又有糧倉,足夠撐到駐軍來了。

一般來說這時候的匪盜也不會想不開去攻城,他們大多是求糧的,多半會乘機搶些糧草就走,偶爾會有壞心的臨走前還得放把火,城中百姓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半年的辛苦被糟蹋。

但是在野外,除非跑的極快能夠跑過敵人,生還機率極低。

一般來說,大部分的城池都是在城牆外頭造一道郭,用來堆郭的泥土就地取材,挖空後的泥地就是護城河,然後隨著經濟發展,郭一道又一道得以城為中心向外延展開,可以有十幾道,等發展到這種程度,這樣的城郭就足夠讓來敵頭疼很久了。

但是因為永春縣的地形特殊,是一長條形,又不太富裕,也不是稻米的主產區,所以外敵通常只有西邊的山民,故而之前的幾任縣令都僅修繕內城牆,郭什麼的都是隨便弄弄的。

但是夏安然此次建土牆就是造的十分上心,蓋因永春縣縣衙較為靠近福州府和興化府之處,是縣內的平原地帶,大部分的稻田也都在這個位置,就他所推測,無論是倭寇也好,逃民也好,更多的也是自東邊而來,所以他和知州商量後決定,直接以邊界線建第一層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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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工之後,就是沈戚所見到的。

實則至今這座牆都尚未完全修建完全,畢竟三合土乾透需要時間,雖然施工隊採用的是多地同時開工的政策,一塊地方造好了等風乾時候去另一塊地方再造,等第一處乾透了又往上頭繼續搭建,然後再去另一處,但是乾透的速度反而比不上建造的速度。

直至今日還有一些地方停工了在等它們徹底乾透呢,乘著這個機會,百姓們正好可以去補種一季小麥。

是的,閩南這個地方在兩季水稻種完後,還能再補一季小麥。

還不止小麥呢,等到了來年開春,水稻育種前還可以再種一茬大豆,等插秧後,差不多大豆也能收穫了。

南方的多雨高溫氣候雖然帶來了過多的降水,使得土壤易酸化,同時也給了植物最容易生長的溫度。

因為資源缺乏,適種植土地資源少的原因,大部分的福建人都非常的勤勞,八九十年代時候,有一首閩南歌曲紅遍了大江南北,其中一句歌詞在那時候激勵了很多人,“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愛拼才會贏”正是閩南人拼搏精神的寫照。

實話說夏安然也有被治下百姓格外積極的態度所驚到,他的策劃速度是一天工作八小時來算的,此外他也預留了一到兩天的時間預防意外。但是來服役者一聽說這是造城牆,恨不得一天幹滿十二小時,從日出就開始和土,幹到日落徹底看不清才收工。

對此裡正反而安慰了想要勸阻役夫不要傷身體的夏安然,大家都知道建城牆是好事,而且因為今年有了打穀機,大大降低了農民收貨之後的工作強度,減輕了他們的負擔,役夫們如今積極的勞動態度,也是為了來感謝夏安然的。

夏安然只得將原本包的兩頓飯加到了三頓,又因為是剛剛繳稅,糧倉整理後填入了新米多了很多陳米,陳米現代人雖然表示口感不好,但是這個時代的人都是不挑的。

勞動時候渴了有熱騰騰的薄荷茶,吃飯時候吃的是白米飯,都不帶糠的,這伙食好的出乎了役夫們的意料。

雖然剛剛秋收,今年又是個豐年,大家也都比較舍得吃米,但是也沒有奢侈到一整碗都是白米飯的程度啊。

吃飽喝足,被迫運動消食又小睡一會後,到了下午大家幹活都更起勁了。

最後就是不到一個月,靠近福州府的土牆已經建造完工,這兩壯漢留在這倒不是來負責駐守的,他們是附近農田的農民,每天打理農田之餘忍不住來看看這個出自他們手的土牆。

順便還要阻止附近他縣的農民出於好奇來摳土牆的行為。

沈戚點了點頭,回應了兩個壯漢,壯漢見這位軍爺模樣讚許登時開啟了話匣子,又是自豪又是炫耀般的給他指了另一個方向,並且告知沈戚永春州現在在鑄靠近興化府的牆,若是軍爺感興趣的話可以過去看看。

接著又搓著手說縣令大人說以後這兒的路可能還會重新鋪一層,到時候即便下大雨也不會溼滑,也方便往來商隊云云。

沈戚聽到這眉一挑,謝過人後騎馬沿著土路直直向前,他一路走一路可以看到永春的變化,農田已經全部收割,如今正在排水翻壟,時不時有小孩在裡頭因為摸到了魚歡快又驚喜得大叫,福州那兒的農田還未割完,沈戚趕路時還看到那兒的農人正在搶收呢,氣氛自然緊張,不如這兒歡快。

然後他就看到一隻鵝撲稜稜得飛了過去。

沈戚:……嗯?

鵝這種東西,是大雁馴養後的產物,的確擁有一定的飛翔能力,但是多半是短途的。但是這只鵝,體型格外大,看起來最近吃的不錯,長脖子上還被系了一根紅絲帶,看起來特別的顯眼,沈戚就看到它降落到一個稻田裡面,豆豆眼眼神非常犀利,扁嘴巴一啄就叼起了一根細細的野生黃鱔,然後它翅膀一震,直接就飛了起來向著縣城方向撲了過去。

沈戚現在所在的位置已經能看到縣城了,他視力極好,就見這只鵝一路暢通無阻,都不需要落地,到了城牆它也不走正門,爪子一踢城牆一個借力就直衝而上,輕易得翻越了兩人高的城牆,然後進了城,全程守衛也好百姓也好都樂呵呵得看著它,都沒人阻攔的。

沈戚:唔。

看來,夏多多在這兒日子過得挺滋潤的。

他踢了踢馬腹,示意坐騎繼續前行。

等他到了縣衙的時候,夏安然正在研究被多多鵝叼回來的黃鱔。

這黃鱔被也不知道哪裡鑽到稻田裡頭來的,吃得膘肥體壯,腹部呈現出一種看起來就極為誘人的金黃色,這是鱔魚脂肪層豐厚的表現,和鰻魚一樣,有這一層金就表示味道很好吃呀!

被鵝叼著它依然還在拼命掙扎,長尾巴啪嗒啪嗒得甩著多多鵝的臉。

多多鵝見它反抗激烈,就將黃鱔丟在地上,然後一腳踩著它的頭,對著夏安然嘎嘎叫。

野生黃鱔吃的多是稻田裡頭的蚯蚓另外還有螺螄,或是早熟的稻子掉落的稻穗什麼的,偶爾也吃稻田裡頭的幼魚、青蛙,黃鱔性貪,牙齒也很鋒利。

嗯……所以夏安然不是很敢捉,他對於這種長條形的動物都有些苦手,比如蛇、黃鱔、鰻魚。

見鵝催他,他又不好叫一旁看熱鬧的衙役來幫忙,只能勉勉強強勾起手要去夾住黃鱔,恰在此時他看到了進門的沈戚,立刻高興了起來,“沈兄,你來的正好,多多今天叼了一條黃鱔回來,可以加餐啦!”

說罷他就用期待的眼神看他。

沈戚沉默著看了一眼一幅表現【你們快來幫忙我要壓不住辣】撲騰個不停的多多鵝,就見鵝一個哆嗦,一爪子抬起來就扇到了黃鱔的門面上,將這條黃鱔扇暈了過去,然後它啪嗒啪嗒得走到沈戚身邊,也不嫌棄沈戚風塵僕僕的,就在那嘎嘎嘎叫個不停得撒嬌。

夏安然看了一眼地上暈過去的黃鱔。

又看看跑去發嗲的鵝子。

他是不是遇到了一個戲精?

沈戚快馬加鞭,將原本兩日的路程趕到了一日半,夜裡也在趕路,自然沒有好好休息,吃了頓飯和夏安然說了一句要酒精後就倒下睡了。

夏安然:……

夏安然扶額,不是,哥,你不能說要就要啊!這東西我也沒存貨啊。

不過他見沈戚臉上還帶著擦傷的模樣,又剛剛得知徐州戰役方才結束,全殲了敵人,只是傷者數量不少,也值得無奈的讓人去縣中酒坊買酒,一邊重新架起裝備準備蒸餾酒。

沈戚這一覺睡得極沉,同倭寇一打三天,期間他還帶人去鑿船,之後又是開會又是安撫傷兵,至今日,他已有五六日未睡了。

其實這一趟本也不用他親自來,只需要尋幾個親衛帶上他的書信即可。

只是,他有些想來看看。

於是便領了軍令而來。

睜開眼睛之後看到的是木床,並不是他睡著時候的小榻,他被人放到了大床上頭,褪去了甲冑,擦了把手臉鬆散了頭髮,才讓他睡得極為舒服……

新曬過的被子,以稻殼填充的枕頭,穀物的香味格外讓人安心。

還有,房間裡面另一個人的痕跡。

這是夏安然的房間。

沈戚翻了個身,深吸一口氣,然後坐起身,就聽到外頭遠遠有些喧譁的聲音,他踩著鞋子,隨手將長髮一攏,紮成馬尾,披了件單衣就走了出去。

就見夏安然頗為激動的和一個白胖青年抱在了一起。

這人沈戚認識,夏安然在京城交的朋友,紫薇舍人薛家的獨子,差點沒敗光家業的,最近靠著夏安然給的方子才算稍微有些起來。

他慢慢走出門去,眼神一飄,就看到夏安然抱完了這個又去抱另一個看起來頗有斯文敗類架勢的年輕人。

等他走到幾人身邊時候,夏安然也恰巧松了手,看到沈戚過來立刻歡喜得說道“沈兄,你起來啦,我來給你介紹。”

雙方見過禮之後,夏安然有些慶幸得說道“永春縣酒坊裡頭的酒多滋味寡淡,多虧薛兄這次帶了好些個烈酒,真是幫大忙了。”

薛蟠聞言笑著摸摸後腦勺,笑得有些憨厚“我也是想看看南邊人是否能夠接受北方的烈酒,就買了幾罈子來試試水,倒沒想到景熙你竟也會拿提純之法。倒也算陰錯陽差。我們商隊來的時候恰恰遇到了一夥子盜匪,多虧了福州府的駐軍才得以保全,這些酒既然景熙說能提出治傷的良藥,便送給你們也無妨,權當謝禮啦。”

好人吶!!

最近非常缺錢的夏安然聞言一把拉住好兄弟的手,小眼淚都快要感動的流出來了。

就在說話間的功夫,一隻白鵝撲稜稜飛了過來,嘴裡叼著一隻還在蹬腳的青蛙,一看夏安然正和一個陌生人手拉手,立刻吐下青蛙深沉得看著他們兩人。

夏安然一見多多鵝回來了,就給兩個被嚇一跳的友人介紹道“這是多多,是沈兄養的鵝,可厲害,能捉黃鱔呢。”

“夏多多。”就聽他身後的沈戚忽然說了一句,夏安然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抬起臉蛋瞪著圓眼睛看他“啊?”

沈戚非常理直氣壯得說道“它的名字,叫夏多多。”

頗有一種你給人介紹時候只用小名有些不太禮貌的架勢。

夏安然:不是,什麼時候這只鵝姓夏了?我怎麼不知道?

夏多多:嘎啊——

作者有話要說:  那句話是作者唯一會的閩南語,我小時候還是很流行噠

一般那時候家裡人唱歌就是前頭隨便唱,就那一句學的很真。

ps,查了資料才覺得,福建人真的很厲害啊。

薄荷這個時候也已經有啦。只不過一般都是拿來嚼碎了外敷的。

嘻嘻嘻嘻你們現在知道為什麼多多姓夏了嗎?

下一更18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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