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 我們就由級長領著, 往宿舍走去。
級長對我們囑咐了在霍格沃茨可能發生的種種情形,比如會突然變動的樓梯,比如會對學生們惡作劇的皮皮鬼。
好像有說斯萊特林怎麼樣, 也有說努力爭取學院杯,說了挺多的。
但我都沒記住。
我非常憂鬱, 我覺得難過極了,什麼都聽不進去。
領了課程表, 我就往宿舍裡去了。
格蘭芬多的女生宿舍是四人間, 我找到自己的床位,脫了鞋子鑽進去,拉下帳幔, 將世界統統阻隔在外。
我想爸爸媽媽了, 我想佩妮了。
我想念家裡明亮寬敞的客廳,我想念媽媽烤的糕點, 我想念爸爸有力的臂膀, 我想念佩妮想要親我卻努力剋制的樣子。
特別特別想。
我到底為什麼要來霍格沃茨上學呢?
很快,宿舍門被開啟了,陸續有腳步聲走進來,還有很大的說話聲。
心中的沼澤漸漸咕嘟起來。
掌心有點發熱,我攤開掌心, 就看見一朵黑色的百合,搖曳著生長出來,並試圖往帳幔外面鑽。
我把掌心一合, 壓在身下,用力地閉上眼睛。
然後,我對自己施了個閉耳塞聽咒,讓自己睡過去。
我睡著了。
但是沒一會兒就醒了。
心情不僅沒有變好,反而更難過了。
我爬下床,不顧另外幾個女孩子詫異的目光,提上鞋子,憂鬱地走了出去。
我一直爬到了頂樓。
坐在風最烈的地方,抱著腿看向下方。
我看見點點明亮的燈火,聽見斷斷續續的歡笑聲,在這座精美古樸的學校裡,一切都顯得那麼合拍,只除了我。
我抱著膝蓋,坐在冷風中。
不知過了多久,點點燈火都熄滅了,歡笑聲也漸漸稀落直至消失不見。
霍格沃茨沉入了睡眠,只有我和冷風還清醒著。
“噠噠。”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我扭頭看了一眼。
“是誰在那裡!”似乎我的動作,讓來人嚇了一跳,他立刻拔出魔杖,指著我。
相當矯健的身姿,一看就是摸慣了魔杖的,普通小巫師可沒有這種本事。
是純血少爺,布萊克。
我認出了他,主要是因為他的聲音。但他沒認出我,因為我沒有出聲。
“是誰?”布萊克又問道。
我沒有回答他,把臉又扭了回去。
我很憂鬱。我不想說話。
不知道布萊克用了什麼咒語,一團白色的光點在他魔杖尖上亮起,他舉著魔杖朝我走過來,並且非常囂張地把魔杖尖對準我的臉。
我就偏頭看了他一眼。
“伊萬斯?!”他似乎非常驚訝,“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撇了撇嘴,勉強讓自己跟他打了個招呼:“你呢?又在這裡幹什麼?”
他沒說話。
他的面孔隱藏在黑暗裡,我沒看見他的表情。
當然我也沒興趣。
見他不說話,我就扭回了頭,抱膝坐著,沉浸在憂鬱中,不可自拔。
布萊克在我身邊不遠處坐下。魔杖尖上的光亮消失了,我們兩個人都沉在黑暗中。
我感覺他也很憂鬱。
想也知道,他們全家都是斯萊特林,但他卻進了格蘭芬多。一個搞不好,他家裡人就會在明天早上寄吼叫信給他。
在全校師生面前丟臉,他不憂鬱才怪。
但我也沒有安慰他的想法。
不就是丟臉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可是從今晚上開始,就沒有親親抱抱舉高高了呢。
不知過了多久,布萊克開始頻頻朝我看過來。
我感覺到了,但我沒有看回去的想法。
“嘿,伊萬斯,你不回去嗎?”布萊克問我,他的聲音帶著一點小心翼翼。
我搖搖頭:“不。”
“那麼,你需要我幫你把詹姆斯叫過來嗎?”布萊克撓了撓頭,又問我道。
我搖搖頭:“不。”
我只想要爸爸媽媽姐姐的親親抱抱舉高高。
我不要別人的。
“那好吧。”布萊克撐著地面站起來,“那你不要坐太久,我先回去了。”
我點點頭。
布萊克轉身走了。
我就說,他那點小事根本不值得憂鬱。看吧,他才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還是我比較可憐。
我一個人坐在冷風裡,感受著暗夜的寂靜。
心中的憂鬱,簡直無法剋制。
一朵又一朵黑色的百合花,從我的腳下方生長出來,並往四周蔓延開來。
大部分與夜色融為一體,小部分沾了月光,發出幽幽的色澤,像是魔鬼的爪牙。
“噢,天哪,什麼味道?”
“哪裡來的百合?居然還是黑色的,這是學校新培育的品種嗎?”
“我要被這個味道給打敗了,到底哪裡來的百合,都爬到屋裡來了!”
“梅林啊,窗戶被吃了!”
一開始只是零落的驚叫,到後來就變成了大片的驚呼聲,格蘭芬多的學生們都被驚醒了,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驚叫。
我坐在樓頂上,聽著下方傳來的驚呼聲,心中沒有一絲一毫地觸動。
我很憂鬱。我憂鬱得不想說話。
“噢,伊萬斯小姐,果然是你。”身後傳來一個中老年男人的聲音。
我扭頭看去,是穿著一身蕾絲邊睡袍的鄧布利多。
他看著我腳下堆滿的黑色百合花,下意識地把魔杖舉起來,不知道想到什麼,又放了下去。
“莉莉,你不高興?”鄧布利多朝我走過來,但是地上被黑色的百合花擠滿,他無處下腳。每當他想把腳落在哪裡時,哪裡就長出一朵百合花。
最終,鄧布利多在我不遠處站住,他有一點無奈地看著我:“可以聊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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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不開心。”我對鄧布利多說道,“我睡不著。”
“哦,是的,你睡不著。”鄧布利多說道,“我怎麼會看不出來你睡不著呢?那麼,莉莉,你控制不住自己,是嗎?”
我沒回答他。
他怎麼會看不出來我控制不住自己呢?
“好吧,好吧。”鄧布利多說道,“我以為我們之前聊過,你應該可以控制一部分了?”
我沒說話。
我想起來我究竟為什麼來霍格沃茨了。
鄧布利多對我說,做了錯事不可怕,關鍵的是學會彌補。他還說,我爸爸很快就舉不動我了,我需要找到朋友和愛人對我舉高高。
所以我才跟他來霍格沃茨。
“你騙人。”我對鄧布利多說道,“沒有朋友,也沒有愛人,我一整天都沒有得到親親抱抱舉高高。”
鄧布利多的表情怔了一下,然後他抬起手,慢吞吞地扶了扶鼻樑上的眼睛。
“莉莉,朋友和愛人,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得到的。”他對我說道。
話音才落下,他腳下有一朵百合,猛地拔高了,花口朝著他的臉,並左右搖晃著。
鄧布利多往旁邊挪了挪,花口就跟著挪。
這朵花開得非常大,彷彿一張口就能把鄧布利多的臉吃掉。
“格蘭芬多是個熱情的學院,你很快就能得到朋友的。”鄧布利多很快又說道,“至於愛人,你現在的年紀還小,恐怕要過幾年。”
話音落下,所有的百合花都憑空拔高一尺,嘩嘩地舞動起來。
“梅林啊,我要被臭死了!”
“這到底是什麼鬼百合?走開!離我遠點!”
“啊,它把我的枕頭吃了!”
下方的學生寢室裡,傳來一浪接一浪的驚呼聲。
“莉莉,你應該學會控制自己。”鄧布利多說道,他的神情有一點嚴肅,“我喜歡幫助小巫師,但不代表我會縱容他們。”
我慢慢站了起來。
隨著我的站立,無數朵百合花紛紛退回,聚集在我的身邊。它們漸漸融為一體,形成一朵碩大的百合花,足有十幾米高。
這朵百合花的花口,正對著鄧布利多的方向。
鄧布利多的臉上充滿了嚴肅,他看向我說道:“伊萬斯小姐,我希望你把它收回去!”
“吃了他!”我卻將手臂朝前一指,對準了鄧布利多。
這個騙子!
他欺騙了我!
根本沒有親親抱抱舉高高!
下一刻,黑色百合花無聲衝向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舉起了魔杖
然後他被百合花吃進去了。
黑色的花瓣,裹住了鄧布利多的身軀。他在裡面不斷發射著魔咒,但是只照亮了百合花瓣,一點都沒有衝破。
“伊萬斯小姐,請把它收回去!”鄧布利多大聲說道。
但是傳出來,只是非常微弱的聲音。
“我要見我的爸爸媽媽。”我對鄧布利多說道。
鄧布利多說道:“好好好,聽你的。”
黑暗的沼澤上方,亮起了一盞燈。
隨即,沸騰的沼澤漸漸平息下來。
黑色百合花慢慢變薄、變小,漸漸化作一朵正常大小的百合花,落在我的手心裡,又消失不見。
鄧布利多出現在原地,他蕾絲邊的袍子溼噠噠的,被吃掉了一小半,兩條結實的大腿露在外面,甚至還有一小片肚子。
他揮舞著魔杖,給自己加了一個魔咒,才恢復了原樣。
但是他的鬍子徹底沒有了,此刻的他,儼然就是三十七八歲的模樣。
立體的五官,淡藍色的眼睛,微微粗糙的皮膚,使他看起來成熟又穩重。此刻面上帶了薄怒,又使他看起來十分威嚴。
“請帶我去見爸爸媽媽。”我彎起唇角,走到他的跟前,仰頭看著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