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看著他:“楊過, 你說的是狗。狗才咬人。可你是人啊, 怎麼也咬人呢?”
他得意的神情一僵,放下手臂,朝我走過來:“你來勁了是吧?我都在那兩個蠢貨面前向你道歉了, 你還想怎麼樣?啊?你真要我學小狗叫啊?我告訴你,不可能!”
他伸手就來抓我。
“是你自己說的, 你要學小狗叫。”我避開,不讓他抓, “你出爾反爾, 楊過,你又騙人。”
他怒視著我:“我就騙你,怎麼樣?有種你別原諒我啊?你永遠不要和我說話!你記恨我一輩子好了!反正我楊過孤苦伶仃, 從來也沒人可憐我!”
他說話聲音很大, 說到最後,尾音有點發顫。
我仔細瞅著, 發現他眼眶微紅, 像要哭了似的。
“喂。”我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不想學小狗叫,那就不學好啦,你哭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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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被人看見了, 還以為我郭大小姐仗勢欺人。
明明是他騙人在先,咬人在後,偏偏他紅著眼眶, 一副要哭的樣子,倒像是我欺負人了。
他紅著眼睛瞪我:“誰哭了?”
“那你沒哭就好。”我鬆開他,“那我走了,你記得不要哭啊。”
他一把抓住我:“不許走。”
“怎麼了?”我看著他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他抿著唇,盯了我半晌,忽然甩開我:“哼,郭大小姐有那麼多玩伴,不缺我一個,我早該知道的。你走吧。”
“也沒有啦,我不嫌多。一會兒你不哭了,可以來找我玩。”我撣了撣被他捏皺的袖子。
郭楊兩家是世交,楊家又只有他一個人,既然他道歉了,我照顧照顧他也無妨。
楊過聽後,抿著唇,用力瞪我。
“郭芙。”忽然,他低低地叫我的名字。狹長的眸子裡,再也不見其他情緒,清澈如水洗,他定定地盯著我,輕聲說道:“四年前,我不該那樣對你說話,我錯了。我,心裡十分後悔。”
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正經的模樣,一時怔怔地看著他。
“分別後,我一直想你。我時常想,你也會想我嗎?就像我想你一樣。”他面上湧起懊悔,“我不知道你生病了。我若是知道,說什麼也不會走。沒有什麼……比你重要。芙妹,我無意傷害你。自從上次一別,知道你生病,我日日後悔。”
他聲音低低的,語速並不快,眼睛裡透出極為認真的神情。
我從沒見過他這樣,一時之間,竟覺得心裡酸酸的,脹脹的,像被醋泡過一樣。
“你沒有傷害我。”我想了想,如實說道:“我生病是因為我有頭痛的痼疾,與你無關。你不要懊悔了,你雖然說過狠話,但你已經向我道歉了,這茬就揭過了。”
他懊悔的模樣就沒有了,整個人怔怔的,陰柔俊美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狹長的眸子裡,劃過璀璨的晶瑩。
不等我仔細去看,忽然他一把抱住我,將我抱在他懷裡,整張臉埋在我的肩窩裡,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感覺肩窩裡熱乎乎的,潮嘰嘰的。
他哭了。
莫名的,我的腦袋裡空白一片,什麼都想不起來。
心尖卻似被人輕輕擰了一下,說不出是疼還是什麼,手腳都有些無力,被他擁在懷裡,一動也動不了。
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邪功吧?
娘說過,我一旦遇見會使邪功的年輕俊秀公子,不可輕舉妄動,一定要回去跟她說。
於是,我明知道楊過在使邪功,卻是不動聲色,只在心裡戒備起來。
“喂,你好了沒有啊?”過了一會兒,我手腳恢復了力氣,就推了推他。
他把我肩窩里弄得溼乎乎的,偏偏他的氣息打在上面,弄得我又癢又麻,很不好受。
“嗯。”他鬆開我,背過身,仰起頭來,用袖子抹臉。
我低頭看了看肩膀處,溼了好一大片。又看他背過身抹臉,不由得懷疑起來:“楊過!你是不是把鼻涕弄我身上了?”
我以為是眼淚呢!
但他哭那麼久,肯定流鼻涕了吧?
就見他的背影一僵,幾乎立刻就轉過身來,紅通通的眼睛瞪著我:“郭芙!你要氣死我啊!”
“你別惡人告狀了。”我撇了撇嘴,掏出一塊手帕來,擦著肩窩裡溼乎乎的地方,“你要是沒流鼻涕,你轉過身去幹嘛啊?”
他整張臉都扭曲起來:“你,你,我跟你說不清!”
“嘁。”我翻了個白眼。
他神情變了變,忽然又說道:“這些年你還是日日頭痛嗎?發病的時候多不多?”
“沒有。”我搖搖頭,“自從四年前發病後,我就不頭痛了,也沒有再犯過病。”說到這裡,我就格外開心,“腦子裡清亮明快,舒服極了,就連習武都快了很多,我外公還誇我呢。”
他怔了怔,上前抓住我的肩膀:“再也沒有發病過?頭也不疼了?”
“是啊。”我點點頭。
然後就看見他眉眼綻開,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上:“真的?你不是騙我吧?”
“誰像你啊,我可從不騙人。”我拍開他的手,“你手心怎麼這麼熱啊,燙著我了,你別抓著我。”
他輕哼一聲,改為抓著我的手腕:“我就抓著你,怎麼著?”
“你以為我打不過你啊?”我瞥他,“我告訴你,我現在跟從前不一樣了,我武功精進了很多。”
“試試?”他挑眉看我,“四年不見,讓我看看,你長進了多少?”
從前我們也一起過招的。
但我在他手下撐不到十招,就落敗了,被他揉來搓去的,好一頓收拾。
“試試就試試!”說完,我就朝他臉上揮了一掌。
他偏頭避過:“你怎麼回事?打人不打臉你懂不懂?”
“沒聽說啊。”我又朝他下腹揮了一拳,“打腦袋上是最好的,一旦打中,對方就要蒙圈很久,必敗無疑。”
他咬著牙,過招中不忘瞪我一眼:“總之跟我過招不許打臉!”
“我又不是沒打過。”我詫異地道,“你當時也沒說什麼啊?”
他臉色有點古怪:“你不是忘了很多事情嗎?”
“有些忘了,有些記得。”我答道。
“那你還記得什麼?”
“我記得你跟大武和小武比武,被他們壓在沙子裡,好不狼狽。”
他腳下趔趄了下:“郭芙!你就不能記點好的?”
“你別分神啊,過招中分神是會吃虧的。”我嚴肅地提醒他。
他氣呼呼地瞪我一眼:“你最好贏我,不然我收拾你!”
話落,他的招式猛然變了,大開大合,兇猛無匹。
我與他格鬥,震得手臂都發麻了,只覺得他渾身骨頭像鐵一樣堅硬。
我有點不服氣。我跟外公、我爹、我娘學了很多精妙的武功,為什麼還是打不過他?
他只跟我娘學了一年而已,離開桃花島後,哪裡還有精妙的武功給他學?
我一定要打敗他。
但不管我如何變招,他總能壓住我,最後他抓住我的雙手,反剪在背後,笑了起來:“郭芙啊郭芙,你長進不少啊?”
“比不上你。”我心裡不痛快,低頭悶聲答道。
他在我身後吃吃的笑,騰出一隻手,戳我的後腦勺:“喂,求我啊,求我放了你。”
“哼。”我一條腿往後,踹向他的小腿。
誰知,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機警,竟然夾住了我的一條腿。
“喂!”我扭頭喊他,“你鬆開我!”
兩隻手被他反剪在背後,一隻腳被他夾在膝蓋中間,我現在只有一隻腳著地,狼狽極了。
被人看見,我神奇女俠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你求我啊。”他一邊笑著,一邊用手指頭戳我的後腦勺。
他戳得並不疼,但他一下一下又一下,在我後腦勺上戳來戳去,就有點煩了。
我心裡騰起一股火氣:“楊過,你再這樣,我惱了!”
“咦?”他吸了口氣,用一種十分好奇的口吻問我,“小傻妞什麼時候懂得惱了?我怎麼不知道?喂,你都是怎麼惱的,叫我也瞧瞧?”
我扭過頭,一臉認真地看著他:“你總不能一直這樣擰著我。只要我得以脫身,你就完了。”
有一句話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這樣欺凌我,我總要報復回去的。
“我真是好怕怕啊。”他拍著胸口說道。
也不知是他的胸膛太寬厚,還是他用力太大,我聽見他拍得胸膛咚咚響。
“那這樣吧,你不用求我了。”他沉吟了下,忽而笑起來,“叫一聲‘好哥哥’聽聽。”
我詫異地道:“你這不是讓我撒謊嗎?”
“你什麼意思?”他陡然沉下聲音。
“你一點都不好。”我認真地道,“我不能撒謊。”
我爹叫過我,做人要威武不能屈。哪怕他眼下禁錮著我,我也不能屈服。
話落,我就聽到身後傳來咯咯的咬牙聲。
我覺得楊過的牙,早晚會被他咬碎的。他這樣不愛惜牙齒,到老了可怎麼辦?
“郭姑娘!”就在這時,側方傳來一聲驚呼。
我扭頭看去,就見耶律齊朝這邊跑來。
他一邊快步趕來,一邊說道:“楊兄,你快放開郭姑娘吧,她不舒服。”
“你來幹什麼?”楊過不耐煩地道。
耶律齊走近過來,好聲好氣地道:“我見你們一直沒回去,就來找找。你們這是吵架了?”
“沒你的事。”楊過的口吻十分不耐煩,“我跟小傻妞還有點官司沒結,你先回去,我跟小傻妞等會兒就走。”
“楊兄,郭姑娘她性情天真,不懂人情世故,如果她哪裡得罪了你,我替她向你賠禮道歉。”耶律齊的聲音非常溫柔。
他一邊跟楊過說話,一邊關切地看我。
“你替她賠禮道歉?”楊過的聲音有點詫異,“你是她爹,還是她娘,要替她賠禮道歉?”
耶律齊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