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從破廟的牆縫裡吹進來, 楊過攏著破舊的夾衣, 坐在一處漏風較小的牆角處避雪。
幾步之外的空地上,屋頂漏下來一團團的雪花,聚成了一小片白茫茫。
真冷。
楊過縮在角落裡, 一動也不動,半點生火的念頭都沒有。
他想, 就這麼凍死算了。
死了,就不用掙扎, 不用糾結, 不用拷問良心,日日愧疚地活在世上。
小傻妞,是他的殺父仇人的女兒。
他喜歡上了殺父仇人的女兒, 甚至因為她而下不了手報仇。
他是天底下最不孝、最不知廉恥之人。
閉上眼睛, 他就想起那天,他跟柯公公的對話。
“你爹……哈!”柯公公的口吻極為輕蔑、不屑、鄙夷。
他從見柯公公的第一面, 就感覺到柯公公的態度奇怪, 那是深深的憎惡。
雖然柯公公一直避免和他接觸,但他還是嗅到了那種濃烈得掩不住的憎惡之情。
他對這些情緒很敏感。
包括黃蓉,她一開始對他戒備、不喜,到後來對他戒備、憐惜,再到後來戒備、疼愛。
從始至終, 她對他心存戒備。哪怕後來她對他的疼愛做不得假,他還是能感覺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裡,埋藏著的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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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郭伯伯對他雖然疼愛, 卻夾雜著內疚,他很輕易就嗅出來了。
桃花島上的一家子,只有郭芙對他是單純的喜愛,其他人的感情都極為複雜。
可他來桃花島之前,從來沒見過他們。他不得不懷疑,他們跟他爹的關係。
要知道,娘生前從來沒有提起過他們。
他選擇了柯公公作為切口,因為柯公公對他的憎惡最深切,而且柯公公的嘴不夠嚴。
他輕易就詐了出來。
然後他後悔了。
明媚鮮豔的世界,一下子變得昏沉晦暗。
郭靖黃蓉夫婦,是他的殺父仇人。而郭芙,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
他又急又氣又悔,一夜之間臉上冒出來幾顆痘。
可笑的是,他洗臉的時候發現這幾顆痘,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不能讓芙妹看到,不然她就不喜歡我了。”
可悲!可笑!
他心情激盪之餘,摔了毛巾就推門出去,把這張冒出幾顆痘的臉給郭芙看。
他想,如果她眼中膽敢露出來一絲絲的厭棄,他就親手掐死她!
她爹她娘殺了他的爹,他卻還沒日沒夜地討好她!
哪怕他醜成鬼,她也不能嫌棄他,否則他就殺了她!
可是她看見他臉上的痘,卻是一片緊張之色,問他疼不疼、癢不癢、難受不難受,還安慰他沒事的,不會留疤的。
她果然只喜歡他的臉!
他更想掐死她了!
對招之時,他想過下黑手,把她弄死弄殘,讓郭靖黃蓉後悔,以報殺父之仇。
他還把小傻妞騙到水裡,跟她玩沉水憋氣,想騙她溺水而亡。
他有無數個機會殺了她,可每到最後關頭,他都下不了手。
他內心如火在烤,如油在煎。
可她絲毫不覺,她把他埋在沙子裡,做人形沙煲。她纏在他背上,令他扎不穩馬步。她踩在他腳上,無憂無慮地叉魚。
他便想,那就只針對郭靖黃蓉好了,她是無辜的。
可如果他殺了郭靖黃蓉,小傻妞會原諒他嗎?
一想到她看向他的眼神裡滿是憎恨,他就欲癲欲狂。
他看著她無憂無慮的快樂神情,有一天,終於忍不住問她:“如果有人殺了你爹你娘,你會殺了那人嗎?”
“會呀。”她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那,如果那人殺了你爹你娘後,還對你很好呢?”他又問。
“再好也沒我爹我娘好。”小傻妞回答得很果斷。
“也就是說,不管是誰,一旦殺了你爹你娘,你就會殺了對方報仇?”
“那當然。”
他心裡不快,便用誘惑的口吻對她道:“芙妹,你想沒想過,其實你爹你娘不是你爹你娘,而是殺了你親生爹孃的兇手,他們不過是出於內疚,才把你養大的。”
他明知道自己不該,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刺激她。
誰知她咯咯笑起來,把一張俏臉湊到他面前,還用手指戳自己的臉頰:“楊過,你好傻。你看看我,這漂亮的眼睛,這漂亮的鼻子,這漂亮的嘴巴,哪裡跟我娘不像?我就是我爹我娘親生的呀!”
他忍住心頭異樣的情愫,冷漠地推開她傻乎乎的笑臉。
跟她說不清。
“那我再問你,如果是我殺了你爹你娘,你會殺了我報仇嗎?”他作死地又問。
她這回有點呆,臉上滿是不解:“可是,你為什麼要殺我爹我娘?”
“就是舉個例子。”他握緊手掌,緊緊盯著她問道。
他心跳如擂鼓,對她的答案又期待又恐懼。
他以為她會糾結好久才會回答,誰知她想也沒想就點點頭:“會!”
“什麼?!”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詫異地看著他,以為他沒聽清,就大聲說道:“會!會!會!”
他氣得一把將她推倒在沙灘上。
她以為他在跟她開玩笑,咯咯笑著在沙灘上打滾。
他氣得按住她,在她臉上擰了好幾下。
她怎麼就這麼沒心沒肺!
“你不喜歡我嗎!我對你不好嗎!你怎麼能回答得這麼毫不遲疑!”他氣得在她身上能揉捏的地方都揉捏一頓。
她咯咯笑著打滾:“可那是我爹我娘呀。”
他如同被人淋了一桶冰冷的水,整個人從裡到外都冷透了。
他看著她清澈的笑容,只覺得自己又卑劣又骯髒。
連她個傻子都知道,殺父之仇不能忍。可他竟然……下不了手,只因為他喜歡殺父仇人的女兒!
他再也不想看見她。
他要苦練武功,日後報仇。
但他不能待在桃花島了。
他不能再利用郭靖對他的疼愛,他也不能讓黃蓉看穿他的恨意。
他給黃蓉的藉口是:“我臉上長疙瘩了,我見別人到這個年紀,很多長了兩三年才會好起來,我不想叫芙妹看見我這張臉。”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真是苦澀。
如果沒有殺父之仇橫插一腳,他說不定真的會因為這個原因,就離開桃花島。
他受不了她眼中的厭棄。她不能厭惡他。他要一直光鮮亮麗地在她跟前。
可是他會不捨。他想跟她一起長大,他想看著她長大,讓她的心裡都是他。
現在好了,他有了十足的藉口,割斷那些不捨。
黃蓉看穿了他,問他到底是什麼原因。
他並沒有遮掩,而是直接問她:“我爹是怎麼死的?”
黃蓉沉默了很久。
他從她身上感受到了殺氣,可到最後她只是平靜地說:“你爹的死,我和你郭伯伯都非常內疚,但他實在死不足惜。”
他聽得無比憤怒,她竟敢這樣說他爹!
“你走吧。”黃蓉沒有難為他,甚至還給他準備了衣裳和盤纏,“你要記得答應過我的事。”
他一怔。
他想起來了,黃蓉一開始是沒打算教他武功的。
後來,黃蓉對他說:“我願意把我的武功傾囊相授,只要你別欺負芙兒。”
原來黃蓉一早就在戒備他,提防他。
可她還是教養他,培育他。
要求只有一個他好好待郭芙。
她沒有說透,但他明白,他要報仇可以,但不能牽扯郭芙。
他想到小傻妞的樣子,就點點頭。
離開桃花島後,他就把盤纏散盡了,只留了一身衣裳蔽體。
他不願用仇人的銀子。
他四下流浪,就像上桃花島之前,那樣偷雞摸狗的過日子。
他甚至掩蓋了一身武功,不再動用。
他想起黃蓉說他爹死不足惜時的眼神,心下便生出一股傲氣。假若他用她教的武功,來對付他們,他成什麼人了?
他要另行拜師學藝。
他想到了全真教。
他爹是丘處機的弟子,最後死得那樣慘,丘處機應負教養不力之則。
冷風飄雪,夜格外漫長,彷彿永遠也不會過去。
楊過抱著手臂,蜷在角落裡,一時恐懼自己要凍死在這裡,一時又想凍死也好。
他閉上眼睛,睡得迷迷糊糊,手腳不知不覺扒了許多稻草,蓋在身上取暖。
雪不知何時停了,折射出刺眼的銀光,自牆皮的裂縫裡鑽進來,照得他睜開了眼。
楊過撥開身上亂七八糟的稻草,揉著凍僵的四肢,慢慢站了起來。
雪很深,足以沒過腳踝。
他彎腰掬起一捧雪,團成一團,然後朝遠方的樹幹砸過去。
頓時,樹幹上的積雪撲簌簌抖落下來。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然後,又抿住了唇。
小傻妞在和誰玩雪呢?他走後,黃蓉又找了其他的玩伴給她嗎?她會更喜歡新的玩伴,而忘了他嗎?
她會蠢蠢的跑到對方跟前,叫對方不要練邪功嗎?
會拿著又大又紅的蘋果,送給對方吃嗎?
一想到這些,他心裡就酸得直冒泡。
他穿著破舊的單鞋,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裡,聽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心裡難受得厲害。
去年這時候,他和小傻妞堆了好多雪人。
她又偷偷使壞,把雪糰子塞他脖子裡,凍得他直打顫。
他把她拎到樹下,一腳踹在樹上,使雪花撲簌簌地落下來,蓋了她一頭一臉。
她尖叫著撲過來,兩手抱著他的腰,腦袋埋進他懷裡,大叫道:“我不敢啦!”
她一天天開竅了。
不再像初見的時候,那樣傻里傻氣,什麼也不懂。
她漸漸看他的時候,臉上會紅,也不怎麼問邪功的事了。
他不知道是黃蓉告訴她什麼,還是她自己慢慢懂了。
一想到她在慢慢開竅,他心裡便如喝了蜜。他守著自己的小傻妞,等她長大,等她明白自己的心意,等她與他一樣的心。
不知不覺走到樹下,楊過一腳踹在樹上,雪花落下來,卻只蓋了他自己滿頭滿臉。
沒有一個小傻妞再鑽進他懷裡,尖叫著求饒了。
殺了郭靖黃蓉後,他要如何面對小傻妞呢?
小傻妞會恨他嗎?
如果她恨他,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他心頭忽冷忽熱,最終聚成一腔悶氣,不由得走到一處山頭,長嘯出聲:“啊”
上天為何對他如此冷酷?
生來喪父,年少喪母,如今喜歡上一個女孩子,還是殺父仇人的女兒!
楊過懷著滿腔憤恨,上了全真教。
他稟明身份,見到了丘處機。丘處機看向他的眼神,帶著厭憎。
呵,厭憎。
丘處機點了個弟子教他。
他的新師父叫趙志敬,是個卑鄙小人,教他也不認真,時不時對他非打即罵。
他惦記著全真教的心法和武功,都忍了。
終於,他學成了,再也不忍,把趙志敬打成了個豬頭。
全真教上下都轟動了:“楊康的兒子,果然也不是什麼好玩意!”
他們要教訓他。
他才不懼,哈哈大笑著逃走了。
只是,被丘處機追上,一掌打在他背心,差點要了他的命。
算他命大,摔落的地方,是古墓派的地盤。
古墓派的創始人跟王重陽有點關係,全真弟子都知道這個地方,要好好敬著,不能唐突。
他看著丘處機猶豫的臉,哼了一聲,連滾帶爬的進了古墓派的地界裡。
留得一命。
他受了傷,被古墓派的孫婆婆救了。
孫婆婆是個好人,不僅救了他,還給他飯吃,給他做衣裳鞋襪,留他在古墓裡養傷。
他許久不曾感受到這樣單純熱忱的善意,感動得差點流下淚來。
他無處可去,就暫居在古墓裡,幫著跑腿做事。孫婆婆的年紀大了,許多事情不方便做,又待他如親孫子一樣,因此他也樂得住在這裡。
古墓派的主人,叫小龍女。她很少出來,他就見過她一面,是個冷冰冰的美人,不是很好接近。
因此他也沒有親近的心思,只平日裡跟孫婆婆在一起,更多時間就是練功。
有一次,他練功的時候,被小龍女看見了。
“全真教的武功?”小龍女折了一根樹枝,作了劍招,朝他攻來。
他節節敗退,因為全真教的武功被她克得死死的!
“求龍姑娘收我為徒!”他立刻跪下來。
他要殺郭靖黃蓉,就必須練習更高超的武功。全真教的武功,在小龍女的手下,簡直像一坨屎。
“我不收徒。”小龍女冷冷地道,說完就丟了樹枝,轉身走了。
他眼饞的不行,開始討好她。
但她從來都不為所動。
他慢慢發現,每當他練全真教的武功時,她就會在不遠處“偷看”。
說是“偷看”,其實不合適,因為她更像是光明正大的“偷看”。
他換成黃蓉教他的武功練習,果然她擰起眉頭,走過來問他:“你怎麼不練全真教的武功了?”
“你想看?”他問她。
小龍女點點頭:“是。”
他心頭一動。
小龍女性情單純,天真爛漫,跟小傻妞有點像。
他有過跟小傻妞相處的經驗,深深懂得,跟這種人相處,不用拐彎抹角,越直白越好。
他沒幾句話就問出來,小龍女想要全真教的心法。
“龍姑娘,我把全真教的心法告訴你,你教我古墓派的武功怎麼樣?”他跟她談交易,“你不吃虧,我也不吃虧。”
小龍女很利索地就答應了:“好。”
因為古墓派的祖訓中,並沒有說不能將武功外傳。
他看著她,就彷彿看到了小傻妞,心中隱隱激盪,積攢多時的思念也彷彿找到了出口。
幸好小龍女不通俗事,未曾看出他異樣的眼神,給了他緩解尷尬的時間。
他開始跟小龍女學習古墓派的武功。
小龍女並無心機,絲毫不藏私,教起來便是認真嚴苛,是位嚴師。
他進步很快。
偶爾會溜出去找全真教的道士,試試練到什麼程度。
小龍女會在一旁觀看,評判出他的水平。
等到他練得差不多,小龍女又說,其實還可以更上一層樓,但是需要兩個人褪去衣裳,赤身相對。
他腦子裡登時冒出兩個字:“邪功!”
什麼樣的武功,需要一對成年男女褪去衣裳,袒呈相對?
但小龍女清澈的眼神卻告訴他,她沒有開玩笑。
他猶豫起來。
他不是小龍女,不通俗事。他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一旦被人發現,不論她還是他,清白盡毀。
他想起了小傻妞。
如果他清白盡毀,那麼黃蓉決不肯同意他和小傻妞在一起的。
雖然他們現在也沒什麼可能。
但他還是拒絕了小龍女。
小龍女特別想練,她找了一處花叢,告訴他說:“咱們中間有花叢相隔,什麼也看不見。”
他看了那處花叢,有些無語,虧小龍女覺得遮得嚴實。
他下山一趟,買了一塊屏風,然後中間挖了兩個洞,用以兩人雙掌相抵。
這樣就又能赤身練功,又不至於毀了清白。
他覺得自己真聰明。
他想,如果小傻妞在這裡,她一定會仰著頭,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說:“楊過,你真聰明!你又好看又聰明!”
想起她來,他心裡又甜又苦。
甜的是,她那麼甜。
苦的是,她似乎對於找個老實男人結婚並沒有什麼不滿。
那他算什麼呢?
心情激盪之餘,他答應了小龍女,趁夜練功。
他想,便是被人發現了,他也能解釋。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如果小傻妞不相信他,他絕不辯駁!
怪他烏鴉嘴,後來真的被人發現了。
是全真教的趙志敬和尹志平。
“楊過,殺了他們!”小龍女被內力反噬,受了內傷,她冷冷地看著趙志敬和尹志平道。
楊過心中也騰起殺意。
對他而言,殺兩個人,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反正就算他是個好人,別人知道他爹是楊康,也不覺得他好。
但他想到了黃蓉給他講的“二桃殺三士”,不必一兵一卒便解決了心頭大患的故事。
“你們兩個,可以活下來一個。”他舉著劍,看著趙志敬和尹志平說道。
“有種你就殺了我們!”趙志敬和尹志平大聲說道。
他勾了勾唇,舉起劍來:“好,那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然而他揮劍過去時,卻見趙志敬一掌拍向閉著眼睛等死的尹志平。
他輕蔑地收了劍,看著趙志敬和尹志平翻臉。
兩個人的武功差不多,但趙志敬更卑鄙,而且剛才一掌拍傷了尹志平,因此沒多久他就殺了尹志平。
“好,你可以走了。”楊過瞥了一眼地上的尹志平,“記得把屍體處理了。”
趙志敬看向他的眼神,又恨又怕,忍氣吞聲地拖走了尹志平的屍體。
他殺了自己的師弟,再不敢說出他和小龍女練功的事。
楊過做到了不費一一卒,便解決了隱患。他有些驕傲,又有些悵然。這些本事,都是黃蓉教給他的。
時間過得很快。
一轉眼,四年過去,楊過十九歲了。
他早已經離開古墓。
小龍女學成玉、女心經之後,便不搭理他了,又過上了神出鬼沒的生活。
孫婆婆老了,他埋了孫婆婆後,一個人在古墓裡也沒意思,便出來了。
外面的世界很熱鬧。
他交了些酒肉朋友,偶爾也會路見不平,仗劍相助。
更多的時候,他在查楊康的生平。
他訪查了很多人,受過楊康毒害的,都說楊康貪慕榮華富貴,賣國求榮。跟過楊康辦事的,都說楊康是個大方和氣的小主人。
他還碰到了當年鐵槍廟的目擊人,對他說出了楊康的死因。
那是一樁離奇的案子。楊康害了江南七怪,而江南七怪又打傷了黃蓉,在黃蓉的軟蝟甲上留下毒液,後來楊康偷襲黃蓉,正好打在毒液的地方,毒發身亡。
他聽後,不知是哭是笑。
若那人不是他爹,他大概要說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但那偏偏是他爹。
他總算知道為什麼黃蓉會戒備他。換了是他,有個這樣的後輩在身邊,他也會戒備。
而黃蓉比他做得好。因為,他絕不會留那個後輩在身邊,不僅將所學武功傾囊相授,還讓自己心愛的女兒跟他一起玩。
如果是他的女兒,他和郭芙生的女兒,那麼嬌軟可愛的女兒……他根本不會讓他上桃花島。
從前覺得黃蓉對他提防又戒備,實在是看輕他。如今想來,是他看輕了她。她對他,足夠寬厚。
他又想起郭伯伯。郭伯伯對他心懷愧疚,卻隻字不提他爹的死因。郭伯伯那樣厚道的人,大概希望他過得簡單一點,不要被仇恨壓彎,所以寧可不告訴他。
他不知何去何從,便孤身一人,破衣癩馬,浪跡天下。
只是,流浪的時間越長,越覺得天下之大,無容身之地。
他越來越多的想起小傻妞,時常還會夢到她。
他夢到她生病了,不願意吃藥。
他嚇唬她,她又急又氣:“我不怕你!你出招吧!”
他滿腦子的下流念頭。
“那我喂你啊。”他看著她粉嫩的唇,含了一口藥汁,哺喂過去。
夢裡面,她的滋味又甜又軟。
他還夢到她又惹他生氣,仰著一張嬌軟的臉龐,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問他為什麼生氣。
他上下打量著她,想著怎麼懲治她。
他想跟她做很多事情。
很多很多很多事情。
可是她太小了,身量未成,心智未開。徒留他一個人,被痴情煎熬。
醒後,他心中滿是悵然。
難道他這輩子就栽她手裡了嗎?他不信。
他遇到很多年輕漂亮的女子,嬌蠻如陸無雙,清麗如程英,秀美如完顏萍,豪爽如耶律燕。
初見時,他心中也會動意,故而上前調戲。
一開始倒也有趣,她們知情識趣,會跟他說笑。
只是用不多久,他便覺著沒意思逗一逗就臉紅,痴痴看著他,好好的話也不會說。
哪像小傻妞,怎麼逗都不動心,反而把他氣得半死。
他越來越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