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的鐘樓常年亮著冰冷的白色燈光。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起初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冷漠。但經歷了夫妻不睦,和被暗殺的死裡逃生後,他卻覺得這白熾光線讓他越發疲憊。所以他不介意克萊爾自從搬到白宮來後從未和他睡過同一個房間,也不在意那個為他們撰寫演講稿的托馬斯住進了克萊爾的房間,他甚至能平靜的吃上一頓三人早餐。他只在意,終究還是有克萊爾陪著他。
他克萊爾,他願盡力滿足她。從前無論是事業還是感情,他們都能互相滿足,他們是利益共同體。而現在,弗朗西斯自認在感情上已經給不了克萊爾什麼了。所以他接受那個本為了給他寫傳記才出現在他們生活中的作家,接受了他對克萊爾的,和……克萊爾對他的。
弗朗西斯沿著對摺樓梯上樓,看到克萊爾自己窩在沙發上看著什麼資料。
“你一個人?”他走到她對面坐下。
“是啊,”克萊爾摘下眼鏡看著他,“我在做事,需要投入點。”
他點了點頭,望著眼前與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妻子,卻突然不知該說什麼。
他站起身來走到一邊去拿酒,“我們似乎還沒為連任勝利慶祝過!”
“我還有好多檔案要看。”克萊爾溫柔地拒絕了他的提議,“估計會看到很晚。”
“好,”他要倒酒的手停頓了,重新蓋上了水晶酒蓋,轉身說道,“我先去換衣服,你慢慢看。”
克萊爾頷首,低下頭繼續看腿上擺著的資料。突然間似乎又想到什麼,重新抬起頭來叫他,“弗朗西斯!”
他回過頭,等待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關於那個埃文斯,”克萊爾用眼神傳達著自己的擔憂,“查清楚她的來意了嗎?你明白,這一切都太巧合,她出現的太是時候,雖然救了我們,但不能不防。”
“我當然知道,”弗朗西斯面色鄭重,“道格已經去調查過她的背景。她與摩根家族很可能一直認識,也許她根本不是為了幫我們,只是為了搞垮亞當·摩根。”
“他們過去有恩怨?”
“我還在調查,有了結果會立刻與你分享。”
“那好,”克萊爾微笑,“晚安。”
“晚安!”
他們的睡前問後這樣結束了,沒有一句廢話。
露西爾·埃文斯伸了個懶腰,眯著眼睛望向白宮的月亮。
這是她到白宮後第一個不用熬夜加班的晚上。總統先生已經回去,很快,保鏢、秘書、廚子們也都可以下班了。只有她還慢慢悠悠地收拾著桌子,有點戀戀不捨地關上了電腦。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極了午夜無人的白宮西翼。
千軍散去,白日的喧囂似乎還在空曠的建築裡迴盪。這樣的時刻,她一點都不介意喝上一杯咖啡,慢慢地品味著空氣中的血腥之氣。
白宮是個吞噬人的修羅場。每天都有人在這裡戰死,也每天都有人這裡冉冉升起。
露西爾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冒著多大的危險。沃頓畢業,她的人生似乎才剛剛開始,過去一切的痛苦似乎要結束了,她明明可以走上一條簡單安全的成功之路,而命運卻另有想法,將她推向了政治。
她想做的事,讓她必須要靠近那個自由世界裡最有權勢、也最危險的男人。她戰戰兢兢地走進他的辦公室,走近他身邊,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當中那麼抗拒。
十一月的華盛頓並不溫暖。
露西爾緊了緊風衣向白宮外走去,腳剛要踏出花園門口,電話便突然響起。
“露西爾,你還在辦公室?”
“不.....我剛剛出來。”
“good!有時間喝一杯嗎?”
露西爾看了看手錶上的指標,動了一瞬間拒絕的念頭,但還是衝著電話那頭道:“當然啦,總統先生。”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換了居家裝束,從鐘樓步行下到橢圓辦公室。
“你真的沒走?”他看著一臉疲憊坐在門口的新聞助理,不覺訝異。
露西爾正在低頭刷手機上的新聞,聽到他的聲音猛地抬起頭來,扯了一下嘴角,“我工作刻苦。”
“值得獎勵!”他笑著推開橢圓辦公室的門,伸手開啟頂燈,“一杯你心的烈酒怎麼樣?”
露西爾愣了一秒。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需要用熱可可溫暖的女孩!”
幫助安德伍德對付湯姆·漢默施密特成功後,他曾給她倒過一杯酒,聊表慶祝。當時自己便驚詫於這酒的年份,不覺多喝幾口,沒想到這點小細節都被他盡收眼底。
以後在他面前果然還需要更謹慎。
“我自從服務於美國總統後,先生,我告訴自己要時刻保持清醒了。”
他舉著兩杯酒走來,聲線溫柔,“那把這當做是命令。”
她坐著,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俯視自己的男人,感受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
“yes,sir.”
看著她飲盡杯中酒,他臉上露出滿意神情,“你似乎一直在防著什麼?”
露西爾的心臟漏跳了整整一拍——他這是在試探她。很快,她恢復了冷靜,“白宮是個危險的地方,先生。這裡無異於住滿豺狼虎豹的野生動物園,提防才能自保。”
“哈哈哈,”弗朗西斯仰頭大笑,然後俯下身子,眯起眼睛看著她,“那你為什麼要到這危險的地方來?”
“也許......我有比‘危險’更害怕的事。”
“比如說?”
“比如說,無能為力。”
弗朗西斯仔仔細細地看著她,彷彿要從她臉上找尋什麼答案。看了足足有一分鐘,才笑著收回那審視的神情,“你說得對,我是豺狼虎豹。那麼你是什麼呢,埃文斯小姐?”
“我希望自己不是個小白兔,先生,”她咬咬下唇,酒還在她嗓子裡火辣辣的,“可能是......狐狸?”
“為什麼?”他看著她,忍不住想笑的衝動。
“您看過伊索寓言嗎,總統先生?”她眨眨眼睛,“森林裡,狐狸總是需要依靠著老虎的威風。”
她純真的眼睛裡閃爍著一點狡黠的光芒,惹得他心中一陣歡喜。若他真是萬獸之王,此刻只怕要忍不住舔舐這只已到手的小獸。
“所以,老虎為什麼願意做那個靠山呢,狐狸小姐?”
“因為......”
她還未來得及想好說辭,一切被堵在了一個吻裡。
這個吻不同與她生命前二十七年裡任何一個。它飽含著新鮮血液的腥甜之氣,又像金屬一樣冰冷無比。它同時叫囂著抗拒和吸引兩種情緒,讓她的身體在酒精波動的深夜裡無限沉溺。
弗朗西斯用力的吻著身下這具年輕的身體,她的髮絲散發陣陣清香,但他的大腦卻清晰異常。他的腦海中,不斷重複著今天早些時候自己與幕僚長在這個房間裡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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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先生。”忠誠的僕人道格拉斯敲響了橢圓辦公室的門。
“道格,”他能看出對方要彙報的不僅公事,“有什麼好消息?”
“是的,先生。”道格拉斯走近他的辦公桌,“這是cia的檔案,比之前那份完整的多。”他語氣裡是忍不住的得意。
安德伍德放下手中工作,拿起那份並不算厚的個人檔案。
“露西爾·埃文斯”的名字,正正寫在第一頁的上方。
他用極快的速度閱讀著檔案,分辨著其中於自己有用的資訊。
“她十三歲前生活在內華達州的孤兒院?”
“是的。”
“她是被埃文斯一家收養的,被接到了加州,但檔案上卻查不到她被收養之前的姓氏?”
“是的。”
“她的養父——山姆·埃文斯,曾經與亞當·摩根是空軍戰友。”
“是的。”
“亞當·摩根十四年前曾經派人到加州尋找過一個同年齡的女孩兒?然後露西爾被他的戰友收養了?”
“沒錯。”
弗朗西斯認真翻閱著資料,上面詳細記載了十四年來從亞當·摩根私人助理的賬戶上匯給山姆·埃文斯的每一筆錢。
“這數額大到足以養大一個孩子。”弗朗西斯冷笑道。
“沒錯,”道格拉斯接道,“還有檔案上沒寫的。我去拜訪了一位亞當·摩根與山姆·埃文斯共同的戰友,現在在做聯邦政府的戰術顧問,他的妻子告訴我,亞當·摩根曾有一個私生女。”
弗朗西斯猛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一切疑問似乎都有了答案。
“這位埃文斯小姐沃頓商學院畢業後,大概半年前,亞當·摩根曾派人去找過她。但她拒絕了一切,然後隻身來到了華盛頓。”
弗朗西斯想起與她之間曾經有過的關於“錢與權”的對話,微笑浮現唇邊,“證據的指向性似乎很明確。”
“是的,您還需要切實的直接證據嗎?”
弗朗西斯揮手止住他,“這已經足夠,再查下去恐怕會打草驚蛇。豪門恩怨影響不了我的棋局,道格。不僅如此,我還多了一顆心甘情願被拿捏在掌心的棋子。”
“我不明白這個露西爾·埃文斯的動機,總統先生。亞當·摩根能給她的數字可不會小,她為什麼拒絕,難道因為自己被拋棄過?”
弗朗西斯合上了檔案,站起身來,站到落地玻璃前,望著滿園玫瑰。
“仇恨是一粒春天的種子,它有時看起來像初生的植物一樣充滿希望。有時,即使知道最後等待它的不過是死亡,過程也讓人難以抗拒。”(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