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爪子下去能將鋼鐵斬成碎片的人間殺器, 談起自己決定‘不打烏魯克’的時候, 語氣輕鬆的就好像在盛夏的正午打算趁著父母不注意的時候跑去小賣店吃口冰沙。吉爾伽美什因為那過於理所當然的口吻感到一陣幻肢疼,並且又被其中一句對恩奇都直說的‘我一直挺喜歡你’搞得渾身不舒服。她在一邊坐著假裝自己是個高深莫測的啞巴, 恩奇都一向不願意管這些事,也不得不反覆確認了好半天,說服芬巴巴把自己(更靠譜的)已經物理說服的、站在同一陣營的魔獸們拉出來見一見。
魔獸心思淺, 芬巴巴不覺得自己被質疑決定權受到了冒犯, 很乾脆的點點頭。
然後她才如夢初醒一般, 斜著腦袋對吉爾伽美什說:“吉爾伽美什王,您一直不說話,是身體不舒服嗎?”
——難道不是你一直纏著本王的摯友不想讓別人打擾嗎?
王從椅子坐直身體, 頗為欣慰的發現自己比對方高一點……但是這也意味著, 和王一邊高的恩奇都與對方有一個堪稱完美的身高差, 稍微一低頭就能看對眼。
芬巴巴明明是個魔獸, 但是幻化出來的外表真的極具欺騙性。當她紅著臉微微仰起頭露出渴慕的神色時, 很少有人能夠壓抑住自己內心深處驟然泛起的波動。
恩奇都在她疑惑的看過來的片刻,對她禮貌的笑了笑。人偶碧綠色的眼眸輕柔剔透, 宛若一池春水,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就按之前商議的, 你去聯絡。”吉爾伽美什冷眼看著這一幕,語氣似乎一如以往——畢竟她平時也很少在人前好聲好氣的說話。但恩奇都立刻聽出不同來, 他早就心有疑惑,聞言頓時側過頭移開視線,看向身邊的友人。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鑽出來火燒火燎的獨佔欲把她磨得一腔煩躁, 吉爾伽美什隨口用官方口吻應付了幾句,從陰冷的石洞中走出去,外面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遠古時代的老樹參天,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空氣裡到處是泥土混雜著潮水的悶熱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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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著仰頭看天發呆的功夫,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她背後傳過來。
是恩奇都。
不是他還能是誰呢?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總是預設了吉爾伽美什會和恩奇都出現在同一框畫面裡,不管是開天闢地混沌之初諸神執掌的神話,還是千百年後車水馬龍人類繁衍生息的後世。
但這其實是不對的。
恩奇都會站在吉爾伽美什身邊,是因為他願意並為此感到愉快,反過來也是一樣。人與人並肩而行,並不是出於命運,出於‘天之鎖和天之楔一定要在一起’或者‘他屬於我所以他哪裡也不能去’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
“怎麼了吉爾?”正像是人偶現在毫無所覺的問道,“發生了什麼?”
他因為察覺到了吉爾伽美什心情的變化而憂心忡忡,於是放棄了和可能認識的新朋友敘舊,跑出來關切的問詢。
王皺起眉,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
“沒什麼。”她不想要和自己的朋友發火,儘量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慢慢的說道,“你交了新朋友,我應該感覺高興。以前我一直覺得你和人類的接觸不夠深厚。”
這倒是真的。有段時間她總覺得恩奇都每天跟自己混在一起不是什麼好事情,恩奇都是一個單獨的個體,並不是他自己說自己是兵器,就真的是一把任人擺佈的物件。他從裡到外無一不完美,就應該去嘗試和享受這世上所有和他相稱的美好事物。這世界那麼廣博,但他只見了烏魯克的一角,充其量加一點日本的邊。但是等對方真的因為烏魯克的原因跑去太陽神那裡打探情報,王又覺得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後悔。
她像是被分成了兩部分,屬於人類的那一半雖然覺得酸溜溜的,但也為摯友在這世上找到新的快樂而高興。屬於神的那一半則快要壓抑不住惡念,輾轉反側之餘總想把人永遠的禁錮在自己身邊——
就像恩奇都之前生病發燒的時候那樣。
躺在床上顫抖著,一臉無助的茫然,可能是感受到了痛苦也可能在其中摻雜著些許隱秘的歡愉,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只能依靠著她掌控,哪裡都逃不開,沒有人能將他從她身邊帶走。
可是這是不正確的。一直以來壓過血脈的理智在清醒時給她潑了一頭冷水,難道生在原始社會就真的要入鄉隨俗的做一個殘忍冷漠的奴隸主,連唯一一個交心的朋友都不能予以同等的尊重嗎?
恩奇都對她鑽了牛角尖之後的內心掙扎一無所知,茫然的眨眨眼:“可是我和你之前的感情很深厚。”
“……”吉爾伽美什呆了一秒鐘,咳嗽一聲,強調道,“這是不一樣的!你怎麼能一輩子就只認識我一個人呢?一個人的成長過程中應該遇到許許多多的人,有複雜而又親切的人際關係,有愛你的長輩,有許許多多同齡或者不同齡的朋友,就像是——”
她忽然之間停頓住了。
就像是什麼呢?這輩子的吉爾伽美什,心裡空無一物,唯一漸漸被她放進去的,只有恩奇都一個人。
那些單純的、毫無猜忌與陰謀、簡單輕鬆的交往,是屬於日漸模糊到只剩下一個朦朧的影子、連名字和性別都不記得的那個上一輩子的人。
她不能用自己舉例子,只好說道:“就像其他普通人一樣。”
“我們又不是普通人。”恩奇都理所當然的說道,“而且我也認識很多人嘛。”
他摸著下巴回想了一會:“長輩的話沙瑪什大人勉強能算一個(太陽神:嗯???為什麼要勉強?),老師是吉爾你,朋友也是你。我還認識烏魯克的好多人,關係都不錯。日本的大家我也都記得,雖然大概以後不會再見面了……”他算了算,挺高興的說道,“這麼一看我還真的認識了不少人哎!”
吉爾伽美什最受不了他用這種軟乎乎的語氣說話,頓時把自己想要說什麼忘得一乾二淨,整理了好半天的語言才說道:“相識和相交是不一樣的。”
“那大概是因為吉爾佔的比重太大了。”恩奇都難得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你直接佔了三個位置,別人哪還擠得進來?再說了……你不也是一樣嗎?”
吉爾伽美什光顧著想要反駁這句反問,都沒來得及去回想之前那‘三個位置’究竟是哪三個:“我有父母。西杜麗和我一起長大。梅勒忒斯……算了一想起她我就生氣。”她想了想,不情不願的承認,“而且我和伊什塔爾關係不錯,我的意思是偶爾不錯。”
恩奇都若有所思:“所以,你覺得,我們會因此內心深處看待對方的重要程度不同?”
“不,怎麼可能?”吉爾伽美什脫口而出,“你是最重要的,沒有之一。”
“哦。”恩奇都笑了起來,“所以你在因為這件事不高興嗎?因為我認識了芬巴巴?”
“不是……”吉爾伽美什疑心於話題到底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本王說了本王很高興你能認識新朋友。”
當她在恩奇都面前自稱‘本王’的時候,如果不是表強調,就是惱羞成怒。
或許都有一點。
人偶話鋒一轉:“可是如果你和金星女神太親密的時候我就會不高興。”
王因為‘太親密’三個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斷然道:“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同時詭異的是她竟然因為好友直言自己的不悅而感到一絲放鬆。
“我也是一樣。”恩奇都溫和的說道,“普通朋友之間的交往是什麼樣子這件事,我還不是很確定。但是我覺得有一點特別肯定——”他無聲無息的用食指鉤住吉爾伽美什的小拇指,“我覺得我們應該不能算成普通朋友對不對?”
“……”
一陣沉默之後,王冷著臉,乾巴巴的說道:“行吧,我承認我不高興,你能閉嘴了嗎?”
人偶暢快的大笑起來,讓吉爾伽美什想要直接抬起手捂住他的嘴巴。
笑什麼笑?!她憤憤的想,這麼下去早晚有一天會遏制不住衝動把人綁在床頭柱上然後脖子以下不可描述啊!
芬巴巴聞聲從山洞裡探出頭來,她就像是個剛出窩的小動物,被從樹蔭間透下來的日光晃得眯起眼睛,好半天才搖頭晃腦的看清楚發生了什麼,頭上的花環一個沒戴穩掉在了地上:“怎麼了怎麼了?你們在笑什麼?”
她沒來得及彎腰撿,略有驚奇的看向吉爾伽美什:“王是不是講了一個好聽的笑話?”
恩奇都笑聲斷斷續續的被抑制住,他臉上仍然殘留著笑意,讓那張面孔猶如暖風吹過的大地瞬間生機盎然:“是的。”
“能講給我聽嗎?”
“恐怕不能。”人偶歉意的說道,“因為是我們兩個之間發生的某件小事,您可能聽不懂。”
“啊……”赤著腳的女孩子微微失望,又很快露出羨慕的表情,拾起地上的花環,“你們感情真好。”她噠噠噠走過來,把手裡的花環遞給吉爾伽美什,抿著嘴笑了笑,“送給你,吉爾伽美什王可以看一看這個花環怎麼編。我覺得恩奇都呆花環會很好看。”
吉爾伽美什頗為意外,抬起手接過來道了聲謝。她突然覺得這雖然本體是個魔獸,但還挺可愛的。
芬巴巴似乎又有點不好意思,望著恩奇都往後退的時候腳步重了一點。
於是那片無辜的石頭地面像是軟乎乎的麵糰一樣,瞬間浮現出了一個三四釐米深的腳印。
“……”
覺得可愛都是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 不負責任的小劇場:
吉爾伽美什♀腦子裡面有一個小天使和一個小惡魔。
小天使:我要和我的摯友在月亮底下談人生談理想!
小惡魔:我要和我的摯友啪啪啪!
小天使:要和諧!要平等!要愛國!要敬業!
小惡魔:要啪啪啪!
小天使:要……
小惡魔:啪啪啪!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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