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飛羽條件反射伸手一抓, 那少年滑得像條泥鰍，一不留神就從他手臂下鑽了過去。
少年就地打了個滾兒，懷裡鼓鼓囊囊的一團，也不知是什麼，可憐巴巴瞅著洛飛羽。
洛飛羽眉頭微挑, 煙雨行貼身衝過去，拎小雞兒似的就把那少年的後衣領給揪了起來。
那少年顯然沒想到這群叫花子裡唯一的女孩子居然是個鐵石心腸的主，非但半點沒女子的善良心軟，拿起人來反比漢子還疼。他哎喲哎呦地叫了起來，洛飛羽將他拎到中央，一手隨意將酒壺搭上肩, 問小麻子道：“這小老鼠你們認得？”
這少年明顯會些功夫，而且根基不弱, 洛飛羽現在離了剛才坐的地方，也瞧出了些門道：他剛才背後那堵牆的牆根下頭, 有個不大不小的洞，正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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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花子們落腳的地方破落不堪，到處都竄風, 也沒幾個人在意, 這小鬼不挑別人身旁的洞, 偏來鑽他旁邊這個，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另有主意。
洛飛羽想到他剛剛瞅自己的那種眼神，暫且壓下心中所思閉口不言。
小麻子三兩下撲過來，指著那小騙子的鼻子氣鼓鼓道：“就是他！前幾天他吹牛皮騙我, 害我被人套麻袋好打了一頓！”
小禿子也跳了過來，略略略吐著舌頭道：“沒錯沒錯，這壞東西！我昨天還見他偷屠寡婦攤上的煎餅！”
那少年緊張護著懷裡的東西，反口否認：“我、我柴沒偷！”
小禿子卻搶道：“最近松江城總有人丟東西，街坊鄰居都賴說是我們幹的，我們堂堂丐幫弟子怎會幹那種事！這回終於逮住你這小賊，人贓並獲，看你還怎麼抵賴！”
松江府近來屢屢遭竊的事，洛飛羽倒有些印象。阿酒的記憶中，松江府地區的丐幫弟子因為這事已受了許久委屈。
那些丟了東西的人家，大都是平日經常照顧小家夥們的街坊鄰居，而且丟的也不是什麼貴重物件，多是些吃的喝的、稀罕玩的、甚至還有戲班子的斑斕戲服之類。
既然無關金銀，又輕便好拿，很容易就叫人想到會是調皮搗蛋的小孩子幹的。
加上小禿子他們平日確實頑皮，街坊們一兩次倒還忍得，時間一長，就嫌棄起丐幫來，直罵丐幫作風有問題。
丐幫弟子哪受得住冤枉，一激動就同他們爭辯，街坊婦女罵架的本事一流，這些嘴笨的年輕叫花非但白白被罵了一頓，還同鄰里們鬧得僵硬，一連好幾天都討不到飯，只好去別的街道撞運氣。
莫非近來做賊的就是這小東西？
那少年正是換牙年紀，說話牙齒跑風，一緊張更是含糊不清：“你莫賴我！我睡然捉弄過裡萌，但根本沒偷過東西！”
洛飛羽拎著他後衣領，瞧他呲牙咧嘴張牙舞爪的豆丁模樣很有些有趣，忍俊不禁：“你這小鬼，牙還沒長齊就敢學人偷雞摸狗？”
小騙子撲騰著短小的四肢，怎麼也挨不著地，居然反倒不掙扎了，翻著白眼臉扭到一邊哼道：“丐幫原來也是群大人欺呼小孩紙的烏合之眾，涮什麼英雄好漢！”
洛飛羽被他這滑稽的樣子逗笑了，“我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漢，你懷裡藏的什麼，拿出來瞧瞧！”
小騙子死活不依，人小鬼大奶聲奶氣衝洛飛羽道：“你這姑娘家家，怎麼瞧著瘦長瘦長的，手爪卻跟鐵鉗似的！往後誰娶了你誰倒黴！”
狗子和其他兩個大乞丐聞言便衝上來作勢要揍他：“酒兒姐雖不比外面女子溫柔，那也是、也是……”他話說了一半就支吾起來，紅著臉粗著脖子道：“不少人喜歡的！”
小騙子撅著嘴，哼哼唧唧也不敢做聲。
洛飛羽見他不肯配合，也就不對偷東西的熊孩子手軟了，左一抓右一抓，那少年只顧著往一邊躲，正被洛飛羽快速換向的手捉個正著，懷裡的東西一經拉扯“當”地掉在地上。
玩意兒倒是古怪，是只木頭做的機巧小鳥，和一塊洛飛羽瞧著很有些眼熟的羅盤。
那羅盤被他弄掉在地上，慢吞吞轉了一圈，一個綠色的箭頭正指著洛飛羽。
洛飛羽微微一怔，那少年趁機掙脫了他，迅速把羅盤塞回懷裡，瞧洛飛羽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微妙。
乞丐們漸漸圍攏過來，那小騙子被團團包圍，索性盤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咧咧抱著腳。
洛飛羽試探性問道：“自在逍遙？”
“？？”那少年茫然看著他。
洛飛羽胡亂抓了抓腦後的大馬尾，有些尷尬。系統原先告訴過他，這地方只有他一個穿越者，不可能出意外。
但那羅盤……實在是像極了乾坤劫道羅盤。也許古代的羅盤長得都差不多……？
他撿起地上的小鳥，小麻子立刻叫道：“就是這破東西！害我平白被人套了麻袋！”
原來幾日前，小麻子碰上了這擺弄木鳥的小騙子，他一時好奇就湊了過去。小騙子跟他顯擺吹牛，說它不但能上天，還能日行千里，小麻子自然不信，小騙子忽然就將鳥塞給了他，不知動了什麼機巧，那鳥兒還真飛了起來。
小麻子驚奇極了，仰著小腦袋追著鳥，卻弄丟了小騙子。
後來幾個下人打扮的人大概以為追著木鳥的小孩是小騙子，一撲上來把小麻子給套了，若非附近的狗兒幫小麻子把他們咬跑，小麻子還不知要被綁到什麼地方去。
洛飛羽隨手灌了口酒，困惑道：“那些是何人？為何要綁你？”
小騙子支支吾吾縮著脖子：“他們、他們是群人牙子！”
洛飛羽一看就知這小子沒說實話。他盯著那機關鳥瞧了會兒，徑自蹲到小騙子旁邊，指著鳥肚子道：“你這裡頭，缺根軸承，就這……所以它雖然能飛，卻飛不遠，只能往高了飛，卻不會向前。”
小騙子眼睛睜大了些許，“你怎知它不會往前飛？”
洛飛羽嘿嘿咧著嘴，嗖地把鳥收了回來，正在小騙子伸爪子也搶不到的位置，習慣性溫柔笑道：“你先把實話交代出來，我就教你怎麼讓它往前飛。”
在惡人谷裡的時候，他跟無花一起弄出來好些天工機關做防禦，這機關小鳥的門道，自然不在話下。
小麻子抓著亂蓬蓬的雞窩腦袋，悄咪咪對小禿子道：“阿酒今兒個怎麼怪怪的，往日她笑起來就像個粗漢子，今日怎麼笑得我渾身直發毛……”
小禿子“噓——”了一聲：“她定是聽見騙子笑話她沒女人味兒，才學人家大家閨秀的那套……”他說著就打了個抖：“哎呀娘呀，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洛飛羽瞪了他倆一眼，想到自己確該改掉些習慣，故意清了清嗓子讓他倆閉嘴。
小騙子猶猶豫豫，抬眼看了看洛飛羽，忽然不知又哪裡來了底氣，交代道：“我、我就是昨天餓得急了，才沒忍住搶了半個包子……丐幫的勢力範圍裡，討飯也是各人各有地盤，我又搶不過裡萌，只能……我發誓，我就這一斥不光彩的事！裡萌說的那些真不是我偷的！”他一開口，洛飛羽就直想把他跑風的牙堵上。
洛飛羽強忍著笑，倒也信了他幾分，對乞丐頭子小火神道：“他應沒撒謊，我看偷東西的另有其人。”
幾個小叫花平日裡都跟在阿酒屁股後面當小跟班，自是很信他；那小火神雖然是頭目，輪輩分卻還是阿酒的師弟，他腦子靈活，想通之後也認同了洛飛羽的看法。
“我之前已叫兄弟們去打聽了最近失竊的人家，基本都是青衣巷裡的住戶，只不過那偷兒賊得很，根本摸不到他半條蹤影。”
洛飛羽沉吟片刻，咬著燒餅含糊不清問那小騙子：“你說你偷的是包子？”
小騙子使勁兒點了點頭，委屈巴巴：“還是債野狗前頭搶下來的……”
小禿子當即反駁：“不對不對，我昨天明明瞧見你偷屠寡婦家煎餅！”
洛飛羽一手攬住他倆一人的腦袋，架著膀子在他倆中間道：“也許搶包子的和偷煎餅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小騙子古怪抬頭：“我可沒有兄弟姐妹！”
小火神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那小偷會改換容貌？”
洛飛羽逗著那古靈精怪的小騙子，引誘道：“我看你自己能琢磨著做出個鳥來，也挺有天分，要不我教你做個別的吧，不管是你偷的還是你兄弟偷的，你總要去給人家寡婦陪個罪不是？”
小騙子眨了眨眼，不屑質疑道：“我看裡還沒我衝明，裡會做什麼稀奇東西！”
洛飛羽捏著他肉乎乎的腮幫子，威脅道：“你還想不想讓鳥飛了？”
小騙子眼珠滴溜滴溜轉了轉，立馬改口：“師乎債上！弟紙豬蹄，以後就跟裡混了！”
洛飛羽笑得直打跌：“你叫豬蹄？”
“不是豬蹄，是朱——蹄——”他操著那口漏風的牙，怎麼也說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豬蹄子提示還是很明顯的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