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別看黑金發揮出演技, 也是能拿小金人的，然而一個人的閱歷和性格決定一切, 披著老虎皮的兔子再努力都是假的，一被人唬住就會嚇跑。
暗金支著額頭坐在冥河裡發呆, 一時半會沒辦法睡著。
這對他來說是很罕見的事情。
他不喜歡插手外界的發展，更喜歡以局外者的角度觀察世界，哪怕身體遭遇致命危機，他最有可能幹的事情就是分裂出一個新人格去幫忙。
懶到主人格這種地步, 連生死都看淡了, 何況是區區上班的問題。
他把黑金丟出去為的就是不被幼金煩。
暗金以為自己會繼續這麼下去, 直到在寂靜中徹底死去, 但是外界的情況改變了他長久以來的觀念。他深深地明白了一件事情：除了人格內訌之外，還有名為“節操”的東西很重要, 畢竟自從年紀大了一些後, 他身邊的變態就比較多。
只見中午快到了，唯一能幫黑金的英跑去工作, 而黑金還在心思單純地整理檔案，暗金的眼皮開始跳, 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去赴約。
提醒對方？
這違背他不插手外界的原則。
不提醒對方？
他不放心讓黑金單獨面對和修政，那個人可是敢脫光衣服告白的傢伙。
【和修研，出來。】
暗金厭倦懶散的聲音穿透薄膜，迴盪在鬼海神社世界。
【沒時間。】
回應他的是和修研無奈的話。
海嘯已經停止了，海面卻漂浮著各種碎屑和斷木，悽悽慘慘的宛如災難現場。在這場危機中被毀了的神社還未修復, 和修研踩在斷裂的鳥居上，不停低聲咳嗽，宛如患了感冒般鼻尖發紅，聲音還透著濃重的鼻音。
【主人格……你也不幫我，外面的事情就暫時靠你了。】
他的背上是披蓋著黑紋付羽織的白髮金木研，對方的狀態也奇差無比，臉色雪白，眼底烏青，兩天都沒有休息過。很少出現的赫眼一直鑲嵌在他的瞳孔之中，鮮豔得詭異，眼底隱隱浮現出混亂殺戮的氣息。
一旦裸/露在外的皮膚觸及海水，就給金木研帶來陰冷刺骨的疼痛感。
疼。
冰冷。
還有那滔天怨恨下的哀默。
鬼海神社是和修研的精神世界，可是海水卻不受和修研掌控，乃是死去之人蘊含在血肉裡的怨氣化身，海底的屍骨是龍吞噬後的殘留物。
萬物分兩面。
和修研代表龍理智的一面，而龍還具備混亂無常的一面，在龍吉星島上瘋狂進食的便是“?”，這一面通常被和修研壓制住。
沒有誰希望被壓制，越壓制就越渴望出來製造破壞。
這是“本性”。
尤其是和修研的人格力量減弱，龍就有了作亂的機會。在海水入侵夢境之後，本該成功的降龍儀在第三個階段失敗，金木研遭到了龍的負面情緒衝擊，整個人的精神險些崩潰，甚至在夢裡變成了失去理智的赫子怪物。
如今，混亂無常的龍進入金木研的精神意識裡，盤踞不散。龍聞到了外界食物的味道，想要透過對方去外界獲取豐富的食物。
龍就像是七宗罪裡的暴食。
永無止境！
永不知足！
“?”不會去思考能不能吃的問題，不會去想吃光了會怎麼樣的問題，“?”只會一直吃下去，直到被人殺死，或者殺死所有人。
或許“?”殺死所有人的那一天——
就會化作北歐神話裡的環繞世界之蛇。
好在金木研有過類似的經歷，半赫者和赫者都有剋制不住食慾的階段，再加上海水與龍是對立的事物，在海水的刺激下，他保持著清醒，時刻牢記自己是一個有人性的獨眼?兄鄭??皇且桓齜枳印?br>
金木研聽到和修研與主人格的對話，聲音低不可聞地問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暗金對他比對和修研好多了，解釋道：【次人格代替你去上班了。】
和修研撇嘴。
上班不就是坐辦公室嗎？ccg裡有爺爺和叔叔，又沒有危險。
【我們這邊還忙著呢，金木想要解決掉怨氣積存的問題，一時半會出不去。】和修研腳下的木頭又在海水的沖刷下腐朽潰爛，不慌不忙地準備換一個地方。
暗金的下一句話讓和修研腳下一滑，險些掉進了海里。
【和修政約他吃飯。】
【……】
【什麼？！】
相比和修研的無言以對，金木研臉色驟變，那些年遭到和修政性/騷擾的日子閃過腦海，給他留下了極其糟糕的印象。
【別讓他去，那家夥也不是吃人類食物的！】
【……哦。】
【主人格，我曾經答應過要保護他的，和修政要是發現他不是我或和修研，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在情緒激動之下，金木研想到十八歲的自己有多好欺負，一陣不寒而慄。
可惜暗金半點共同體會也沒有。
【那你加油。】
【……】
金木研想隔著空氣瞪主人格，氣得頭髮疼。
一個個全是這種人格！
同樣遭到了金木的眼刀子，和修研委屈了一秒：【不關我的事情啊，我怎麼知道他會讓那個少年人格上去，再說了，政對我還是很客氣禮貌的，又是我的屬下，我相信他在ccg不敢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
對此，金木研回了他一句：【呵呵。】
難不成當年在ccg本部，害得他跳樓的不是和修政嗎！
和修研不樂意了。
憑什麼政的事情要怪他，金木，講道理好嗎，那是你惹來的爛桃花！
在金木研眉頭擰起前，和修研果斷掬起一捧水潑到金木的小腿上，細瘦結實的小腿一陣寒顫，在海水的刺激下平復了一些暴躁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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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木研低呼一聲，記起了自己與和修研留在精神世界的目的。
在解決怨氣前，暫時要合作。
【主人格，你自己看著辦，我相信你不至於對付不了政。】和修研對主人格視線所在的方向揮了揮手，繼續揹著金木研往前跳去，在一望無際的大海里，上千基鳥居的殘骸在海面上若隱若現，怨氣隨海浪追逐而來，妄圖吞噬他們。
兩人的身影顯得渺小而脆弱，又強大到海浪都沒有辦法擊倒。
他們的腳下。
黑色的龍影揮之不去。
主人格收回視線，不再去看那兩個忙著解決歷史遺留問題的人。外界，黑金的電話響了，再次接到和修政的邀請，說是一起去商討工作方面的事情，然後在那邊吃飯。
黑金只好低頭在手機上給中午還未下班的英發了一條郵件。
英走之前給了他一個郵件號碼。
【英，我去吃飯了。】
在郵件傳送成功後，暗金冷不丁地說了一句：【告訴他，你是去和修政那裡吃飯。】
黑金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疑惑地按照他的要求又補了一條郵件。
【主人格，我能回去嗎？】
抱著一絲希望，他又問對方，然後主人格就猶如石沉大海，再無音訊。
黑金滿臉辛酸淚，就知道會這樣！
中午，和修政的辦公室裡多出一張雙人餐桌，白色餐墊，精緻的歐式餐盤和刀叉擺放在上面，餐桌的正中央是一個花瓶，插著一支新鮮的雛菊。
黑金以沉默是金的態度坐在和修政對面。
很不自在。
非常不自在。
對方梳著大背頭，面容嚴肅而古板，彷彿要和他談論公事。與之相反的是他把西裝外套換了，早上見到的灰色條紋西裝竟然變成了黑色的西裝，腳上是鋥亮的黑色皮鞋。不得不說黑色不僅顯瘦，還能讓年輕的人顯得老成，老成的人顯得年輕一些。
三十歲的男人精心打扮過自己，既沒有小肚腩，也沒有禿頂的危機。
總的來說，還是一個成熟有品位的成功人士。
和修家的僕人推著餐車前來，佈置好午餐，又推著餐車默默離開。在ccg沒必要像在家裡那樣守規矩，而且和修政也不希望僕人走進走出打擾他們，便讓他們把大部分餐點都上齊了，等吃完後再享用飯後點心。
“吃吧。”
和修政對今天異常安靜的和修研說道，心底琢磨著對方應該是金木君。
“……嗯。”
黑金肚子已經餓了，目光看向面前的餐盤。
是黑胡椒牛排？
喜歡肉食的黑金很想無視前菜，然而和修研的吃飯習慣是一個個慢慢來，所以他只好在幾個前菜裡看了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濃香的肉湯。
味道不錯。
黑金的眼神微喜，在他要去嘗其他東西的時候，貼著褲子的手機震動一下。
他拿出手機一看：【金木！等我過來！】
英？
黑金想等英，但是對面的和修政停下用餐，詢問道：“不好吃嗎？”
黑金搖頭：“很……一般。”
好險，他沒有順口把誇獎說出來！
要知道不管是金木研還是和修研都沒有誇過對方的菜品！
和修政略微失望，卻又自然而然地說道：“雖然很想得到你的讚許，但是我家的廚師對?兄秩獾吶脞抗?換故茄妨艘懷錚?巢囊膊還緩茫?冶vは麓尾換嵴庋?恕！?br>
說著，他忽略了黑金僵硬的臉色，按下餐桌下的呼叫器。
僕人很快就過來，重新換了一份食物。
新的午餐做得比上一份還要精緻漂亮，香氣撲鼻，能夠瞬間勾起食慾。
黑金強忍著嘔吐的欲/望，面色發青，內心崩潰地想到剛才燉湯的肉居然是?兄秩猓購米約褐緩攘艘渙嬌冢?br>
“我想等……人……”他的話還未說完，肚子咕嚕了一聲。
和修政愣住，陡然去看黑金，青年的臉頰騰地一下發紅，眼神避開自己。
往日從未臉紅過的人突然羞澀，殺傷力十足。
和修政覺得自己賺了。
“咳，你先吃吧，等人總不能餓著肚子。”和修政不知道是誰來找對方，但也能大致猜到，所以他很好心地勸對方填飽肚子，“研，因為怕你不習慣，所以給你準備了兩種不同的午餐，你不想吃?兄秩餼統哉飧靄桑?胰彌鞽??拋雋四閬不兜目諼丁！?br>
和修政的聲音非常溫和，與他的冷硬形象截然不同。黑金的尷尬被他一筆帶過，眼神止不住地順著他的介紹去看午餐，口水在嘴裡分泌。
好像……確實很好吃。
黑金如同著了魔般看了半晌，手上無意識地握住刀叉，切向了新鮮的肉排。
一口下去。
無與倫比的口感征服了他。
他的腦海裡不可遏制地想道：“好嫩啊。”
肚子裡的飢餓感都消減了一些，沒有看到菜時那樣強烈的渴望了。
和修政見他舔了舔嘴角的喜歡模樣，會心一笑，“是你在和修邸最喜歡的肉，咬起來比?兄幟鄱嗔稅桑?兄秩庵荒苡錳厥獬?囈?屑庸ぃ?揮小耗鄄恕緩麼?懟！?br>
黑金情不自禁的又吃了幾口，奇怪道：“嫩菜？”
是指這種很嫩的肉嗎？
“研？”和修政為他的話心中閃過疑慮，但是黑金很快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不再說話。在他剋制住言行去切肉排的時候，和修政眯了眯眼看向他，鏡片後的目光恢復冷徹，而後手放到了桌子下，恍若無意地說道：“你吃出了什麼味道？”
黑金從讓他唇齒生津的肉塊中，品嚐到了類似幼時媽媽做的菜的味道。
好嫩。
好香。
只要媽媽在家裡的廚房煎肉，他就能在門外聞到。
“媽媽……”
一句輕喃從黑髮青年的嘴裡說出，令和修政的手停在了呼叫器上，而後，和修政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看著他：“研，你今天怎麼了？”
黑金心神一凜，不再為美食分散注意力。
和修政指了指肉排：“這可不是死人肉，你怎麼會嚐出令尊幼時為你做的味道。”
黑金的刀叉“咚”的一聲掉落在餐盤上。
“那、這……是什麼？”
“……”
和修政聽出他不穩的聲調，很平靜地切了自己盤中一樣的肉排，放入口中。
他禮儀完美，舉止內斂地品嚐完東西，才緩緩地說道。
“人。”
能令?兄指械矯牢兜畝?鰲?br>
得到答案的剎那，和修政對面的黑髮青年左眼緋紅，瞳孔收縮，一雙異色的眼眸以極為顫抖又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盤中餐。
赫眼變得尤為悽豔。
這樣獨特又罕見的?兄種?郟?螄?撕託拚?運?幕騁傘?br>
黑金忍了又忍，在胃部的翻滾湧動下說道：“能多給我幾張餐巾紙嗎？”
和修政：“？”
黑金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大概……要吐了。”
嘔——！
去你媽的和修政！！！
我這輩子既不吃?兄秩猓?膊懷勻巳猓?懷哉?5募p加閎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