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對的是沙漠中心的一片荒蕪，是一個沒有秩序，沒有道德，甚至連水源都沒有的地方。
這地方沒有約束，人人都能退化成原始野獸，廝殺搶掠。
而她，要面對成千上萬的野獸。
能在那裡活下來的人，最後會變成什麼樣？
他一開始就知道顧無言不是他看到的這個樣子。
“那裡是真正的叢林社會，弱者只能被當成食物。”顧無言搖搖頭，“J國人口接近10億，他們會源源不斷的送人進去，殺不完的，他們死了之後還會有新的人進去。”
“那些人一開始進去的時候，很害怕，會哭泣，有些人受不了就自殺了，能夠忍受了下來的，最後也漸漸變了，為了生存變的連自己都不認識了，他們甚至會為了搶一口已經發黴的飯，把對方眼珠子活活挖出來。”
薄景風微微眯了眯眸，“你也吃發黴的飯菜？”
顧無言說：“嗯，有時候，官方出於“人道主義”，會用直升機投送食物，都是一些酒店垃圾桶裡面的剩飯剩菜，隨意的空投，扔在地上，有發黴的飯菜，已經算是人間美味了。”
“每一次直升機來瘋人院裡撒食物，人們會趴在地上，把沾了沙子的食物往嘴裡送，連豬狗都不如。”
“能有這些吃，已經算是幸運，更多的是連這些剩飯剩菜都沒有。”
顧無言說著說著，居然笑了。
“知道他們餓極了會吃什麼嗎？他們會去找那些死掉的屍體，有些屍體在那裡好幾天都沒人發現，腐爛之後會被一些蒼蠅蟲子圍繞，那些蟲子蒼蠅會在上面產卵……”
說到這裡，顧無言停了下來，她抓了抓自己的手臂，即便現在想起那種畫面，還是覺得心寒。
人性是沒有底線的，瘋起來的時候什麼都幹得出來，什麼都能往嘴裡塞。
薄景風沉默的可怕。
她扯了扯嘴角，“是不是很噁心？”
她看向薄景風，接著說：“那說點不噁心的事吧。”
“對了，我住的瘋人院的不遠處，還建了一座矯正院，專門收治問題少年。”
“只要家長認為自己的孩子有問題，那他們就會把孩子送到那裡，進行專門的矯正。
“據說那裡的矯正率是百分百。只要進入那裡的少年，不出一個月，就會乖乖聽父母的話。”
“矯正院比瘋人院高階多了，他們那裡會有專門的人提供食物，很多工作人員在那裡治療那些問題少年。所以，有時候站在瘋人院的最高一層，遠遠的能夠看到有孩子被治好了，所以直升機把他接走了。”
“但是也能看到那些不聽話的孩子被送進去，他們哭著喊著求饒，可是卻被人綁住，直接扔進去，關上鐵門，他們掙扎著被人拖走，被鞭打，被電擊。”
“瘋人院的人看到這畫面，會調侃說，又是一個投錯胎的孩子，投胎去當流浪狗，也比在J國當人好。”
“就連瘋子都清楚，把孩子送到那裡的父母，都是在表達著自己的無能，可是卻把這種無能怪罪在孩子身上，讓孩子來承擔他們的無能。”
“不過，相比起瘋人院，矯正院依然是有希望的，只要那些孩子願意乖乖聽話，承認他們被治好了，完全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願意變成木偶被操控，再加上他們的父母還要他們，他們就能出去。”
“可是我們瘋人院裡面的人，是被徹底放棄的廢物，只能等死。”
薄景風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一把將她拉進懷裡。
媽的，心疼死他了！
“你現在已經離開那裡了，再也不會回去，那裡的事情再也與你無關了。”
“……”
他的聲音難得的溫柔。
可是不知怎麼了，聽到男人說這句話，她感覺不到半點安慰，反而覺得有些絕望。
是呀，她已經逃出來了。
瘋人沙漠的事情，真與她無關了嗎？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瘋人沙漠的事情與薄景風無關，並且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其實那裡有時候也沒那麼絕望，我也認識了一些朋友，我還挺想念他們的。”
顧無言也不知為什麼忽然說這句，似乎是一種試探。
“別去想了。”薄景風冷漠地說：“從現在開始，你跟那地方沒有半點關係，他們的死活也與你無關，他們有自己的命運。”
“可是這命運不是他們自己選的，是別人強加給他們的，他們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顧無言忍不住反駁了一句。
薄景風似乎聽出這女人有些生氣。
他更是聽出了她對那個地方的不捨。
他心裡有些生氣。
“顧無言，你被送進那裡，你的命運不也是被別人強加的嗎？可你不認命，逃出來了，但是那些人呢？他們還是待在那裡等死，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你以為他們不想逃出來嗎？你以為那麼容易逃出來嗎？你知道有多少人試著逃出來卻死在路上了，被抓回去打死？我逃出來不是因為我有多厲害，我有多聰明，而是因為我夠幸運，那些比我更聰明，比我更加有忍耐力的都沒能逃出來，這不應該是他們的命。”
顧無言這似乎是第一次這樣義正言辭的跟薄景風說話，反駁他。
“……”
沉默片刻之後，薄景風又開口：“這個世界上有人生活在天堂，就有人生活在地獄，有些人就是不夠走運。”
“可為什麼要將無辜的人送進地獄？這樣你覺得公平嗎？”顧無言倔強地問。
“那又如何？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就算死亡都不是公平的，有些人壽終正寢，有些人痛苦死去。這年頭連小孩子都不講究公平了，你是成年人了，你應該清楚。”
“……”
顧無言整顆心冰涼冰涼的。
他的話好殘忍，好真實。
可是她卻很不服。
是呀，這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難道就這樣束手就擒了嗎？
就任由這只無情的大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到最後掐死所有人嗎？
任由著這樣無形的社會矛盾，聚集到一定的地步的時候爆發，最後屍橫遍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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