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團一重接一重，像一堆亂麻，線頭在哪裡，池玉一時半會兒卻找不出來，畢竟不管是趙三娘還是春娘，都是局外人，只有小趙姨娘是局內人，大少爺失去的兩個孩子，都跟她有關，可是這個局內人卻已經瘋了。藉著幫素蘭照顧小趙姨娘的機會，池玉也不是沒有試著跟小趙姨娘聊天，但她實在是瘋得厲害，一點清醒的時候也沒有了。
這一天，池玉陪著素蘭在葡萄架下乘涼，小趙姨娘現在沒有發病，就坐在一旁扯著葡萄葉子玩兒，嘴裡唸唸有詞，卻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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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蘭姐姐，難道不能想個法子請大夫進來替小趙姐姐治治嗎？總這樣瘋著，太可憐了。”池玉看著小趙姨娘這個樣子，心裡真不好受，不僅是為了她的任務，更是同情這個可憐的女子。
“咱們哪裡有這個錢。”素蘭嘆了一口氣，“剛開始的時候，宋姐姐把自己的幾樣首飾託人帶出去當了，請了一位大夫進來，開了藥，吃了二個月，看著她倒是好一些了，發病的次數少了，可是大夫說，這病是沒得治的，吃藥只能減少她發病，而且這藥還得日日服著，斷了就沒用，宋姐姐當首飾的錢用光了，藥也就斷了。”
“府裡不管嗎？”池玉咬著牙根兒，就算是被發落到清園的姨娘，可是難道病了都不聞不問嗎？
“管吃管住管穿衣就不錯了，還想他們管病，哪有那麼便宜的事。”素蘭有些憤恨，又有些無奈，最終仍是嘆氣道，“所以咱們自己平日要多保重身體，傷了病了，沒人疼，也沒得治，得靠自己挺過去。”
“我進來的時候，身上帶了幾樣首飾，拿出去當了，也值不少銀兩……”
池玉輕聲道，大少爺到底還是給了她一些助力，她在碧姨娘替她準備的被褥裡，找到了幾件輕巧卻值錢的首飾。
素蘭笑望了她一眼，道：“你若有錢，買些吃的喝的都成，可千萬別扔到小趙姨娘這個無底洞上。”
池玉低頭想了想，忽地笑道：“買些雞鴨吧，園子大，這些雞自己就能從土裡刨吃的，不用花費什麼，池塘裡可以養鴨子，前幾日我經過那裡，看到裡面有不少泥鰍、小魚，不愁養不活，雞蛋、鴨蛋不僅可以自己吃，多了還能託宋姐姐弄出去賣了，換了錢，又可以給小趙姐姐買藥吃，這時長期的進項，勝在細水長流，不知以前的方子還在不在，藥貴不貴？”
素蘭眼睛一亮，低頭盤算了一下，道：“這個法子不錯，其實原先我們也盤算過養雞，只是姐妹們都不會養雞，宋姐姐當初帶雞崽進來，我們都怕養不活，可是沒想到後來還是養活了，只是誰料不到兩隻竟然都是母的，沒養好，三、四日才產一回蛋，後來再想弄只公雞進來，可手頭上已經沒了錢。那藥方我一直收頭，藥也不貴的，雞蛋外頭一般能賣到四文一個，鴨蛋貴些，六文一個，咱們託人拿出去賣，怕要被苛扣，能收到一半就不錯了，每日賣上二、三十個，就夠一副藥錢了。只是雞鴨養多了，我怕我們幾個女子照顧不過來。”
池玉看她擔心的模樣，不由得一笑，道：“雞鴨最怕的是瘟病，平時不用管它們，只是雞窩鴨窩一定要日日清理，弄乾淨了不容易生病。”
“你會養的？”素蘭興奮起來，“那就最好了，你不知道，咱們這些姐妹的花銷，平日都是靠宋姐姐的月銀，現在天熱還好，到了冬天，吃的水，用的水，都要熱的，這點錢光是買乾柴都有些緊。”
池玉這才想起來，宋姨娘是自願入的園子，她沒有犯錯，平日的月銀自然還是有的，不由輕笑起來，道：“我本就是莊子上出身的，旁的不會，養幾隻雞鴨，種點小菜什麼的，還是懂一點的。呃……府裡不供咱們熱水嗎？”
“供，當然供，可是清園離大廚房那麼遠，等熱水提過來，早就冷了，供了跟沒供一樣。玉兒妹妹，那還等什麼，快找宋姐姐去。”
宋姨娘對池玉手上的那幾件輕巧卻值錢的首飾表示了驚訝，道：“看來你還是挺得大少爺歡心的，這幾件首飾，值不少銀子，都肯讓你帶進來。”
旁的話卻沒有多說，只從中取了三件，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與那兩個守園的婆子說的，幾天之後，陸續有雞、鴨被送進來，每次送來的都不多，只那麼兩三只，但大半月下來，總也有了二、三十的數，其中公雞兩隻，母雞十五只，公鴨也是兩隻，母鴨六隻，還都是已經長成了的，這個時節，基本上已經不大會有小雞崽、小鴨崽了。
不過這也正合池玉的心意，她在清園的日子不會太久，沒時間等小雞崽、小鴨崽長大，現在這樣的大小，正合她的心意，不過讓她咬牙切齒的是，被苛扣得太多了，按正常的市價來說，那三件首飾當個四、五十兩不是問題，小雞崽、小鴨崽足夠買上七、八百只了，就算是成年的雞鴨，一百來只總該有的，可是現在真正到手卻只有二十多只。
怪不得以宋姨娘身為長輩一個月足有五兩的月銀，卻連冬天買些乾柴都有些吃緊，根本就是辦事的人苛扣太多啊，按這些雞鴨來算，五兩月銀豈不是要被苛扣得只剩下一兩，園子裡五個人用一兩銀子，自然是非常吃緊。現在她也算明白為什麼宋姨娘她們不做些繡活拿出去賣了，做了也沒用，價格高了沒人買，價格低了，被這麼一苛扣，連本錢都賺不回來。
算了，二十多只就二十多只，母雞母鴨加起來也有二十一只，只要它們能每天下一個蛋，一天也有二十一個蛋，除了自己能改善伙食，剩下的拿去賣，總算是一筆收入，這園子荒了也有荒了的好處，蟲子多，池塘裡的泥鰍、小魚也多，雞鴨自己就能找食吃去，不用她們費心，現在有了公雞和公鴨，將來又能生小雞、小鴨，對宋姨娘她們來說，是個長久的辦法，自己只需教會她們怎麼養，將來就是離開了，也算是為這些可憐的女子盡過一份心力。
其實池玉原是可以拿這錢直接買藥給小趙姨娘吃的，不過這樣做，她的目的就太明顯了，繞著彎子來，雖然時間會拉得長一點，但一來不會惹人疑心，二來，也算是幫了園子裡這些女人一把，全當積德了。
至於救她們出去，這個念頭池玉連想都沒想過，她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只做她能做到的事情，絕對不會熱血上頭，去做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事，連想都不會去想。
不過，幾天之後，外面突然往園子裡送了兩隻鹿，兩隻孔雀，兩隻仙鶴，兩隻兔子，還有兩隻一看就名貴品種的狗，搭配得很好，全都是一公一母，倒把幾個女人全嚇傻了，全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府裡要把清園改成動物園？
那她們怎麼辦？也當動物養著？或者是府裡覺得白養著她們太浪費銀錢，準備讓她們當動物飼養員？
只有小趙姨娘很開心，追著兩隻兔子跑，嘴裡喊著：“寶寶，抱抱，寶寶，抱抱……”
把兩隻兔子嚇得到處亂竄，鑽進草叢裡就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