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有違人倫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我只知道，那就是一種犧牲，一種奉獻。”大臣言語堅定起來，“如有必要，每一個人體標本都不會退縮。”
雲參參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雲端公司對這些標本洗腦很下功夫，而且頗有見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二十三年前。”大辰緩緩說著，忽而一笑，“我當時還只是個嬰兒。”
雲參參也是，而且那一年，她還失去了整個家族，再沒有見過父母，是奶奶帶著她四處流浪。
“那是實驗員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雲端公司的叛逃。當時有一半實驗員都參與叛逃，結果……全部因各種原因遇險，沒有一個人善終。”大辰將所知道的過往慢慢道來，“媽媽為了保護當時JY專案實驗的總負責人離開，被魏圭抓了回來，當時的媽媽一直跟著專案負責人，知道很多重要資料。也因為魏圭惜才，這才沒有將媽媽殺死。但媽媽也從此斷了和外面的聯絡，腳上帶著電子腳鐐，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被追蹤。”
“所以，即便你們能一起逃出雲端大樓，你們也不能生活在一起。而且……”雲參參隨便想想就知道，如果那個女人再被抓回去是什麼下場，“她是抱著必死的心在幫你爭取自由。”
“是。”大辰低低訴說著，“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她的請求，如果我的自由需要母親的性命去交換，我寧願一輩子待在這座囚籠裡。只要有她在，我便是富足的。於是，在某一天，她將我拉到窗前，指著太陽的方向，告訴我，她的家在那裡。”
“她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們有十年沒有相見了，而她……非常想念自己的孩子。”即便是多年以後的現在，大辰想起當年母親遙望遠方的場景，還是會趕到嫉妒、恐慌，“她想回家看看……或許那裡已經沒有她的家了，但她依然要在魏圭抓住她前，站到那個地方。”
“你答應她了……”雲參參愣愣的看著電腦屏幕，視線漸漸模糊。
“是。”
“你真不應該答應她。”
“可是我沒有辦法忍受，她每天站在窗前，遙望著那個地方。那時候她就在我身邊，而我卻覺得她很遙遠。”大辰的聲音充滿悲慟，“也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有了很強烈的自助意識，我有種很強烈的慾望，我想幫她做點什麼？也就是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之前生活在安穩氛圍中的我，只不過是行屍走肉。就像牆上的鐘擺，在每一天的結尾走到原地，沒有任何意義。”
大辰態度堅定，“活著的肉體會呼吸就行，活著的靈魂就應該有慾望。”
“是那個小姨背叛了你們對嗎？”
“對。”
雲參參的手漸漸收緊，咬字間充滿了悲痛與憤恨，“她就是秦竹是嗎？”
“是。”
“你的媽媽……”雲參參哽咽起來，聲音微微顫抖，“她叫白曦……”
“是，她的名字，叫白曦。”
電腦顯示屏上，論文的最後一頁落款是——白曦。
這是她生前留下的。
白曦，是這個論文作者的名字，同時也是雲參參母親的名字。雲參參從小就沒有見過母親，但她曾在奶奶的口中，一遍一遍的聽到那兩個字——白曦，白曦。
剩下空白的故事雲參參不用問也能猜到。
那把象徵權力的十字鑰匙原本就是屬於白曦的，秦竹一開始接近她，就是早有謀求的。
她騙取了白曦的信任，為了加速白曦的死亡，她甚至為白曦出謀劃策。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眼睜睜的看著白曦走進陷進，她只要將訊息走漏給公司，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白曦死後，秦竹便順利得到公司的嘉獎，拿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你看到我手拿鑰匙的舊照片時，你就知道白曦是我媽媽……”雲參參悲憤的對著空氣呵斥，瞬間淚流滿面，“你指引我一步步的來到這裡，甚至選擇在什麼時候告訴我真相，就是為了和秦竹抗衡，為了你的身體，為了報仇，也為了奪權，你一直在利用我！”
大辰任由雲參參哭泣指責，沒有一句辯解，畢竟她說得很對，從一開始就是利用而已。
他原本可以隨了夏商的意，讓雲參參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生活，但是他沒有。從進入雲參參的身體開始，他就在不斷盤數著，不斷隨著周圍的環境而調整計劃。
身體是要拿回來的，但是仇也是要報的。
他永遠也忘不了白曦倒在他面前的樣子。她拉著他的小手一路奔跑，走廊的盡頭是一個敞開的窗戶，窗戶外的樹枝在風中搖擺。
“大辰，快，跳下去。”
那是白曦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槍響，鮮血濺了一地，她就倒在血泊中，睜著眼睛。
大辰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坍塌，他怎麼也邁不開腿，直直的跪倒在白曦身旁，將她的頭攬進自己的胸懷，大聲痛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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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也因為身體被生硬的機械切割而哭，但唯有這一次他才明白，從前的哭是自我保護，往後的哭，才是真的痛了。
被抓的時候，是在二樓走道裡，離窗戶不到十米距離，那是大辰遇到雲參參之前，離人類社會最近的一次。
大辰被人打了一針，強行抱走了。朦朧中，他看到白曦像畜生一樣，被人拉著腿，拖了一路，一轉彎，也不見了。
那是大辰最後一次見到白曦，從此，他的世界再沒有溫暖，更沒有愛。
“殺人，是要償命的。”大辰沉聲道了一句，反問，“難道你不想替你母親報仇嗎？”
雲參參止住了眼淚，冷冷的問，“如果媽媽還在的話，你覺得她會希望我趟這趟渾水嗎？”
大辰沒有說話，他心中的答案讓他難以張口。一個孩子是她生育，一個還是是她撫養，如果白曦還活著，她一定不希望看到兩個孩子選擇一條崎嶇坎坷的道路吧。
“這顆星球上有八十億人口，我也沒想到，我會和你綁在一起。”大辰低嘆。
都說命運弄人，如果不是真實經歷過，又怎能輕易體會這四個字的分量。
“好，如果非要報仇的話……”雲參參長長吸了口氣，硬冷的問，“那仇人算不算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