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人少，房間裡有暖氣，陳素玲和大姐坐在沙發上聊天，唐泓俊抱著兒子在房間裡轉悠著看博古架上的擺件。
姐妹兩人太久沒見，有說不完的悄悄話，只是當著唐泓俊的面有些話也不好多說多問。陳素玲找了個藉口對丈夫道：“泓俊，你幫我去找雙小瑜的鞋子來，剛才他踩雪了，怕是弄溼了點，我記得帶了一雙替換的忘了放哪，你看在車上沒有？”
兒子的事就是大事，唐泓俊聽見她說立刻就把小孩放下，“我去找找，你看著小瑜，就坐在沙發上吧，別讓他下去了。”
陳素玲答應了一聲，把兒子抱在懷裡，瞧著丈夫出去了立刻轉頭跟大姐問道：“姐，二嫂怎麼沒回孃家？”
沒了外人，陳素玲的大姐陳秋果也沒瞞著：“她呀，自己想留在這的。”
“怎麼了？”
“這不剛生了孩子嗎，想留下來跟著老人，咱們這邊親戚多能多收點壓歲錢什麼的。”
陳素玲愣了一下才噗嗤一聲笑出來，抱著懷裡的小孩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道：“也就她想得出來，這麼虧本的買賣，要我才捨不得呢！今兒天多冷呀，她那孩子我瞧著都覺得可憐，幾個月大被抱來抱去的，我看到好幾回了，二嫂遇到人還開啟斗篷給人看，真不怕凍出毛病來。”
“各家有各家的主意吧。”陳秋果拿了塊蜂蜜蛋糕給小外甥，捏了捏他的小臉，肉嘟嘟的小糰子，臉上的溫度比她手還熱一些，一瞧就是精心照顧著的。
陳素玲在家裡是老么，但也有陳家人的硬脾氣：“我才不信二哥也這麼想，二哥什麼時候做過這事兒？”
陳秋果無奈笑道：“是，你二嫂心眼是小了點。”
她們姐妹倆說話，沒避諱唐瑾瑜，覺得一個小孩什麼都不懂。
唐瑾瑜就坐在那一邊吃蜂蜜小蛋糕，一邊聽八卦，旁邊還有一瓶燙地熱乎乎的杏仁露，一口蛋糕一口杏仁露，小耳朵機靈地抖著，認真聽。
姐妹倆聊著，就聽到有人從外間推門進來，是老二陳文騫。
陳素玲笑道：“喲，正說你呢，二哥怎麼就來了？”她抱著兒子站起來，小聲哄道，“小瑜，不怕，這個是舅舅。”
陳文騫個子不算高，中等身量，但是有著陳家人一貫的白皙皮膚，五官也出挑，一雙眼睛眯起來笑著的時候特別和善親人。人都說外甥像舅，唐瑾瑜笑起來眼睛一彎月牙兒，還真跟這個舅舅差不多，都是極容易讓人生出好感的樣貌。
陳舅舅很疼小外甥，過去抱著小孩舉高高，逗了一會如願以償聽到了一聲“舅舅”，笑得見牙不見眼。
陳文騫過來給大姐和小妹補了一封壓歲錢，只說是給孩子們的。
大姐笑他道：“又拿自己錢貼的？你媳婦知不知道？”
“別管她，她現在掉錢眼裡去了，有點錢都要收起來，說以後養孩子，德芸還小，德慶才幾個月大，哪就用得著現在存錢了。”陳文騫嘀咕一句，抱著小外甥看他吃糕，拿手替小孩接著糕餅碎屑。“弄得跟我以後賺不到錢一樣，也太看不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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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道：“男孩兒是要費錢，將來娶媳婦買房子少不了。”
陳文騫皺眉道：“她非要生，我有什麼辦法。”
唐瑾瑜小口吃蛋糕，耳朵卻豎起來。
不過沒讓他聽太多，唐泓俊回來了，陳家姐弟也就不提剛才的話了。
唐泓俊拿著一雙小鞋，還拿了雙乾淨的小襪子回來，親自過去給兒子換好，雖然那雙波板鞋外面瞧著沒溼，但唐泓俊卻生怕兒子小腳冷到，乾脆換了一整套。
陳文騫趁機撓了一下外甥的小腳心，逗得小孩笑個不住，他也跟著樂。
唐泓俊迅速穿好鞋襪，沒給小舅子再欺負自己寶貝兒子的機會。
他們在後院說了會話，前面就來人喊開飯了。
晚上的時候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地聚餐，擺了兩三桌，坐滿了人。
外面年輕人多，陳家兩位老人讓他們敬了酒之後，就挪到裡面一個小廳安靜吃飯了。
陳老太太沒拘著孩子們，讓他們隨便去玩，只單獨留了小女兒和唐瑾瑜在自己身邊，讓保姆搬了張兒童椅過來，又拿了只小碗，舀了半碗雞湯吹涼給他喝。
和桌上白瓷小盅裡單獨盛出來的黨參枸杞雞湯相比，唐瑾瑜更喜歡吃燉雞，每次陳素玲給他夾一筷過來的時候眼睛都在發亮。
陳素玲笑道：“小饞貓，給你單獨舀一碗，不許吃多，這個有點鹹知道嗎？”
桌上慢慢一大盆燉得香噴噴的雞肉，唐瑾瑜那一小碗舀走，連個邊角都沒少，陳素玲給他弄了幾勺湯，雞塊浸在裡面更入味。
唐瑾瑜左手抓著一隻熱乎乎的油旋餅，略微在小碗裡沾了點湯汁，然後放在嘴裡一咬餅上立刻碎出了“咔擦”一聲清脆的聲響，外皮酥脆，裡面軟軟的面香夾著雞湯，別提多美了！
陳老太太都被他帶得胃口好起來，跟著多吃了小半碗粥。
在陳家過了兩天幸福的小日子，每天吃吃喝喝，臨走的時候陳家兩位老人更是給帶了大包小包的禮物，把車後備箱塞得滿滿當當。
陳姥姥叮囑女兒：“你回去好好照顧自己，別太累了，錢什麼時候都賺不完，有什麼事兒給我和你爸打電話。還有，過年拍的照片等過些天洗出來就給你郵寄過去，小瑜要是照了新的，也記得給這邊送一份，我和你爸都想他呢！”
陳素玲笑著點頭，都答應了。
一路奔波，回到自己家中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唐泓俊連開了六七個小時的車有些疲憊，陳素玲看得心疼，讓他先去休息，自己去廚房做飯。
唐泓俊還要跟著，“我幫你洗菜……”
陳素玲哭笑不得，推著他到了床邊道：“明天再幫我吧，我回來的路上在車上一直睡著，倒是你一直沒閤眼，快休息一會，這幾天應酬那麼多人也累了。”
唐泓俊還要跟，陳素玲就把兒子抱過來，一起放在床上道：“小瑜，媽媽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你看著爸爸睡一會，等媽媽做好飯再叫醒爸爸。”
唐瑾瑜認真點頭，坐在那守著自己老爸，唐泓俊略微動一下，他就抱住爸爸的腰埋頭在他懷裡：“爸爸，睡覺呀~”
唐泓俊笑了一聲，伸手拍了拍他後背，“好。”
沒一會，小孩自己先睡著了，趴在爸爸懷裡口水都流出來。
廚房傳來“滋啦”爆炒的聲響，飯菜的香味飄到鼻尖，唐泓俊抬眼看了臥室門外的方向，他的妻子正在為他準備熱飯熱菜。懷裡的兒子睡得小豬一樣直哼哼，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砸吧著小嘴，睡地特香。
唐泓俊捏了捏他的小鼻尖，自己先笑了。
初五的時候，隔壁夏老師出院了，親自來跟唐家道謝並請他們吃飯。
夏老師家中條件一般，生病又花了不少錢，因此去的地方也不是特別高檔的飯店，找了一家老字號的羊肉湯店，乾淨衛生，冬天熱乎乎地吃上一碗羊湯滋補又美味。
唐泓俊夫妻兩個帶著孩子去了，初五不少飯店陸續開業。
夏老師請客的羊湯店在小吃一條街上，從第一家賣鍋貼的店開始香味就飄出來，路邊賣油炸羊肉串的小攤前還有人排隊，不少小館子門前還有鞭炮的碎屑，路邊的白雪映著碎紅一片熱鬧。這一帶都是些實惠的小館子，夏老師選的羊肉湯店人還挺多，他和夏野提前來了，佔了一個包間，正在等他們。
這家店除了羊湯有名，老闆還有幾道拿手菜，魚香肉絲、水煮魚、爆炒捲心菜這幾道都非常地道，夏老師點了菜，又特意挑了兩道小朋友能吃的，給自己的小學生點了個炸魷魚圈兒。
唐瑾瑜跟夏老師親，瞧見夏野也高興，反正坐在那也不用他說話，兩家大人熱情聊天，他就坐在那賣力吃飯！
吃肉，喝湯，最後還抱著一根大骨棒插著吸管兒嘬骨髓，吃得小臉上都是油花。
夏野看了他幾次，嘴角動了動，沒忍住還是揚起來一點。
他給唐瑾瑜拿了張紙巾，見小孩接過去沒擦的意思，就指了指他的嘴角那：“這裡，擦一下。”
唐瑾瑜捨不得用夏野遞過來的那張紙，但夏野瞧著自己，只能依依不捨地擦了。
他動作慢，落在夏野眼裡，卻理解成了小心翼翼。
夏野想了下，好像從小孩第一次到他們家學口琴開始，就一直都挺小心的，走不好的時候扶著牆，也從來不做什麼危險動作，都是乖乖地坐在沙發上，連喝水吃東西都是慢慢的……他視線落在小孩慢吞吞用紙巾擦臉的小手上，那只手上還有一點血痂，小朋友皮膚太白，那一點傷痕落在上面格外刺眼。
從來走路都小心的一個小家夥，那天卻跑地摔了好幾次。
夏野又拿了幾張紙巾，這次主動幫他擦了臉。
唐瑾瑜仰頭不敢動，眨巴著眼睛看他。
夏野手上動作頓了一下，道：“疼嗎？”
旁邊的小朋友搖搖頭，笑出小白牙：“謝謝哥哥！”
夏野第一次正眼瞧他，左看右看，覺得隔壁小孩也沒有他想的那麼嬌氣，而且還挺懂事。
夏老師住院的事之後，兩家關係明顯變好了。
唐瑾瑜還是跟著夏老師學琴，他們一大一小在家，兩家人都覺得放心。
夏老師和小朋友接觸久了之後，也慢慢發現了他的小秘密。
回去之後，他還和夏野打趣道：“你不知道，小瑜特別喜歡你。”
夏野愣了下，“喜歡我？”
“對啊，他每天都偷偷趴在窗戶那邊看你上學，聽說放學的時候也等著。”
夏野沒想到，他聽了有些奇怪，但也記在心裡留神觀察了下。
隔天早上從走廊上路過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地瞧了一眼，就看到趴在玻璃窗上偷偷看外面的小朋友，眨巴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又好奇。
前幾次夏野裝作沒瞧見，偶爾幾次路過的時候往小朋友趴著的玻璃窗那放了兩顆花生牛軋糖，藍色包裝小方塊的那種，裡面有大顆的花生碎，嚼起來奶香味十足，也是唐瑾瑜以前去他家的時候最愛吃的那種。
第一天早上糖沒動，但是等夏野傍晚放學的時候花生糖就不見了。
夏野也搞不清楚糖是被隔壁小孩拿走了，還是被別人拿走了，他抬眼看了窗簾遮擋的玻璃窗，第一次沒見小朋友趴在那。
隔了兩天，夏野又瞧見了那個趴在視窗的小腦袋。
他腳步頓了下，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只是路過的時候又在老位置放了一顆花生牛軋糖。
從那以後就能瞧見玻璃窗後面的小朋友了，夏野有時候也會起一點捉弄的心思，會故意停下來敲一下窗戶，前幾次小朋友嚇了一跳，躲到窗簾後面去了，後來膽子大了，被抓包也不躲，仰頭衝夏野笑出一口小白牙，還捧起一把花生牛軋糖給他看。
夏野點點頭，道：“給你的，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