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死了就好了。”
尉遲九很早以前就抱著這種心態去執行任務，但是他卻在天牢裡等待死亡的時候感到了不敢相信的恐懼。
所以在發現天牢的漏洞之後拼命的逃跑了。
所以即使被尉遲家派出的死士重傷還是竭盡全力的逃跑。
“到最後，結果我是一個最怕死的膽小鬼，只是我以前沒有正視過自己的膽怯。”
一個最怕死的人，卻是無數人眼裡死亡的代言人。
而現在，死亡也要降臨到他的頭上了。
因為過度失學而冰涼僵硬的雙腿被地上聳起的樹根絆倒。
等到他已經混沌的大腦意識到自己摔倒在地上的事實時，胸口的創傷處已經混進了大量的泥土，隨著血肉不自覺的顫動。
一條細細的螞蟻隊伍從一顆樹下延伸到尉遲九的傷口處，在他的傷口上緩緩的啃食著。
“你們是當初那些被我殺害的人嗎？一直等在這裡準備報仇嗎？”
螞蟻們無從理會這個瀕死的獵物死前的瘋癲，只是一個勁的從他身上獲取生存的資本。
尉遲九幾次把手勉強抬到胸前，卻又放開。
“罷了，罷了。你們也許早就想把我粉身碎骨了。我也是活該。”
尉遲九乾脆擺出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在他已經混亂的思緒裡，這些螞蟻就像是被他殺害的人的轉世，現在不過是在找他報仇。
“這樣以來，我也算是償還了一點吧。”
霎時，一股強烈的腥臭味隨著山間的微風直湧進尉遲九的鼻腔。
順著風向看過去，一對綠油油的眸子就在山林間的黑暗中閃爍，那是嗜血的眼神。
是狼。
這種只能靠殘忍和群居才能在大自然裡成為狩獵者的動物放在以前，尉遲九連正眼都不會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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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它卻是命運壓在自己生命天枰死亡一端的最後一根稻草。
死亡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開來，恍忽之中，尉遲九似乎看見了一片倒映著血光的深淵。
快要停滯的心臟被冰涼的死亡刺激的一個激靈，用盡最後一點能力跳動。
好像已經死去的身體被緩緩喚醒。
似乎被尉遲九的動彈嚇了一跳，那對綠油油的眸子勐地一縮，然後以尉遲九為中心移動起來。
“它在觀察我，它在害怕？”
尉遲九抬起頭，在月光的照射下，從林木之間微量的縫隙間，他拼湊出了這頭狼的全貌。
這是一頭老狼，還崴了一條腿。
它涎水牽絲的大嘴裡，一顆發黃的犬牙從三分之二處斷裂，只留下一點微末的牙根。身上的灰色毛髮毫無光澤，被泥水粘成一團團的的亂毛，有一種破敗的氣息。
這頭狼離死也不遠了。
一頭被族群拋棄，還年老體衰的狼，剩下的生命幾乎是可以掰著手指算出來的。
看著它身上乾瘦的肌肉，尉遲九想都不用想它肯定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飽過肚子了。吃了自己，它沒準就能活下去。
“抱歉了啊，我也不想死啊。”
武器早就因為幾次三番的追殺磨損太過嚴重而被他扔了。
可是他還有手，有腿，甚至還有牙。
想死的路多的很，但是不想死只有一條路。
尉遲九扒住身下的雜草將自己拉近到一顆兩人寬的樹旁，將上半身靠在樹上。
瞪大雙眼看著那頭老狼的眼睛。
老狼似乎也知道他們兩個中只能一個死，一個活，也沒有離開，也是對視著尉遲九。
時間一點點流逝，尉遲九的情況卻不容樂觀。
老狼還只是過度飢餓，尉遲九卻在不停的流血。胸口的傷太過嚴重，全靠肌肉繃緊才能減少一點流血的速度。而他的內力也早就用完了，如果再從虛弱的身體裡提煉內力只會導致更加虛弱。
速戰速決。
尉遲九閉上眼裝作體力不支昏迷過去的樣子。
在閉上眼的同時，他的耳朵微微一動，已然用聽力全力監管四周的資訊。
但是老狼似乎並沒有做出反應，尉遲九只能聽見微風帶動草叢摩擦的沙沙聲。
身體的虛弱感每一分鐘都在增強，心裡萬分焦急的尉遲九面上一動不動，儼然一個死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兀的腳步聲出現了。
尉遲九想做一下準備，可是四肢已經在秋季寒冷的山間夜晚的氣溫中變得毫無感覺。
似乎是察覺到尉遲九已經無力反抗。
剛剛還間隔很長時間的腳步聲一下子就變得急促起來。
鼻子已經可以問道那種惡臭的味道，甚至身下的地面輕微的顫動都清晰可感。
尉遲九還在全力喚醒自己的雙手，一種劇烈的疼痛就從自己的喉嚨上傳來。
頓時睜開眼，碩大的狼首已經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尉遲九連想都沒有想，強壓心裡的嘔吐感，學著老狼的動作，狠狠的一口咬在老狼暴露出來的脖頸上。
一道腥臭的血液湧入尉遲九的咽喉，嘔吐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但是那種隨之而來的溫暖無比誘人，好像從胃部開始向著四肢百骸蔓延開。
尉遲九就在這種溫暖中昏睡過去。
······
自從和母親隱居到這深山中之後，憐雅就過上了每天都只有採藥，睡覺，吃飯，讀醫書的日子。
千篇一律的無趣帶來的是她對新奇的無窮渴望。
可是母親總是說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當初殺害父親的人一旦知道她們母女倆還活著一定會痛下殺手。
為了保全生命，母親才帶著她躲到深山裡，一躲就是好幾年。
平常也不讓她下山，擔心她年紀小，會暴露。
“真是的，明明她都可以下山，為什麼我就不可以啊，”揹著竹筐的憐雅不樂意的踢著路上的小石子，“我今年都十二了，又不是什麼小孩子。我都可以分清楚兩百多種藥材了。嘔，什麼味道啊，這麼噁心？”
憐雅捏著鼻子小心翼翼的走進了一邊的樹林，被高大的樹冠遮蓋了絕大多數陽光的深處像是夜晚一樣幽暗。
憐雅是不是聞一下空氣中給味道，然後判斷一下方向。
不久，她就看見了咬著老狼屍體一身鮮血的尉遲九。被蒼蠅繚繞的他散發著一種屍體一樣的腐敗氣味。
憐雅吞嚥一口口水，顫巍巍的將手指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還有輕微的顫動。
憐雅趕快記住位置，回家找母親去了。
“好像小人書的情節啊！”
跑在樹林間的小姑娘滿腦袋都是家裡枕頭下小人書的劇情，那還是上山之前用零花錢偷偷買的。
“娘！！！有人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