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能夠多救一個人，就能多挽回一點罪惡。”
作為尉遲家的死士被培養長大的尉遲九本來從未想過什麼是罪。
他殺人是罪嗎？可是他殺人是家族下達的命令，家族培養身為乞兒的他長大，還給予他一身不俗的武藝，他聽從家族的命令殺人只是為了報答養育之恩。
為了報恩的他是無罪的。
至少家族裡培養他的師父是這麼告訴他的。
尉遲九一直都堅信這一點。他為家族殺人是為了報恩，他身上洗不掉的血腥是報恩的代價，僅此而已。
可是這種心底翻湧出的厭惡究竟是什麼呢？
尉遲九越來越討厭那種將代表生命的溫暖在慘叫、哀嚎、詛咒、痛苦等等中被他奪走的感覺。
但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怎麼樣才能消除。
他只是想做一個沒有感情的牽線木偶，不必思考價值，不必思考未來。等到有一天他在任務中報廢了，他就解脫了。
命運卻總是最喜歡導演掙扎的戲碼。
一個最希望報廢的人，卻成為了家族裡所有死士中一位數代號的最後一人。家族最強大的工具。
這本該是一個銳不可當的工具。
這本該是一個滅絕人性的工具。
這本該是一個失忠不二的工具。
尉遲九卻知道，他快要不行了。
那一天深夜，當他手裡被鮮血染上無法去除猩紅的利刃刺穿目標的身體時，他的手顫抖了。
“為什麼？”目標還只是個少年，眼裡的恐懼難以遏制。
尉遲九第一次失敗了，在一次刺殺任務中失敗了。目標甚至只是一個孩子，手無縛雞之力。
可是他的劍卻錯過了致命處，讓目標逃過一劫。
“為什麼？”許久未見已經滿頭白發的師父毫不留情的將泡過鹽水的皮鞭抽在自己身上。
“是啊，為什麼？”
但是誰也不知道這個一直一冷冰冰的表情屠殺生命的男人問的到底是什麼。
是在問為什麼失敗嗎？還是在問問什麼會顫抖？還是在問，為什麼他要承受這種命運。
自那之後，從未失敗過的尉遲九不止一次的失敗。
很可笑，一個殺人十餘年，手下死去的生命遠不止三位數的一個殺手，竟然開始害怕殺人。
開始的時候只是手抖，每次把劍捅進別人的身體裡，那種血肉的實感和溫度都讓他想吐。
到最後，他甚至看到血都會頭暈。
他，廢了。
一個殺不了人的殺手，沒有半點存在的意義。
他本以為自己會和師父一樣，從前線退下來，然後被家族安排去教導新的死士。
事實告訴他：想多了。
尉遲九是家族培養死士以來，最強的死士。他身上揹負了多少恨，家族就得到了多少利。
現在，這份恨沒必要和他們家族綁在一起了。
經過家族的一番操作，尉遲九這些年來犯下的所有錯，都成為了他自己殺虐成性，暗中逃避家族監管所為，他們為此向整個江湖道歉，並且把尉遲九逐出家門。
但凡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只是個背鍋工具。
這就像是殺人者持刀殺人之後把到扔到受害者的面前，說道：“這一切都是這把刀的錯，他天性喜歡殺人，而我只是沒有控制住他。我很抱歉，我現在把刀扔了，你去找刀算賬吧。”
無奈江湖上人云亦云的人還是佔據了大多數。
在家族可以引導風向的操作下，大多數人都開始將一切都歸咎在尉遲九的身上。哪怕這些人從頭至尾只是聽見一句家族的辯解。
被從前逝者的親屬追殺的尉遲九一味的跑，從不還手。
他現在發自內心的厭惡對人出手。
只是他的逃避成為了那些追殺他的人認定他畏罪的證據。
“也就是說，這個尉遲九簡直就是煞星降世，好多人上金光寺求高僧出手了？”
“就是啊，現在金光寺門口天天都擠滿了前去求大師出手的人。”店小二拿下肩頭掛著的白布，很是用力的快速擦著桌椅。眼前這位客官坐著的馬車一看就價值不菲，身邊帶著的女卷也是面容嬌豔，一看就是大主顧啊。
這不得表現一下，沒準別人隨手一點賞錢就夠自己好幾個月的薪水了。
林凡本來只是習慣性的打聽一下金光寺的資訊。今天剛剛進城，城外金光寺的百年大典還有小半個月的時間。
林凡就打算先找個地方落腳，看到許多人談論的時候都是不是提到什麼尉遲九，金光寺的，乾脆找店小二打聽一下。
“師尊，這個尉遲九為什麼要殺這麼多人啊？”十三聽到店小二口中濫殺無辜無數的尉遲九簡直難以理解。
她知道江湖殘酷，弱肉強食。可是這種“殺人取樂”的人在十三的理解裡還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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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從來都不是目的，”林凡用快子沾沾水，在桌面上寫下尉遲兩個大字，“殺人只是手段。這人是尉遲九殺的沒有錯，但是真要算起責任的話，大部分都要算在這個尉遲家族上。”
“欸，客官可不要亂說，”店小二躬下身用手半掩著嘴，“這尉遲家可是南方一等一的大世家，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啊。”
林凡似笑非笑的看著擠眉弄眼的店小二，笑道：“你倒是個人精，看的明白。”
“這種事，當事人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或許難看清。但是我們這種局外人仔細想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畢竟死的人是那些，得利的人是那些還是看得清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店小二直接讚歎道：“就是這個意思，客官真是滿腹詩書啊。”
“行了，上幾個你們這裡的招牌菜吧。不要太辣，小姑娘吃不了辣，”林凡止住了店小二的吹捧，“這些錢多餘的就算你的賞錢了。”
林凡從懷裡抽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小兒。店小二立刻喜笑顏開，就算把他們酒店所有的菜都上一份，他也能得到二三十兩的賞錢，足足有自己兩個月的薪水！
“謝謝客官。我們這裡沿江，最出名的菜品就是各種各樣的魚了。我這就去外面漁民哪裡給您調幾條最新鮮的，保證您吃的舒心。”
林凡哭笑不得道：“去吧去吧。”
感謝玉京賭莊，感謝葉良。有錢的感覺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