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夜巡家宅。
“人是一種有跡可循的東西。”
夜巡杵著腦袋看著院子裡那棵已經開始有掉葉子傾向的老楓樹，眼裡是疲憊和野心交織在一起的混沌。
院子裡空無一人，可是他卻像是在為什麼人解釋一樣慢慢的闡述著他的計劃。
“就好像那些被設計出來的機關可以被看出它下一步會做什麼一樣，人的性格就是人的機關，同樣會暴露出一個人的選擇和行動。”
“我不是他竹剎肚子裡的蛔蟲，想要猜透他的想法沒有可能。但是這不妨礙我猜測。”
“他會猶豫，會懷疑，但是有七成的機率會去。他想要打敗我，他渴望這個位置，他渴望封地。這些情感越是充足他就越有可能會去。”
“只要他去，我就能夠保證讓他直接死在那個皇宮裡，但要是他沒有去，那我就只能動用後手。可是那樣以來只能保證最低的回報，拖累的人會多到難以置信。”
“我本不想賭，但是我等不了了。當初陛下駕崩西去，親手將幼子交給我教育就是希望我能夠幫助夜王坐穩，幫這個國家度過這一難。”
“現在靈蛇女王野心以現，各種找理由搪塞我讓她把皇位交還給夜王殿下的要求，可見此人對皇權的貪戀。更別提她一次次找機會打壓嫡系黨，挫傷維護皇權的我們。”
夜巡說完了也沒有動靜，只是保持原樣坐在原位緊盯著風樹上一片蜷縮著在寒風中發抖的黃紅楓葉。
“你說的這些可都當真？！”
彷佛憑空而生，一個長著銀白色頭髮的少年人從夜巡的背後走出，玉白色的鱗片均勻的覆蓋在這位少年的手臂上，看起來像是非常昂貴的鎧甲護臂。
“老祖你閉關已久有所不知，這靈蛇女王現在已經開始準備好做她的女王了，甚至還娶了一個白狐國的皇子，您去宮裡一見便知。”
夜巡都不直視少年的臉龐，保持著垂首的姿勢，看著遠方的楓葉一動不動。
可是他的話說的再清楚不過，這個細皮嫩肉的白毛少年居然就是那個和夜姬的爺爺同一輩的老祖宗。靈蛇國最強的養靈境界。
“白狐國？”少年的臉一下子堆滿了強烈的厭惡，“就是那個淨生些狐媚子玩意禍國殃民的那個白狐國？”
“沒錯，而且那個白狐國的皇子看起來那叫一個我見猶憐。非常得到靈蛇女王的重視。”
“他還在路上的時候，因為一員派去接洽的隨行官員和那個白狐國的皇子起了些衝突，女王的親信，那個青雅直接就將其下獄，剝奪官身。”
“她居然膽敢這樣對我靈蛇國的大臣！氣死老夫！她算哪門子的女王，臭婊子！敗我靈蛇國偉業。”
夜巡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
人是一種有跡可循的東西，竹剎在這個範疇中，這個自命不凡的老祖宗同樣在這個範疇。
境界再高又有什麼用呢？最後都是他手裡隨意擺弄的棋子。
“還不僅是如此，之前夜王體恤民情，帶隊為百姓剿滅了一個藏匿山中的勐獸，最後卻因為死了些死囚就被女王各種責罰…………”
這段時間裡，不管是巧合也好還是夜巡私底下的安排也好，所有能夠在靈蛇女王身上潑髒水的事情他都說了。
可你要說他滿嘴謊話，他卻又說的都是真話。
因為他很清楚，這個自以為是的老祖宗不會偏聽自己一個人的話，問得多了，謊話就會出紕漏，讓他察覺到自己在被當槍使。
可是夜巡說的都是真話，他自然無話可說。就算後來爆出來了一些內情也不重要了，就算他夜巡到時候還活著，事情也早就結束了。沒人會在意這種事情。
況且他說的都是這個老祖宗“最愛聽的”。
“好，那我就答應你一次。”
白髮少年幾個踱步走到院子裡，凌然道：“下不為例！”
話音未落，狂風四起。
等到夜巡再睜開眼的時候，老祖宗早就不知道去哪裡了。
他還是一點動作都沒有，只是瞟了瞟天空的殘陽，繼續欣賞起他的楓樹葉來。
說起來也奇怪，剛剛那一陣狂風，樹葉掉了不少，可是一開始被夜巡盯著看的這一片卻一直在即將掉落的邊緣拼命掙扎。
“多活兩天，多活兩天啊！”
不甘的呢喃迴盪著，像是破敗的風箱抽拉出來的噪音，消失在空氣裡，被深埋泥土之下。
……………………………………………………
“試過了嗎？”
靈蛇女王（青雅）仔細的看著手中的奏摺，一字一句的稽核著。
幾個嬌俏的侍女小心翼翼的保持安靜將一盤盤都有些半冷的飯菜端上來。
彩色上都是一等一的，味道光是想想就能讓人流口水。
可是那個大飯桶的青雅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視線都沒有從奏摺上離開過半點。
許久之後，侍女又小聲的提示道：“女王，飯菜都涼了。”
青雅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從手不釋卷的狀態中恢復出來，擺擺手道：“你們下去吧。”
侍女們躬身行禮，有序的退出去，最後的甚至還小心的關上了門窗。
直到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後，青雅才暴露本性。
她眼中含淚的看著桌上半點熱氣都沒有的飯菜，嘴唇都在微微顫動，隨手把奏摺放在書桌上，兩個大步就來到飯桌邊，拿起快子抄起一個裝滿了糖塊般閃閃發光的肉塊的盤子就往自己的嘴裡送。
眼看飯食都送到嘴邊了，腦海中突然想起了夜姬的話。
“能夠讓我相信的人不多，千萬千萬不要拋下我。機會什麼時候都會有，可是如果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青雅頓時興致缺缺的放下手中的餐盤，端到一個隱蔽的角落處。
掀開一塊地磚，一個一米左右的深坑出現在青雅的面前。
可是她毫不意外，用快子挑起幾塊糖色的肉塊再鼻子前聞了聞，嘴角的口水都要掉下來。
眼看她就要再一次的將這塊肉放進嘴裡，可是她卻突然搖了搖頭，像是揀著的是什麼惡臭的東西一樣連忙扔進坑裡。
“我從來都不浪費食物的，要不是看在你女王的面子上，我才不會開這個口呢！”
氣呼呼又可憐兮兮的一盤菜一盤菜挑出一部分扔進坑裡，大約有平日裡夜姬的正常飯量了之後，她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
稍微加了點瓷瓶中的粉末到坑裡那些混雜在一起的飯菜中之後，屢屢青煙就從那一盤狼藉中升起。
這是之前靈蛇國的煉丹師煉丹的時候意外得到的一種煉丹丹灰。
擁有很強大的分解能力，被青衣客發現後都是暗中煉製用來做“慘烈現場清理的不二選擇”。
現在用在這些飯菜上也不知道那頭被做成菜的豬該有多榮幸。
光是青雅加的這一點點，都能夠跑到黑市裡買個小丫鬟了。
要不是為了能夠表現出自己吃了飯食，而且在御書房裡不好處理只能出此下策的話，青雅也不捨得用這麼貴的東西來摧毀很好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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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重折磨啊。
“加油青雅，等夜姬回來就能去踏雲樓十三層了，到時候一定要吃他個天昏地暗！”
以便在心裡給自己打氣，一邊不忍的想要把地磚蓋回去，眼不見心不煩。
就在這時，一道惡臭的黑煙從飯菜中升起。
青雅一個措手不及直接吸了一大口，下一秒腦袋就開始暈乎乎的，血液流轉也開始變得緩慢。
大感不妙的將現場處理好坐回到原位，凳子還沒有坐熱。敲門聲響起。
“女王，竹剎將軍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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