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偌大的祖祠內,只有方北一個人獨自面對方家先祖的靈牌。
供桌最前方,古香古色的香爐青煙嫋嫋,彷佛在這片寧靜中訴說著先祖們昔日的故事。
燭火幽幽,照在方北臉上,平靜中顯出幾分莫名詭秘。
關於方家的族史,方北所知的並不多,尤其是方青山之前的事。
只知道,方家並非三山城原住民,甚至不是寒荒之人,而是從外域遷徙而來的。
數百年前,方家老祖隻身來到三山城,娶妻生子,創立方氏。
僅過了十餘年,便因舊傷復發而坐化。
他的過往,來自何處,有何身份,為什麼來寒荒僻居……
一切都是謎。
如今,方北確信這間祠堂中一定隱藏了方家的秘密,而且與先祖有關。
只是,沉思良久,卻始終找不到頭緒。
難道他還要把所有先祖牌位都請出去,再把祠堂翻個底朝天不成?
先祖們若泉下有知,應該會被他“孝”得活過來吧。
“應該沒那麼簡單,不是地宮之類。”
“問自己。”
“問父親。”
“問先祖……”
怎麼問?
莫非自己對著這些祖宗靈牌念一百遍芝麻開門,就有寶庫出現?
方北知道門外的老僕也是真不清楚,但老張確定擁有方家血脈的人肯定能找出答案。
前提是找對方法。
方北的目光又一次在祠堂內搜尋起來。
每當遇到難題時,方北的習慣一直是在看似正常的畫面中找出不正常的現象,將之作為突破的線索。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任何反常現象都肯定有其不為人知的原因。
就比如經歷紫河村銅鏡邪祟後,方北每到了有邪祟作亂的地方,都會留心注意奇怪的線條圖形。
尤其是當這些奇怪的圖形出現在它本不應該出現的位置時,那麼哪怕它再不起眼,方北也會將之列為邪祟的嫌疑物件。
林家之行,他就是這樣第一時間鎖定了林家少夫人的髮髻。
在這方家祖祠內,最不符合常理的是什麼?
靈位、香爐、油燈、燭火……這些任何祠堂都會有的東西,應該不會有問題。
那麼,其他家族祠堂裡很少,甚至根本不會出現的是什麼?
方北的目光,漸漸落在靈牌前那一罐罐的骨灰罈上。
方家老祖那裡傳下的族規,方家嫡系死後遺體不入土,而是直接燒成骨灰,放在祖祠中供奉。
所以,每一個靈牌前,都有一罈骨灰。
但在修行界,至少九成以上的宗門和修行世家都講求入土為安。
以蒼琉宗為例,宗門墓地向來都是和符經閣一樣守備森嚴的重地。
因為強者的遺骨,不但可以提升附近地獄的靈氣濃度,在危及生死存亡的必要時刻,甚至還能成為守衛宗門的秘寶。
而方家卻為什麼偏偏要火化?
方北以神念感應,發現所有骨灰罈中都只有骨灰,沒有藏其他東西。
沉思許久,他忽然走到方青山的靈位前,劃破手指,擠出一滴符血滴落在骨灰中。
結果,等了一分多種,祠堂內始終寂靜無聲,並無任何異象。
“問自己。”
“問父親。”
……
“問先祖!”
方北目中陡然綻放精光,直接大步走到方家老祖的牌位前,再次擠出一滴鮮血,滴入其骨灰罈中。
他的思路很清晰。
他自己是活人,而方家先祖都是死人,兩者之間怎麼聯絡?
唯有血脈傳承,可以歷經歲月滄桑而始終不變。
譁~~~~
驚變突生!
只見方家老祖的骨灰罈中,陡然綻放出厚重而祥和的光芒。
下一刻,這些光芒凝聚成一枚圓珠,從骨灰罈中飛出,瞬間衝向方北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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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幕,讓方北不由自主地就聯想到了舍利子。
只不過,這圓珠由光芒凝聚而成,若虛若實,如夢似幻。
不等方北有任何反應,光珠便從他眉心衝入。
“嗡!”
方北腦海中轟隆一聲,眼前突然出現無盡的光芒將他吞沒,整個人都似被這光芒衝擊得昏迷過去,意念頓時渾噩。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神志恢復清明,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不在方家祖祠,而是來到一個無比陌生的地方。
下寬上窄的錐形封閉空間內,四周的牆壁和地板都呈現詭異的粉紅色。
用手去觸碰,甚至有種溫軟的觸感。
並且,空氣之瀰漫著一種神秘的幽香,彷彿能令人神魂沉醉。
整個空間內空空如也,除了強烈的光芒外,再無其它。
在四面牆壁上,都有一個敞開的窗戶。
方北走到其中一扇前,向外看去……
整個人瞬間石化當場,臉上的震驚之色,難以形容,無以復加。
他看到了什麼?
塔!
無窮無盡的塔。
居高遠眺,入目所及,一望無盡的大地上,到處都佇立著各種各樣的塔。
有的高只有三四層,有的高五六層,還有的高八九層。
但這些都是其次,真正讓方北駭然的,是這些塔的材質。
其中大多數都是石塔或木塔,但也有完全以紋金鑄成的金塔。
此外,還有白骨塔、琉璃塔、冰塔、羽毛塔、樹塔、藤蔓塔……
乃至以人頭堆築而成的京觀塔!
不少塔上,都烙印著密密麻麻的符紋,方北甚至從其上感受到了妖邪的氣息。
“難道這些塔,全都是妖邪?”
方北心中一寒,陡然倒吸涼氣。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他此刻身處何處?
外面全都是塔,那麼他腳下的,至少九成以上的可能也是一座塔。
從塔壁的觸感來判斷,這恐怕是一座活著的肉塔!
而他現在正處於其內部,不就等於被吞下了?!!
就在這時,他腦海中突然響起一道極其滄桑而古怪的聲音。
“太早了。”
“你不該此時來浮圖秘境。”
“回去吧,等你上了五重天后再來……”
……
話音迴盪,還沒從腦海中消失,他腳底下就猛然湧出大量紅色液體。
像極了鮮血,但給人的感覺,又不只是鮮血。
如同漲潮一般,液體上升極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將方北整個人淹沒。
方北立刻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壓迫,視線被血色充斥,再一次昏沉過去。
當他再次恢復清明,睜開眼看到的又是方家祖祠內的畫面。
方北低頭,發現自己身上衣物全都乾淨整潔,哪裡像是被血水泡過的樣子?
供桌上的香爐內,依舊青煙嫋嫋。
一切都沒有變化,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難道只是黃粱一夢?”
方北陷入驚疑,從地上站起身來,卻突然感覺自己的力量好像有問題,明顯增加了許多。
當即以神念內視,發現自己體內符血竟由原本的三成增加到了五成。
這意味著,他的力量也有三象之力提升為五象。
暴增近一倍!
毫不誇張地說,此時的方北在力量方面,於紋血境半步無敵……
為什麼只是半步無敵?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方北從不妄自菲薄,卻也不喜歡狂妄自大。
他認為,偌大的修行界,紋血境能與他比力量的……五個也許找不出,但兩三個應該還是有的。
看著面前的祖宗牌位,方北嘴角浮現笑意,而後真心實意地拱手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