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滿攔江。
這被渲染為百年以降最巔峰的一戰，不知吸引了多少遊俠而兒齊聚洞庭湖。
雖說今日是中秋，但每年都有中秋，有年節，有元宵，有上元。
中秋不是不可代替。
可整整江湖百年，才有一場攔江之戰。
再有百年，也出不了一個尊主龐斑。
再有百年，也出不了一個以自然為師的覆雨劍客。
所以這一戰，便是百年風流。
哪怕林恆出門的時候，只是圓月初升，但洞庭湖旁，已然是熙熙攘攘，人潮湧來。
都說人到一萬，無邊無際，此刻洞庭湖聚集的人，有何止一萬?
有志於無上武道者不至此，難說自身。
俠以武犯禁，這可不是一句空話。
若非攔江一戰早早的放出風聲，官府做好了準備，哪怕懾於龐斑與浪翻雲的威勢，洞庭湖早就是一片血雨腥風了。
也幸虧大明以武立國，太祖元璋也是自明教發跡，深知武道之重要。
且不說朱元璋自建國就創立的護龍山莊前身錦衣衛此刻來了大半，地字第一號歸海一刀和黃字第一號成是非正攜帶諸多密探維護秩序。
單是缺月樓那位曹督主親自臨樓而立，俯視大千，就足以讓人噤若寒蟬。
天榜九人，傲視群雄，不是開玩笑的。
一般來說，能夠接引天地靈氣，打通天地二橋，肉身返後天為先天的先天宗師，至少壽數能夠抵達百二之數。
壽數百二，便是人之極限，在沒有超凡之前，縱論諸多世界，這也是定數。
而到了練神大宗師之境，明悟神魂之變，神魂永固，不說能夠奪舍轉生，永生不死，但壽數也遠遠超乎常人的想象。
遠的話那位明朝層層加封，被神話為仙人的張三丰，至少活過了神鵰倚天令東來三個時代，橫跨宋元明三朝三百年風雲，至今無人敢斷言其生死。
近的就說那位天榜第三，可就是從明初活到了現在，十足十的老怪物。
可以說，天榜上的大宗師，是至少兩個百年，所湧現出的絕代英才。
對於這些初入江湖的遊俠兒來說，那就是活著的傳奇。
當然，曹正淳雖然在缺月樓憑欄獨立，也只能是讓場面不至於太過混亂罷了。
要指望這位東廠督主親自下場去維持秩序，那顯然是天方夜譚。
而很巧的是，缺月樓與林恆所在的閣樓，是相對的，相距不過數百丈。
這樣的距離，別說曹正淳，就是一個剛剛百日築基的內家武者，都能看清。
所以，林恆一出閣樓，就看到了白髮的曹正淳，雖然紫色是至尊至貴的顏色，但他穿上，卻毫不顯得彆扭，而是完美的撐起了這身華服。
大明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東廠督主，曹正淳。
也是第二個將童子功練到登峰造極的大宗師。
第一個自然是三百年老童子，張三丰了。
當然曹正淳不能和人家比，人家好歹有夢中女神郭襄，為人家守身如玉也是理所當然。
畢竟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嘛。
至於曹正淳，他不修童子功，好像也幹不了什麼。
林恆既然望見了曹正淳，曹正淳自然也發現了林恆。
這名紫袍大監目光轉動，輕輕地注視著林恆，出奇的沒有動怒，眼中靜默無聲。
天下大宗師，除去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青龍會大龍頭。
這位其實是與林恆結怨最深的了。
至於龐斑，他的心裡，已經沒有仇恨與愛了。
在這個沒有慈航靜齋的世界，龐斑的心境，近神似魔，但絕不是凡人。
在林恆的體內種下魔種，也只是為了追求更高的武道境界，僅此而已。
至於現在都沒有暴露身份的青龍會大龍頭，還心存招降林恆的念頭。
而曹正淳，自他殺東廠紅衣大監，壓曹督主義子，更是將剛拜入東廠的左冷禪割下人頭送還，他們之間，就再無友好相處的可能
如果可以，曹正淳絕對會順手擰下他的頭，以此來維繫東廠的名聲。
但這一戰，是攔江一戰，主角之一的龐斑不想讓他死，所以曹正淳不會出手，至少現在不會。
不敢，也不能。
林恆突然一笑，因為他看到了昨夜還與他共飲美酒的厲若海了。
胯下蹄踏燕，手中丈八紅槍，此刻攔江一戰雖然英才濟濟，但厲若海，卻依舊吸引了大量的目光。
厲若海毫不掩飾自己的目標，胯下蹄踏燕嘶吼，望向林恆。
有殺心，有殺意的厲若海。
還有一個在龐斑飛昇後隨時要出手殺他的曹正淳。
一襲紅衣的東方不敗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聲說道：“我師傅和朱鐵膽也來了洞庭湖。”
“朱允，朱鐵膽。”
林恆嘿然一笑，這兩個，都有可能是青龍會大龍頭，甚至，兩個都是，也不無可能。
厲若海，沒有完全把握，不會這樣對著他露出殺意。
畢竟東方不敗還在他的身邊，他如此肆無忌憚，只有一個可能，他自信有人會攔住東方不敗。
龐斑不飛昇，自然無人敢出手，但這一戰之後，厲若海必然會悍然出手。
至少兩名以上的大宗師會纏住東方姑娘。
至於朱允，林恆從來不認為他跟東方不敗有所謂的師徒之情，要不然怎麼會藏身暗處。
他不出手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至於指望他出手相幫東方，完全是天方夜譚。
“你放心，我會護你周全的。”
東方姑娘輕聲說道，但眼中的一縷憂慮揮之不去。
兩名大宗師只是想攔住她的話，她很難再顧及的到林恆。
而就算她對林恆再有信心，也不認為林恆能敵過厲若海。
畢竟，林恆習武的時間，太短了，而他惹上的敵人，偏偏又太強了。
“不礙事。”林恆輕聲說道：“龐斑飛昇前沒人敢動手，龐斑飛昇之後，只要沒有大宗師出手，沒人殺得了我。”
龐斑在他身上種下魔種的事情，他告訴了東方，所以她倒是沒有太過於驚訝。
“八月十五，月滿攔江。”
林恆低聲呢喃，他還是低估了龐斑飛昇的影響力。
天下九位大宗師，有六位齊聚於此。
天榜前四，更是無一缺席。
這樣的大場面，連林恆都沒有料到。
甚至於此刻還沒到月滿攔江之時，到底還會不會來人，也猶未可知。
“今日過後，這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林恆默然，他沒有自大到認為這些大宗師都是為他而來的地步。
曹正淳和東方姑娘或許攔江一戰之後會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但是朱允和朱鐵膽，絕對不可能純粹的為了殺他而來。
無花和尚說過，青龍會冬管會在攔江一戰之後展露鋒芒，大龍頭和青龍會則會在一段時間後再收網。
可現在厲若海幾乎擺明車馬的要殺他，甚至不惜暴露自己青龍會的身份。
最有可能是青龍會大龍頭的兩位大宗師也連殃而至，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青龍會收網，要提前了。
林恆並不知道，青龍會之所以決定要提前收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
龐斑與浪翻雲兩位天榜前五飛昇之後，大宗師的數量雖然減少，但以青龍會的勢力，還不足以顛覆這偌大的江湖。
就算朱允與朱鐵膽都是青龍會中人，就算天榜第二東方不敗袖手旁觀，兩人也未必能與剩下的大宗師放對。
最好的辦法是在龐斑這位天榜第一飛昇之後，讓天榜自亂。
畢竟天榜之中，還有上官金虹這樣的陰謀家。
龐斑在世，既是阻礙，所有武者面前的高山，也是一種威懾。
他在世一日，不管他對這些陰詭地獄如何想，只要他沒有明確表態，終究讓人忌憚。
本來以青龍會大龍頭的佈局，天榜每一位大宗師都已經被他安排好了結局，因為這些大宗師都各有所執。
但偏偏，林恆橫空出世，沒有把柄，進境神速，一旦練神又是至少強大宗師戰力，偏偏還不願意入青龍會。
將變數扼殺，不管之後殘局多爛，總是能收拾的好的。
深吸一口氣，林恆偏開頭，望向洞庭湖。
此刻正值汛期，本應湖水翻湧，但今日洞庭湖，卻出奇的平靜。
林恆知道，這不是因為天時，而是因為人和，偌大的洞庭湖上，只有那一葉扁舟，便是風平浪靜。
他看到浪翻雲了，所有人都看到浪翻雲了。
只要是身處洞庭湖之人，無不“看”到了那一葉扁舟，隨水動而其舟動，然後牽著所有人的心，也隨之而動。
“走。”東方姑娘手提林恆，飄然下了閣樓，直接踏水而行。
“日月神教，恭迎教主！”
一艘上刻日月的鉅艦樓船，停泊於洞庭湖旁，上有千餘人等，男女老少，參差不齊，但有一點，每一人實力都不差，盡皆是入流好手。
東方將林恆拋至船上，無需小艇，踏水而立，背向林恆，寒聲說道：“此戰之後，若我被困，爾等搏命而攔厲若海，若林恆死於爾等之前，必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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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樓船一干人等齊聲應諾，目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