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在宮殿紙張,溫情脈脈,可是真正的刀槍,還是在朝堂之上。
杜有德是一個御使,風聞奏事。
他有些孤立無援。
哪怕是李治的時期,這些讀書人入朝為官,還是要“拜山門”。
只不過大家都是讀書人,讀書人的事情,不能說的太透徹。
一般情況下,在考試之前,大家都會“投卷”。
什麼是投卷呢?
就是大家夥兒將自己的作品,卷成一張卷子,投給達官顯貴。
這些達官顯貴看一眼,哎呀,這個小夥子寫得好啊,是一個人才。
然後達官顯貴朝著朝廷,推舉這些人。
這就叫做投卷,是一種合理的,在考試之前施展才華的手段。
也就是另類的,可以不用經過最終考試的一種選拔制度。
這種制度有好有壞。
好在一個真正有才華的人,可以不用一次考試,決定乾坤。
這種制度也有壞處。
這種制度的壞處就是,它的空子實在是太大了。
可操作空間,實在是叫人難以忍受。
特別在五姓七家,都是耕讀世家的時候,天下的門徒,不是皇帝的門徒,是世家的門徒。
就連太宗皇帝,都和世家較量了半輩子。
更不要說其餘人。
皇帝家的公主,不如五姓七家的閨女。
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情了。
世家,自然有自己的倨傲。
皇帝會換,可是大臣,永遠都是他們。
說到投卷,著名的詩人白居易,投卷的時候,還被笑過,“長安米貴,居之大不易”。
杜有德也是這樣的一個人,他長得還算是端正,沒有什麼顯赫的家世,杜,也不是五姓七家之中的任何一家。
所以這位小嘍囉,活的十分艱難,想要往上爬,千難萬難。
今天,他接收到了一份任務,看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激動。
驚恐。
畏懼。
歡快。
這些感情交織在一起,叫杜有德全然不知道做些什麼。
他茫然的吃過了飯,心事重重。
他知道,自己是被當做了一個試探風向的棋子,丟了出來。
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
以他的年紀,以他的資歷,他是完全沒有資格再進一步。
就算是乞骸骨,最多也就是一個五品。
這還是祖上冒青煙,才有的可能性。
五品官,對於他們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所以杜有德咬了咬牙,示意所有人今天都不要來打擾他。
他要寫奏章!
他要上朝,說一些大逆不道之言!
他入轂了。
這一次,成則功成名就,敗了,他就上吊自盡!
這樣的情況,不止是出現在了杜有德這樣的小嘍囉府邸,在其餘的府邸上,許多人都安靜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們心中也都驚濤駭浪。
他們不用自己出面。
可是所有的計劃,他們都是執行者,也是指使者,選擇杜有德的人,就在他們之中誕生。
他們不知道這個計劃是出自於什麼地方。
就想他們不知道林峰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是什麼意思一樣。
“曉之以情,是叫武后和皇帝的感情,重新被換髮出來。”
林峰一邊飲悟道茶,一邊說道:“陛下能夠冒著天下人的口誅筆伐,將皇后從尼姑庵之中帶出來,說明他們是有感情的。
所以,喚醒皇上和皇后的感情,是這個計劃的關鍵。
人心是肉長的。
陛下叫上官儀廢后,皇后得知之後,廢后計劃,並沒有成功,上官儀卻被抄家處斬。
在這件事情上,陛下理虧。
趁著這個時候,叫他答應二聖臨朝,這是曉之以情。”
在他的對面,林峰對面的能斷金剛聽得進津津有味。
這個佛門高人看起來還是沒有摒棄低階的窺私慾。
他還是蠻喜歡聽皇家的事情。
“那曉之以理?”
在他的旁邊,玄音大師沉聲問道。
他已經不敢在小覷眼前的林峰,這一位,他的手段簡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玄音大師甚至感覺,就算是當今的陛下和皇后,都不過是眼前這個人的棋子。
這一種感覺太過於大逆不道。
玄音大師沒有敢認真,仔細的思考下去。
此人實在是太妖孽了。
有些叫人下意識的抗拒。
林峰平靜的說道:“曉之以理之前,就要知道,什麼叫做道理?
兩位大師,或許有自己的言論和想法,不過在我看來,拳頭,就是道理。
那在朝堂之上,什麼是拳頭呢?
是邊軍麼?
是將軍麼?
還是金吾衛,還是禁軍?
或者是南衙的高手?
都不是,天后和天皇加封的問題,還涉及不到這麼嚴重的鬥爭。
所謂的理,就是朝堂之上,擁護天后的勢力罷了,天后旁聽朝政,多少年了。
最開始,陛下頭痛,所以奏章是他和幾位宰輔大臣,輔助天后觀測。
到了後面,就是在陛下頭痛,無法上朝的時候,天后在一邊聽政。
到了現在,天后就坐在了陛下旁邊的軟榻之上,堂而皇之的聽政,並且可以隨時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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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這個加封,只不過是將天后本人已經掌握的權力,名正言順罷了!
過幾天之後,我們的天皇陛下,應該會認同這件事情。
畢竟,事不由己,回天乏術了!”
林峰說著話,飲著茶,似乎是看到了正聚攏在了大明宮的那些大唐朝臣。
能斷金剛咽了一口唾沫。
他聽得有些刺激。
他們不知道林峰為什麼敢將這些話都告訴他們。
但是他們都察覺到了一件事情。
眼前這一位師兄,身形似乎變得無比的高大,他舉手投足之間,就可以改變風雲。
像是一尊偉岸的菩薩。
要是林峰察覺到他們的這個想法,估計會嗤笑一聲。
這些人的感覺,只是錯覺罷了。
他只是靠近了權力,並沒有掌握權力,真正掌握權力的的人,是五姓七家,是李治和武后。
他在順水推舟,可是武后能夠逆水行舟。
不過說他在監視朝堂,這話不假,在大明宮之中,有飛鳥,有狸奴。
飛鳥沒有問題,都是被檢查過的,可惜那些人不知道,這飛鳥的魂魄,是被林峰利用了古神的手段,鞣製成的眼睛。
他在利用飛鳥,尋找大明宮之中的人仙。
他現在就好奇,這大明宮之中鬼祟一樣的人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還有狸奴。
所謂的狸奴,就是貓貓。
西域進貢了許多馴養好了的狸貓,深受諸人喜愛,就算是武媚娘武后,也喜歡狸貓。
這些狸貓之中,有些也成為了林峰的眼線。
林峰的這些動作,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膽大包天!
在這樣膽大包天的情形之下,林峰看著所有的朝堂中人,走進了大殿!
平素的時間,大家站在大殿外面,都會寒暄一二。
可是今天,剛剛站在這裡,官復原職,並且往上提了半格的狄仁傑,敏銳的察覺到了問題,站在他旁邊的李榮也是一樣。
今天的氣氛,實在是太沉悶了。
長安城在下雷雨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
氣氛沉悶,壓抑的人胸口一口氣吐不出來,直到第一道驚雷出現,整個氣氛才會逐漸鬆脫。
“有大事要發生了。”
狄仁傑敏銳的察覺到,他往周圍看了一眼,看著那些古井無波的臉,心裡忽然一頓。
“是誰出手?”
狄仁傑感覺到了不妙。
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叫他心中極度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