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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甄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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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雨菲在自己的房間裡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就是在重慶的時候,葉晨是實打實的軍統人員,這是母庸置疑的,可是當時他為何會幫助自己抹除痕跡,這是她一直都想不通的。

顧雨菲還不會自戀到認為是自己的魅力大到讓葉晨達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步,因為作為一名特工,談感情本身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葉晨當時已經對腐敗的國黨喪失了信心,早就心向自己這邊,要不然她實在是想不通葉晨做這件事的目的。

而且葉晨主動對自己說起這件事情,顧雨菲不認為他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對自己進行威脅,更大的可能是他對自己的存在持懷疑態度,想要看看自己到底是哪邊的,因為當時有可能破壞軍統行動的,除了地下黨還有中統的人,他這是在試探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是姓紅還是姓國。

此時的顧雨菲仍舊不認為葉晨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尤其是那麼早的時候,因為自己的紅黨身份,與葉晨的相比,實在是更具有隱蔽性,這麼些年來就沒人發現過,她不認為葉晨會覺察到。

想通了的顧雨菲輕笑了一聲,洗了個澡,換了套絲制睡衣,來到了葉晨的房間,在沙發上慵懶的坐下,然後說道:

“我剛接到電話,你明天的審訊已經被挪到後天去了,明天沒事咱們打麻將吧,正好秀凝姐和姐夫也過來,我已經跟他們約好了,到時候咱們一起搓幾圈兒,我自打來到沉陽,還沒摸過麻將呢,都有些手癢了!”

葉晨沉默了片刻後,突然意味深長的笑了,只見他輕聲開口說道:

“以那兩口子無利不起早的性格,恐怕來本溪打麻將是次要的,最大的可能是帶著李維恭的任務來的,督查室四大員都出馬奔赴本溪了,獨留咱們那位先生一個人在沉陽處理公務,要是沒有極大的好處,你猜咱們這位先生會不會放人出來?真當督查室不忙的嗎?還出來打麻將?沉陽放不下一張麻將桌嗎?呵呵!

而眼下本溪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審訊女地下黨趙致,所以這件事勢必和她有關,能讓李維恭這麼大費周章,想必背後的人應該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恐怕重慶那邊都已經託了關係了,趙致的父親趙國章,這回是要大出血啊!”

顧雨菲被葉晨的一番言論驚的是目瞪口呆,自己只不過說了明天不審訊,休息一下打麻將,就讓葉晨幾乎把背後隱藏的真相抽絲剝繭的都給扒了出來,這個男人實在是太聰明了,當初在訓練班的時候,不愧是戰略情報學第一名,絕非浪得虛名啊!

跑到本溪來玩沉陽麻將,這是督察處大員們一個驚人的創舉。顧雨菲的麻將水平如何,葉晨並沒有真正見識過。不過等陳明兩口子趕到後,和本溪的地方大員們一交手,那些陪她打麻將的人,就連死的心都有了。

顧雨菲連做十莊,每把上手就是對對胡的飄牌,不自摸人家不胡,不帶暗槓人家也不胡。

“哎?邪門了……”輸得灰頭土臉的陳明,連眼睛都綠了,有些煩躁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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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怎麼把把都是這種牌?”

陳明的意思很明顯,顧雨菲總能摸到這種牌,那一定是她出千了。但實際上,人家根本就不用出千,這一點,就連在旁邊觀戰的葉晨,也都能看得很明白。

擺牌的時候,顧雨菲往往是最後一個擺完的。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因為她把碼好的牌,全都一一記在了心裡。如果輪到她做莊,怎麼打色子那還不是由她說得算?從哪抓,抓什麼牌,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要不怎麼說顧雨菲聰明呢?可在葉晨看來,她這聰明勁兒完全就是沒用在正地方。

“不行了!換換手吧!”本溪大員告饒了,他連拖帶拽把葉晨請上了桌。可葉晨根本就不好這個,要不是老姐姐於秀凝衝他直眨眼,沒準他一轉身,直接就逃之夭夭了。

“玩玩吧!今天就當放假了。”於秀凝這是話裡有話,葉晨當然知道於秀凝等人都聚集到沉陽的目的是什麼,輕笑了兩聲,那就打吧,有人千方百計的給自己送錢,自己幹嘛不接著?

有人說,打麻將就是換手如換刀。葉晨剛剛碰了一張牌,對門的顧雨菲就點炮了,而且是從容不迫面帶笑容給他打出了炮牌。

“你這也太快了吧?”來回看看這二位,陳明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吐了口老槽道:

“給點機會行不行啊?你們倆還讓不讓上下家活了?”

打牌不是請客吃飯,沒那麼多客套,贏就是贏,輸就是輸。華夏人一絲不苟的嚴謹作風,並沒有體現在制度上,相反,它卻在賭局中被表現得一覽無遺。接下來的發展就更沒有懸念了,顧雨菲徹底停胡,葉晨反倒一把接一把,胡得是不亦樂乎。

“白板!”

“胡了!單調!”把牌一推,葉晨瞧了瞧放炮的顧雨菲,表情有些玩味。也難怪,打了幾圈下來,顧雨菲沒幹別的,專門從事點炮了。如果照顧一下別人,偶爾給別人點幾炮,這也能說得過去。可她眼裡只有許忠義,為了許忠義能從一個輝煌走向另一個輝煌,她一門心思地輸送著炮彈,而且是無怨無悔。

“我應該給你刻塊牌匾了!上書督察處首席炮兵司令!”陳明急了,掀開自己的牌後,衝顧雨菲發起了牢騷:

“瞧見沒有?我寧可不上聽,也死攥著這塊白板。你可倒好,快黃莊了還給人家往出打?唉!我算看明白了,你們倆這麼心有靈犀,往後再說不是一家人,哼哼!那就哪涼快哪呆著去!”

“你跟人家小菲發什麼脾氣?”於秀凝狠狠瞪他一眼,隨後摸出底牌往桌面一拍,開口說道:

“瞧見沒有?我這也攥著白板呢,跟誰說理去啊?”

“我哪知道他要胡白板……”顧雨菲的聲音越來越低,她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打麻將就這點好,故意放炮人家也抓不住證據,要是不滿意,那你可以把氣憋在心裡嘛!誰叫你上麻將桌了?

其實此時的顧雨菲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她本來還以為自己配合葉晨,會有很大的難度呢,畢竟兩人壓根兒就沒經過磨合,而且在顧雨菲看來,葉晨就相當於一個門外漢,這就要考慮自己喂牌的本領了。

然而事實卻不是這樣,顧雨菲發現葉晨的洗牌手法幾乎和自己如出一轍不說,關鍵他記牌的速度,絕對是自己難以望其項背的,四個人幾乎每一個的牌型分佈,對他而言都是瞭如指掌,這就有些恐怖了,這是個比自己把玩麻將更久的高手。

陳明這個傻子,此時沒有看出來的是,顧雨菲其實一直在阻止葉晨自摸,因為那樣的話,大家只會輸的更多,可以說顧雨菲是犧牲了自己一個,拯救了於秀凝和陳明兩口子,總不能趙國章送來的所有好處,都歸你葉晨一個人吧?吃獨食這種行為在職場是要犯忌諱的!

葉晨自然是讀懂了顧雨菲的表情,他也樂得輕鬆,到時候有顧雨菲這個點炮小能手幫忙背鍋,自己落得實惠,還不招人恨,何樂而不為呢?輕輕笑了笑,凡是顧雨菲送來的牌,他就直接開胡,一會兒的工夫,葉晨牌桌旁的籌碼就已經堆滿了。

今天算是遇到麻將高手了,陳明兩口子輸得是心服口服。這樣一來,督察處也算是人才濟濟了,有能賺錢的,有精通麻將的,還有一個發誓戒賭卻怎麼也戒不掉的。把一旁伺候的地方大員支開後,幾個人開始算帳了。顧雨菲沒輸沒贏,陳明兩口子債臺高築。

“忠義,你剛才贏得爽麼?”於秀凝微微一笑,揀出張“發財”摸了摸。

“承讓!承讓……”葉晨一臉謙虛的模樣。

這時就見於秀凝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然後輕聲說道:

“承讓的不是我們,你知道,我一向反對賭博的,可為什麼這回卻能破例呢?”

葉晨當然知道原因,你這次帶著你們家老陳是來做掮客的,幫著趙國章牽線搭橋,旨在讓我在審訊的時候對趙致網開一面。不過這些話自己知道就好,沒必要在於秀凝面前顯擺自己的聰明才智,葉晨理智的閉上了嘴,傾聽者於秀凝的話語。

“呵呵!剛才當著外人的面,我們這戲必須要做足,不然一旦傳出去,那影響可就不好了。知道麼?為了能叫你順順當當收下這筆錢,有人出高價讓我們跟你賭。”

“有人出錢?”葉晨故意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於秀凝把玩著手裡的那張發財,然後繼續說道:

“你要審的紅黨疑犯中,是不是個女的?”

“是啊?她叫趙致,是個沒畢業的女學生,怎麼啦?”葉晨還是一副不解的表情,揣著明白裝湖塗。

此時的顧雨菲看到葉晨在於秀凝面前,不停的秀著演技,也不禁感到有些好笑,眼前這個男人,絕對是個扮豬吃虎的行家,自己表哥非要跟他頂著來,恐怕日後有大跟頭要栽。這時就見於秀凝繼續說道:

“她父親趙國章,那是東北有名的大財閥。抗戰時期,曾多次冒險支助過我們,就連戴主任生前,都尊稱他一聲‘趙老’……”

一切答桉已經揭曉,不用猜,於秀凝此行肯定是來說情的。可這趙國章也太神通廣大了,居然能說動督察處的上層,讓一個堂堂的上校督察,不辭辛苦地親自跑一趟。為了營救自己身陷令圄的女兒,這老頭何止是找到於秀凝?

就連東北督察處的正副主任劉安國和李維恭,以及遠在南京的毛齊五和魏大銘,也被他給驚動了。不然顧雨菲幹嘛要拉著許忠義打麻將,甘心給他當牌搭子看著他大殺四方,這其中是有說道的,說白了,這都是毛齊五指使,劉安國和李維恭點頭,魏大銘幫著出的主意。

“齊公子那邊怎麼說?”對地下黨通融,這可不是件小事,葉晨沉吟了片刻後,決定先探探死對頭的口風。免得日後被抓住把柄,變成他攻訐自己的有力證據。

這時就見於秀凝一臉無奈的說道:

“小齊這個人嘴挺硬,他說不能開這個先例,並且還揚言要把整件事向委員長彙報。”

齊公子和海豐公子關係密切,他當然能把事情捅到最高決策層了。可這樣一來,葉晨再想暗地放水,那不就是授人以柄了麼?所以其中的分寸還是要拿捏到位的,葉晨不會給齊公子留下這樣的口實。

“所以,這就是李先生為什麼力主你來公幹的原因。因為你比小齊靈活,把趙致交給他審,那這姑娘就算是沒救了。”於秀凝最後說道。

既然這樣,那就審吧,葉晨作為後來者,自然是知道趙致肯定會叛變,可是該做的工作還是得做。在顧雨菲陪同下,三個人在審訊室裡會面了,現場的氣氛很嚴肅,燈光昏暗,給人一種空氣似乎都流通緩慢的不舒服感,壓抑的氣氛籠罩在這間不足十平米的小屋裡。至於為什麼要選小屋,這也有說道,因為狹窄的空間會對犯人造成強烈的壓迫感。

趙致年齡不大,跟小丫頭白絮的歲數相彷,此時她用怯怯的眼神望著許忠義,好像受盡了人間的委屈。不可否認,這也是個漂亮的姑娘,只可惜她也生在了一個錯誤的年代,錯誤的家庭。

“你很怕我麼?”葉晨開始提問了,但趙致並沒有吭聲。“啪!”狠狠一摔鋼筆,葉晨的臉色迅速陰沉了起來。趙致嚇了一跳,她那明顯的聳肩動作,被顧雨菲絲毫不漏地看在眼裡。

“你害怕了?”葉晨靠在椅子上冷笑道:

“如果不怕,那你為什麼抖肩呢?”

趙致摸摸腕上的手銬,將嘴唇咬了一咬,這時就見葉晨好像是在調戲老鼠的貓一樣,繼續用語言撬開趙致的心理枷鎖:

“你可以不說話,但從你的動作中,我還是能得到想知道的答桉。你害怕我的原因,是怕我對你用刑,對麼?”

撩起眼皮,趙致有些局促不安地看著葉晨,這時候就見葉晨繼續自說自話:

“知道麼?你如果感到害怕,那就說明你並沒做好為紅黨獻身的準備,正處於猶豫不決進退兩難的階段。要是我沒猜錯,你現在已經知道有人會來營救,所以你就賭,賭自己什麼都不說,也可以平安走出這間牢房。但你錯了,軍統不是警察局,誰也不可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葉晨說罷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趙致被嚇了一跳,臉色越發蒼白了,她兩眼盯著腳尖,腳尖在不停地挪動著。葉晨似笑非笑的看著趙致,繼續對她的心理進行施壓:

“你腳尖衝內,這表明被我說中了心事,想下意識用逃跑來迴避危局。但你跑不掉的,就算我不殺你,共產黨也會把你當作叛徒對待!”

“把我當叛徒?”小姑娘驚呆了,忽閃一下睫毛,她脫口問道:

“這怎麼會?”

葉晨還是那副玩味的表情,彷彿是在跟一個無關的人聊天一般,語氣雖然和緩,但是沒人能夠從中感覺到一絲的溫度:

“有什麼不會的?呵呵!你閃了一下睫毛,這表明你在急速思考,考慮我的話是真是假。然後你問了一句‘這怎麼會’,說明你並不相信我的話,因為你什麼都沒說,貴黨又怎能把你當叛徒呢?

但你不知道,我這個推論是可以倒過來想的。地下黨把你當叛徒的前提,是你說出了他們的秘密,如果你身上沒有地下黨的秘密,那還用怕刑訊,還用擔心自己會當叛徒麼?因此,你身上一定是藏有地下黨的秘密。雖然你不想出賣組織,可你卻出賣了自己,連自己都能出賣的人,她還能替別人保守秘密麼?所以,我在一步步走進你心裡,攻克你的心理防線,那只是個遲早問題。”

顧雨菲在一旁看出門道了,她暗忖這葉晨簡直是個玩人的高手。連自己這種受過特殊訓練的人,都能被他耍得要死要活,更何況是一個天真浪漫的小姑娘?只見葉晨繼續說道:

“好吧!我先不問你的組織,咱們就談談你。你這麼年輕,憑資歷也當不上那邊的大幹部,既然不是幹部,還能掌握秘密,這暗示著什麼呢?暗示著你可以接觸機密,有權知道些機密。什麼職務的人是能接觸機密的?除了機要秘書和交通員,我想不出別的。

但你不可能是交通員,因為我檢查過被繳獲的檔案,發現上面全是你謄寫的字跡,所以你是幹什麼的,也就一目瞭然了。由此推斷,其他潛伏在本溪的紅黨組織,你不但能說出他們的聯絡方式,而且還知道他們隱藏在哪裡。”

冷冷看一眼許忠義,趙致緩緩閉住了雙瞼,眼皮微微跳動,她感覺自己被面前這個男人給剝了個精光,他彷彿能夠走進自己的心裡,探知自己的一切秘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此時的趙致既不說話,也不再動,這種表現被外人看來,就是一種抗拒審訊的狀態。

然而顧雨菲卻不這麼認為,因為人是不可能沒有肢體語言的,所以對方肢體上的任何不作為,這都表示她內心正在掙扎,是想用竭力掩蓋肢體語言的方式,來阻止葉晨進一步發現其它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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