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黑山軍
“匪過如梳，兵過如蓖，官過如剃。”
瞎眼老丈拄著根樹枝，消瘦至沒有人形的身軀甚至撐不起身上的破衣，“黃巾來的時候，每家還能剩下點糧食，可平叛的官軍一來，一粒都不給你剩下。前幾年，村中的青壯不是被殺了頭，就是充了軍，要麼就乾脆跟著太平道造反，凡有辦法的都走了，只留下我一個哪也去不了的老頭守在這村中等死。”
漢末朝政混亂，宦官與外戚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邊疆異族環伺之下，國勢日衰。又恰逢大漢開國以來最大的旱情，廣袤無垠的疆土上大半顆粒無收，太平道教主張角一聲令下，令天下間所有的信徒揭竿而起，席捲天下。
陳玄現在呆的地方，就是一處因為太平道起義，而幾乎淪為廢墟的村莊。
但太平道的起事雖開始得轟轟烈烈，可終究還是因為張角的病逝而被迅速平定，卻也因此造就了無數割據一方的軍閥，為日後的大亂埋下伏筆。
綿延四百餘年、歷經二十四帝的大漢，至此將迎來破滅的倒計時。
老漢一邊訴說著過去的事情，一邊用樹枝在面前的一口破鍋裡攪動，他正燉著一條四肢著地都有常人胸腹那麼高的大野犬，而陳玄在剛剛親眼目睹這位似乎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漢，用如霹靂般的一棍將其打殺。
明明是一個骨瘦如柴、肋骨都清晰可見的老人家，卻有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好身手，還有那頭兇惡勝過陳玄平生所見過的任何犬類的怪狗，一切都散發著不同尋常的氣味。
“老人家好身手。”
聽到陳玄的誇讚，瞎眼老漢只是輕描淡寫地道：“算不得什麼，哪個老卒不會這幾下？”
但是，他的功夫在陳玄看來，與刺客聯盟中訓練有素的刺客相比較也不遑多讓。尤其老漢的年紀要大得多且身有殘疾。
老漢話中的意思卻透露出，在這個世界，他根本不算是什麼高手。
這就有意思了。
老漢將野犬燉熟後，不顧溫度，直接伸手撕下一條滾燙的後腿：“吃嗎？”
陳玄搖了搖頭。
這年頭人尚且沒什麼吃的，更何況狗？
鬼知道這條野犬是靠吃什麼東西果腹的，就算是死了，那顆狗頭的一對眼睛仍散發著令人心顫的綠光，令陳玄完全沒有食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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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看上去你也是個沒捱餓的。”
瞎眼老漢將狗腿塞入口中，大快朵頤起來，嘴中含混不清地道：“我看你一身奇裝異服，莫非是哪裡的士子？現在可不是出來遊學的好時機啊。”
陳玄笑了笑。
接著，老漢又道：“這荒郊野嶺的也沒什麼好去處，周邊又有黑山賊作亂，天色已晚，你不如今夜就在此歇息吧。”
“沒事，我略通些拳腳刀劍，尋常賊人是不怕的。”
“既然如此，那你便自去罷。”瞎眼老漢找了一處屋簷，蜷縮成一團，“老漢我要睡了。”
陳玄用身上的新衣換了兩套舊衣物，將蛇影刀用條破布捆了佩在身上，拱手告別老者。
為了完成任務，他需要儘快趕往雒陽，可這片大地遠比他的記憶之中更加廣袤，路程幾乎是記憶中的神州大地的三倍不止，而沒有坐騎的陳玄唯有靠雙腳步行趕路。
晝夜兼程之下，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陳玄終於即將走出太行山的地界。
可在這時，他像瞎眼老漢所說的一般，迎頭撞上了“黑山賊”。
黑山賊實際是個蔑稱，正式的稱謂是黑山軍。在太平道起事失敗後，黃河以北地區的各類起義卻沒有因此停息，反而越演越烈，最後糾集在一起號稱黑山軍，以張燕作為首領，號稱百萬之眾，是黃河以北山區裡一股不可忽視的軍事力量，因太平道起事而元氣大傷的雒陽朝廷已經無法征討，只有任其坐大。
黑山軍雖然號稱百萬之眾，但其中多半是無法作戰的老弱婦孺，只是因為接連戰亂無法生存，因此落草為寇，在太行山中結寨自保。婦孺數量太多，糧食又不夠吃，為了養活這麼多人，黑山軍在屯田開荒之餘，也時不時客串一番剪徑強人，透過路卡收集來往客商的財貨，做些打家劫舍的勾當。
陳玄孤身一人，又行色匆匆，一看就不是什麼有油水的角色。
黑山軍的小頭目上下看了陳玄一眼，在看到腰間那把用破布捆了一圈的蛇影刀後兩眼一亮，手指向它：
“這把刀歸我了，人帶走。”
陳玄看著這夥一身破衣爛衫、連武器都不全，只有兩口爛刀和鋤頭耙子，像匪多過像軍的幾個笨蛋，感到好笑。
“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劫爺爺的道？想刀就自己來拿。”
幾個黑山軍對視一眼，獰笑著走了上去。
戰鬥結果自然沒有任何懸念，陳玄甚至連刀都不需要拔，三下五除二地就靠拳腳放倒了這幾個蠢物。
唯一有些意外的，就是這幾名黑山軍的嘍囉戰力居然確實不低。
即便沒有經過完整的訓練且衣衫襤褸，可這幾人的氣力頗為驚人，反應也很靈敏，雖說基本擋不下陳玄一腳，但也來得及做出反應進行防禦，而那個小頭目，在吃了陳玄一記疾風勁草的高鞭腿後，倒在地上還有進氣，甚至還顫巍巍地掏出一根鳴鏑。
在陳玄所經歷過的世界中，這個世界的人身體素質最為強悍。
陳玄見此，不再急著趕路，而是低下身奪走那支鳴鏑，將用來發射的劣質木弓一隻手捏個粉碎後，單手拈著朝頭頂一拋。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瞬間，就引來了附近來回巡遊的黑山軍精騎的呼哨作為回應。
山林之間就彷彿突然匯聚出一道烏光，整齊的馬蹄聲中，由黑山軍精銳騎軍組成的一支小隊，正迅速朝著陳玄奔來。
這些騎兵胯下的坐騎是清一色的黑馬，全都是高度接近兩米的龐然大物，身上纏繞著肉眼可見的黑色罡氣與其身下的戰馬相連，有著似乎無堅不摧的威勢。
陳玄從這些精銳的身上，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奇特能量的存在。
這裡，果然不是什麼普通的漢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