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君且聽我一言。”
“在下既然以入秦，怎會不懂秦國之法，秦國這數十年走向霸主之路，睥睨天下，靠的便是商君遺留之法以及君臣一心。何為法，法乃是制度，乃是規則，將大秦原本混亂的局面撥正，走上強秦之路。也因此有了現在的秦國。如此根本，豈能為我一人破之，在下入秦是為了強秦，是為了天下一統，開創那太平盛世。”
褚歌目光掃過眾人，堅定的說道。
“天下紛爭數百年，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我輩讀書人不思平定亂世，莫非還想著它更加混亂不成？這天下亂的太久了，不能再繼續亂下去了！而當今天下，能滅六國，平亂世，一統天下的唯有秦國，秦國自秦孝公之後，世代皆賢君，勵精圖治，方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其中不易可想而知，幾輩人努力才有了如今的契機。”
“秦國之所以強於六國，歸根結底就是——法，法乃是一國之根本，國要強大，就要依法治國。”
“當年商君為何以嚴苛之法治國？因為秦國當時乃至天下的格局混亂，國力損耗巨大，唯有用嚴法方能撥亂反正強盛國力，將秦國引向正途。”
“可商君之法雖適合曾經的秦國，卻未必適合未來的秦國，秦國未來必然會一統天下，兼併六國，納六國子民，到時天下一統，此法就不再適合新的秦國，而到那時，商君之法的弊端就會顯露，到時甚至危及整個帝國。”
褚歌此話一出，立時引起了守舊派的不滿，一人出列嗆聲道：“黃毛小兒休要胡言，商君之法豈是你這白身的傢伙評判的。”
“商君變法之前，你們是不是也是這麼說的，那變法之後享受福廕的你們，現在又排斥新的東西。窮則思變，試問，大秦統一天下後，是否還有敵人滿足這龐大的軍功爵制的體系。”
“我所想的，當大秦統一天下後，應當休養生息，獎勵農耕，往來通商貿易來壯大我大秦國力。”
褚歌侃侃而談，高臺王座上的嬴政心中暗暗點頭，這與他的想法雖有出入，但殊途同歸。
只是內憂外患，恐怕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完成這項霸業。
歷史上，嬴政選擇了保全文明火種，命令大秦精銳誓死鎮守邊疆，不讓關外狼族踏足中原半步，不然楚漢之爭的結局還兩說。
“說了這麼多，你還是沒有把根本問題解決，既然軍功爵制不適合未來的大一統帝國，那你到說出個解決方案出來。”
那人又忍不住嗆聲道。
呂不韋也為之側目，想聽聽這個“武夫”究竟有何見解。
褚歌早已胸有成竹，說道：“首先，廢除分封制。”
此話一出，立時引得眾人色變。
不等反駁的話傳出口，褚歌下一句話立馬遞了上來，道：“大周的天下你們也都看到了，如果你們希望大秦的後世之君也想周天子落得同樣的下場，當褚某信口雌黃好了。”
一句話。
朝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
呂不韋頓時異樣的眼神看向褚歌，心中頓時升起幾分重視。
王座之上，嬴政神色興奮而又凝重，雙手不由得抓緊座椅上的把手，眼神中幾分精光乍亮。
寡人果然沒有看錯。
“其次，寬頻六國百姓。相信大秦滅六國後，一定會有不少叛逆亂黨存在，但那都無關緊要。需知一國的強盛凝聚力皆在一國之百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在場之人反覆品讀，齊齊看向那淡然自若的俊朗青年，心中讚歎之餘還被對方的年紀所震驚。
此子不除，他日朝堂之上焉有我等立足之地。
而呂不韋也徹底將心底的輕視收起，正視起這個年輕人。
“其三，以對外戰爭轉移內部矛盾。是故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事故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者也。”
“臣聽聞西域有國名‘大宛’，那裡山好水好，盛產寶馬。此馬身材健碩，四肢發達修長，且速度耐力皆良，非常適合行軍。透過對外貿易，物資流通，將西域大宛天馬引入我大秦，壯我大秦鐵騎之威。自此，關外狼族引以為傲的騎行軍將不足為據。”
“再其次，對原六國貴族施以懷柔，縱使囚禁，也決不能害其性命，以免引起六國反抗情緒。”
“以上所述只是在下的觀點，諸位可以參考。在下以為，治國當實事求是，根據實際情況來來治理，不同的地區風俗民風都不一樣，當以不同的方式去治理，想要一統天下不能單單統一土地。更要一統文化和精神，讓所有人都認可一個國家，這才是真正的大一統，定我華夏萬世不拔之基。”
“然，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但大丈夫生於天地，豈能如草芥般碌碌無為，諸君曾記否當初入仕的初心？”
不少人捫心自問，當初的諾言，是否還記得？
為名為利，為權為勢，還是為了黎民百姓…
呂不韋目光幽深的看著褚歌，雙眼發出攝人心魄的神光。
褚歌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拱手向天，一頭拜道：“吾輩當自強，更為天下昌。遂吾立下心願，此生，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世繼絕學，為天下來太平。”
話語落下的瞬間，大殿一陣寂靜。
怎麼這麼安靜，難道我演砸了？
褚歌靜得都能聽到自己咚咚作響的心跳，心裡頓時緊張起來。
“這…”
不少人嘴巴微微張開，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神情呆滯，雙目愣愣的看著褚歌。
看著對方的俊朗的面容，耳邊還迴盪著話語聲，這些聲音似乎一直盪漾到了內心深處。
讓群臣那顆半朽的心彷彿重新跳了起來。
這一刻，心中似有一股熱流湧上，揪動酸澀。
少年時的熱血和衝動在眼前如同走馬燈一般晃過。
現如今…
王座之上的嬴政更是雙手用力到大白的激動，身體微微顫抖著，熱血沸騰的感覺瞬間讓身體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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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國當實事求是，先生此言，彩！”
呂不韋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褚歌，沉聲的說道。
“先生此言，彩！”
群臣齊聲拜道。
北宋大家張載的橫渠四句可謂是千古讀書人的最崇高的理想。
可當你明悟這句話的意思之後，你就會發現古代讀書人的志向以及理想是何等的大氣磅礴。
那種聞之足以令人寒毛炸豎，激動到發抖的威力，體會過的人才會明白。
彷彿精神都被洗禮了，整個人都昇華了。
今日，褚歌“大良造”的爵位算是徹底穩了。
而今日朝堂上所發生的一切，相信不日便會傳便七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