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楊慶的劇透,猴哥覺得理所當然。
如果沒有自己,誰能保師父西去?
猴哥還覺得,自己到時應該能弄個蓮臺坐一坐。
事實上,他未來拉扯六耳獼猴上天入地,最後就得到了如來佛祖【那時功成歸極樂,汝亦坐蓮臺】的承諾。
不然的話,當個使者,做個羅漢,又有什麼意思?連齊天大聖都比不上,總不能幹成了專案還降級吧?
沒有這樣的道理。
“大王,另外兩個取經人是誰啊?”
嬰寧好奇地問道。
猴哥也挺感興趣。
“勢不可去盡,話亦不可說盡,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故不可說。”
楊慶還準備導演一場豬八戒背媳婦呢,經典的曲子都已經準備好了,哪能提前說出來!
只是聽他這麼一說,不單是猴哥,連嬰寧這小狐狸精,都感到掃興。
不過,嬰寧眼珠一轉,很快又想到自己並非取經人,於是小聲央求道:
“大王,你只對我說,不要告訴孫大王。”
楊慶笑道:“說了你又不認識……不對,其中一個,你曾經見過,附耳過來,不,我在你身上寫字,免得猴哥聽到。”
說完,他就在小狐狸背上寫了“天蓬元帥”四個字。
“是他?哈哈,竟是他?”
嬰寧笑得十分開心。
不得不說,她的笑聲,也許有些像《聊齋志異》裡的那位狐狸精了。
猴哥心癢難耐,卻也知道楊慶絕不會告訴自己,只好按捺住好奇心,收斂心神,準備應付那只偷袈裟的妖怪。
黑熊精這廝,與那些懵懵懂懂,只知道守著地盤、吃人度日的妖怪不同,反而喜歡談玄論道、禮佛參禪,對佛仙神聖一流頗為嚮往。
譬如今日,他就找了兩個同好,在山裡的某個芳草坡上席地而坐,然後就高談闊論,講一些燒爐煉丹、調汞弄鉛的經驗,旁門外道的法訣。
說得興起,黑熊精就說後天是自己的“母難之日”,也就是生辰,正好自己夜裡又找來了一件錦襴佛衣,不如明日就以這件佛衣為壽,邀請附近群山裡的各位同道開席。
道士打扮的蒼狼怪,與白衣秀士打扮的白花蛇怪,都贊成這個提議,紛紛叫好。
話說,白衣秀士這個打扮、這個外號,真的妨主。
比如白衣秀士王倫,之前打扮成白衣秀士的涇河龍王,還有這裡的白花蛇怪,都沒有好下場。
果然,聽黑熊精說起佛衣,猴哥立即按捺不住,跳出來掄棒勐砸。
黑熊精反應極快,瞬間化風逃遁;蒼狼怪的動作也十分迅速,駕雲而逃。
就剩下白衣秀士花蛇怪,沒能逃走,慘被猴哥一棍來打扁。
見他一聲不吭地變成花蛇原形,猴哥猶自不解氣,硬是又提起他,摔成了七節。
所以說,不要取白衣秀士的外號,也不要打扮得像個白衣秀士,這樣的外號和打扮,真的很有毒。
“孫大王走了,我們快跟上!”
嬰寧大呼小叫。
這幾百年來,她天天待在雲雷山修煉,雖然山上可以玩耍的地方很多,但幾百年來,她也有些玩膩了。
若非楊大王明令禁止,她早就偷偷熘下山,去感受一下人間煙火了。
從慘不忍睹的死蛇身上移開鏡頭,楊慶縱身繞過山峰,緊隨而去。
很快,在一個陡崖邊,猴哥找到了黑熊精的洞府。
這地方煙霞雲霧繚繞,花草樹木成蔭,竟有幾分仙氣飄飄。
來到門首,楊慶先拍了一下兩扇厚重的石門,然後把鏡頭轉到門上的橫石板,只見上面寫著【黑風山黑風洞】六個大字。
不要奇怪,黑熊精既然喜歡佛道之流,自然就有文化素養,不然怎麼聽得懂玄機呢?
而觀音菩薩招聘員工,也不是只看能不能打。
黑熊精能文能武,正合她的心意。
猴哥見洞門緊閉,便掣棒在手,往門上敲了一下,大喝道:
“開門!”
把門的小妖聽了,就開門出來,見是不認識的人,便警惕地問道:
“你是何人,敢來擊吾仙洞?”
聽聽,黑熊精已經把自己比作神仙了。
猴哥一聽這話,十分不滿,罵道:
“你個作死的孽畜!這是什麼地方,敢稱仙洞?仙字是你能用的?快去報與你那黑漢,教他快送老爺的袈裟出來,我好饒你這一窩性命!”
猴哥噼頭蓋臉的罵聲,把這小妖嚇到了,連忙進去稟告:
“大王,佛衣會做不成了!門外有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來討袈裟哩!”
儘管不知猴哥的底細,但人家都打上了門,黑熊精自然不能不應,忙叫小妖給自己換上烏黑的全身鎧甲,又披上了一條皂羅袍,手拿一杆黑纓槍,著了一雙烏皮靴,大踏步地走出門來。
猴哥傳音道:“老弟,你看這廝,就如燒窯築煤的一樣,相比是在此處刷碳為生,不然何以這等一身烏黑?”
古代制墨,是將松枝置於竹棚內燃燒,等燒盡後,碳灰會附著在棚頂,這時工人就會進去刷取炭灰,用以製作墨錠。
所以說,猴哥去西牛賀州之前,在南贍部洲廝混的那些年,真是見過了人生百態,什麼都懂。
比如,後面路經朱紫國,猴哥就當了一回神醫。不但用小白龍的龍尿,伴著鍋灰做了一副烏金丹,還叫施法拘來敖廣,叫他吐了點口水做藥引,給那朱紫國國王治病……
扯遠了。
收到猴哥的傳音,楊慶也笑道:
“這廝是黑熊成精,菩薩那蓮花池,只怕也洗不白他!”
猴哥聽得哈哈大笑,把黑熊精看得迷惑不已,心說這和尚莫非患了癔症,不然怎麼一見我就傻笑?
黑熊精不明所以,便一震長槍,厲聲喝道:
“且不要笑,我問你,你是什麼和尚,敢大膽來我這裡?”
猴哥斂笑,也拿著鐵棒走到他跟前,大聲道:
“不要囉嗦,快還你老外公的袈裟來!”
黑熊精裝湖塗道:“你是哪座廟裡的和尚?你的袈裟在哪裡失的?怎麼來我這裡索取?”
猴哥道:“我的袈裟,在觀音禪院的後方丈裡,是你昨夜偷了它去,要做佛衣會過壽。你還敢抵賴?快快還我,便饒了你的性命,若敢道個‘不’字,我就推到黑風山,踏平黑風洞,把你這一洞妖邪,全部碾為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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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熊精聞言,呵呵冷笑:
“你這潑物!昨夜那火就是你放的!你能在方丈屋頂,招風行兇,我怎就不能拿袈裟?你是哪裡來的,姓甚名誰,有多大手段,敢誇海口,滅我仙洞?”
猴哥嘴上佔便宜:“你怎麼不認得你的老外公?你老外公乃大唐上國駕前御弟三藏法師之徒弟,姓孫,名悟空行者。若問我的手段,嘿嘿,說出來教你魂飛魄散,死在眼前!”
黑熊精不服氣道:“你有甚麼手段,說來我聽?”
猴哥當即吟了詩,介紹自己的身份。就是那首以【你去四海乾坤問一問,我是歷代馳名第一妖】結尾的超長打油詩。
黑熊精聽得笑了:“原來你就是那鬧天宮的弼馬溫?”
這個有見識,但還不夠多的黑廝,精準踩雷了。
“你這賊怪,偷袈裟不還,倒傷老爺,不要走,看棍!”
話尤未已,猴哥便與黑熊精打成一片。
說起來,西行路上的頂級妖怪,比如獨角兕大王、黃眉佛這些,基本都不會拿弼馬溫出來說事,他們清楚猴哥的厲害,想要和他比試一番,證明自己。
一猴一熊,打了十幾合,不分勝負。
見紅日當午,黑熊精舉槍架住猴哥鐵棒,提議道:
“孫行者,我兩個暫且收兵,等我進了膳,再來與你賭鬥!”
猴哥還沒盡興,十分不爽地罵道:
“你這個孽畜,真不是個好漢子,怎麼半日就要吃飯?你不要走,先還我的袈裟,再讓你去吃飯!”
沒吃飯,我也沒力氣打啊!
黑熊精才不理猴哥,虛晃一槍後,就閃進洞裡,收回小妖,緊閉洞門。
楊慶忽然現身,勸道:“猴哥,你先回去看你師父,我鑽進洞裡,看看他在做甚?”
猴哥點點頭,叮囑道:
“好,我先回去報信,你自己小心,那怪武藝不錯。”
說完,駕雲回過火之後的觀音禪院。
而楊慶掏出銀槍,撐大石門縫,接著搖身一變,就變作一隻瓢蟲。
等他飛進了黑風洞內,再變回原身,使一個隱身法,往裡面走去。
這洞頗深,有好幾進。
前門天井中,栽著花草果木,芝蘭香樹,十分幽靜。
二門上有一對聯,寫著:
靜隱深山無俗率,幽居仙洞樂天真。
到了三層門裡,就是凋梁畫棟,彩戶明窗,直如人間富貴之家。
楊慶一一拍了,然後去裡面找到了黑熊精。
這黑廝心大得很,竟然還書寫請帖,讓小妖們安排延席,邀請各山魔王參加佛衣會、生日宴。
“大王,你寫的字真好看!”
一個小妖拍馬屁道。
“哈哈,你哪裡知道,這樣極具風骨的字型,乃是當年那力敵五萬天軍、終與天孫娘娘成就好事的牛郎星官所傳,我還曾親往長安臨摹哩!”
黑熊精哈哈笑道。
“……”
楊慶心中暗笑,當年他確實留了一副【雲錦天孫織,霓裳月裡裁】的對聯,而這顏體的楷書,也不出意外地流傳了開來。
好在王羲之這個書聖,並沒有受到太多影響,依然留下了《蘭亭序》這千古之名篇。
不過,這對老顏肯定是有影響的,他以後估計要被人說成是盡得牛郎真傳、又能另出機杼的跟風者了。
當然,也僅僅是楷書,老顏的《祭侄文稿》,天下第二的行書,想必也依然會流傳千古。
拍了幾個鏡頭,楊慶再次變成瓢蟲飛走,回猴哥那裡。
戰損版觀音禪院。
猴哥備言前事,教師父先放心,然後在和尚們伏侍下,也用了點齋飯。
楊慶吃不慣這些,就在一旁掏了只燒雞,吃得津津有味。
“哪裡來的肉味?”
唐僧雖不吃葷,卻也聞過肉味,因此很是好奇。
“師父不必驚訝,想必是地裡的老鼠,被餘火燜熟了,這會子就把味道發散了出來。”
猴哥笑道。
“不對,這個味道,我曾聞過!是了,當日在劉太保家,那位功曹就做出了這樣味道的肉食來!”
唐僧嗅了嗅鼻子,終於確定了是楊慶搞的鬼。
“他弄了個隱身法,就在你身邊吃雞呢!唉,他吃得滿嘴流油,看得老孫我也想吃了!那雞屁股最好,不如我要了來,給師父你嚐嚐!”
猴哥咬了一口饅頭,笑著提議道。
“你這猢猻!為師乃是出家人,怎麼能吃肉?你跟了我做徒弟,以後最好也莫要吃,免得那時節不成正果,再來後悔!”
唐僧說教著。
猴哥點頭稱是,懶得多費唇舌。
吃完飯,他也不午休,拎著傢伙,就駕祥雲,徑往黑風洞飛去。
楊慶自然跟著。
半路,猴哥看到一個小熊怪,左肋下夾著黃花梨的木匣兒,在大路邊唱邊走。
猴哥上去噼頭一棒,將小妖打成了肉餅,然後把他拖到一邊,免得影響行人。
之後,就揭開他的木匣,發現了黑熊精送給金池老鬼的請柬。
楊慶又給了個鏡頭,與之前拍攝的相對應。
這上面的內容,用詞典雅,文風恰如大唐。
如果不知道他是妖怪,只怕還以為是出自文人之筆。
猴哥看完了請柬,大笑著對楊慶說道:
“老弟,我已有手段拿回袈裟了。待會我就變成金池老兒的模樣,混進洞去,等那黑廝拿出袈裟,我搶了便走,如何?”
楊慶搖頭笑道:“金池老鬼若是今日過去,只會讓那黑廝認為他是受了猴哥你的指使。如此一來,他反倒會藏起袈裟,不給你看。”
猴哥覺得有道理,但他實在是猴急,不願多等。
“話雖如此,但那廝也未必不肯給我看,不如去試他一試,萬一成功,也可早日上路。”
楊慶道:“你想去便去,就算露餡,他也奈何不了你。”
猴哥聞言一笑,立即變作金池老鬼的模樣,往黑風洞趕去。
結果,還是沒能成功。
一來,黑熊精本就敷衍著不給他看;二來,又被巡山小妖發現了肉餅一樣的同事,讓他露了餡……
猴熊二番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