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夏琳的眸子亮晶晶的。
男人的外貌本來就屬於最優秀的那一類，加上這身奇異但不算醜，反而襯托出某種特殊氣質的灑脫裝扮，著實讓向來循規蹈矩的女孩發自內心感到驚豔。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將手遞過去，在短促的失重過後，落在男人懷中。
“殿下，坐穩咯。”
林頓持著韁繩，咧著嘴，輕輕一拍，骷髏馬便揚起馬蹄，奮力蹬地，似乎準備與騎士們來個對沖。
這大膽的行為直接為還處於興奮上頭狀態的女孩潑了盆冷水。
她看著面前裝甲厚實的騎士，又看看自己二人並不樸實但顯然不適用於戰場上的裝扮，身體下意識朝後面縮了縮。
可即便如此，她仍未曾出聲阻止林頓的動作。
“老師這樣做，一定有他的想法。”
而事實上，林頓也沒有讓她失望。
就在兩支隊伍相距不過十米之時，夏琳看見男人從腰間掏出那把中間帶著奇怪轉盤的小物件，食指搭在月牙形的小機關上，輕輕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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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捂住耳朵。”
“砰——”
雙手抱頭的女孩呆呆傻傻地看著面前騎士被莫須有的力量擊飛數米之遠，原本整齊劃一的陣型立刻出現缺口，繼而被骷髏馬與那發出雷霆之威的物件撕破缺口。
“好......好厲害。”
夏琳愣愣看著男人吹滅那玩意兒上的黑煙，繞著指尖轉一圈後，帥氣地插回腰間的皮質腰帶裡。
“老師，這是什麼？”
“左輪手槍。”林頓輕描澹寫道，“現實中不存在的東西......至少這個世界不存在。”
他現在這身裝扮，其實就是源自遊戲《大嫖客》。
現實生活中，大部分人其實都被壓迫地有些喘不過氣，而這款遊戲中，無論是策馬奔騰在一望無際的荒原，還是任由玩家率性而為的遊戲方式，都能給予為生活所累的人們一些幻想。
——幻想自由。
林頓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如今來到以荒原為背景的夢境世界，他第一反應便是化身牛仔，肆意弛聘於這另類的“遊戲世界”，也算是為當初自己的幻想補足遺憾。
回過神來，林頓看著重新從地上爬起來的騎士，微微皺眉。
“老師，他們又來了！！”
林頓沒有應答，也沒有扯著骷髏馬再次與騎士對沖，而是取下身後揹著的長槍。
隨後，長槍槍身忽然違背物理法則地開始翻轉、重構，繼而化作一柄比成人拳頭還大上一圈的炮筒被他架在肩上。
如果夏琳是玩家，她一定會吃驚於為什麼古早牛仔風的決鬥，會在剎那間轉換成現代戰爭。
但很可惜，她不是。
同樣，她也不會明白......
“——口徑，即是真理。”
林頓輕聲呢喃，扣下扳機。
“轟——”
騎士們被突如其來的衝擊集體掀了個人仰馬翻，遠的直接飛出了數百米開外，但身體依然完好無缺，完全沒有隨著蘑孤雲一起昇天。
“居然還沒完蛋？”
林頓眉頭緊鎖。
照這情況來看，別說是炮彈了，就算是核彈來，都不一定能幹掉他們。
他偏頭凝視遠方高塔。
既然擁有公主力量的他都無法在屬於女孩的世界擊敗這些騎士，那麼肯定是有別的東西入侵了這裡，甚至有可能，已經奪走了部分控制權。
“殿下，我們不能和他們繼續沒有意義的糾纏了。”
林頓調轉馬頭，朝著高塔前進。
......
死靈術士與公主的旅途似乎並不順利。
他們身後有騎士的追擊，前方有無數隱藏在暗處的危險。
但好在，這個世界歸根究底仍舊以夏琳為核心。
靠著自己曾經的記憶所創造出來的幻想造物，林頓感覺自己彷佛正在遊玩一個開了創造模式的遊戲。
武器裝備怎麼來？
變！
馬太慢了怎麼辦？
車來！
敵人太多要完蛋？
大炮開兮轟他娘！
如果不是沒有切實的參考，光憑想象力甚至無法幻想出高度等因素，林頓指定得整臺高達出來耍耍。
總之，他們兩個就像開了無雙似的，面對看起來很危險的事物，通關過程卻穩得不行，跟保送沒什麼區別。
“我們到了。”
林頓停下前進的步伐，抬頭觀察著白色巨塔。
之前距離甚遠，所以他尚未覺得這座塔到底有多高，多大，但正如山腳下的人無法領略山的宏偉。
當他真正站在塔前時，才知道其體積到底有多麼恐怖。
塔底的佔地面積是最大的，直徑僅靠粗略估計也絕對超過千米，高度更是一眼望不到盡頭，只能瞧見被其穿透的倒懸之海。
將視線望向此處唯一一扇通往塔內的門，林頓微微皺眉。
“我們......要從這裡上去嗎？”
“裡面會有危險的吧。”夏琳有些擔憂，“比如第一層有怪物，第二層有魔化的親人，第三層有幻想讓我們廝殺什麼的......”
林頓詫異地看了女孩一眼：“殿下，您怎麼知道？您能看見裡面的東西嗎？”
“不能呀。”女孩撓撓臉，“可是......書上都是這麼寫的。”
面對這個回答，林頓啞然失笑。
小孩子終究只是小孩子，她們甚至會相信世界上有聖誕老人。
不過夏琳的話其實也有道理。
她既然會這麼想，那這個世界便有可能如她所願，將想象化為現實。
輕輕笑著，林頓說：“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從這裡進去了。”
“不從這裡？”夏琳微微一怔，“可是，沒有其他地方能進去了吧？”
塔身上沒有窗戶存在，塔底也只有一扇門，根本找不到其他的入口。
“那可不一定。”
林頓指了指懸掛海洋的天空：“您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眼看見這座塔時，輝光是在塔的最上方閃爍著的，而且，沒有任何阻擋。”
“可是......”夏琳仰著臉，喃喃道，“這也太高了。”
“高點怎麼了？”林頓輕笑道，“殿下，您可別忘，這裡是屬於您世界，既然如此，為什麼要遵循他人的安排呢？”
林頓打了個響指。
“您的世界，您才是唯一。”
剎那之間，天上海浪翻湧，跌落的浪花紛紛而落，組成道道水波天梯，從上至下，逐漸蔓延到兩人身前。
夏琳欽佩地看著神色澹然的男人。
這種欽佩既來源於他一路上的奇思妙想，也來自現在令人驚嘆的跳脫思維。
“老師，我明白了。”
夏琳心悅臣服。
隨後，兩人一同踏上海浪天梯，且不用他們邁步，腳下的樓梯如水波般開始擴散，沒多久，便將他們送上最高的頂峰。
塔頂確實如之前看到的一般，無遮無攔，兩人只輕輕一躍便來到了那道通天光束面前。
“這就是......對您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林頓疑惑地問。
夏琳點點頭，遵循心中升起的想法，伸手觸控。
下一秒，光束消失，但女孩的心臟處卻突然亮起一道神秘且複雜的燦金色紋理。
它沿著血管，點亮了所有的內臟，繼而擴散到肌肉纖維之中，藉著嵴柱攀上顱頂，直至將嬌小身體的每一處縫隙繪上獨特印記。
“夏琳......”
林頓童孔微微放大。
因為他恍忽之間，看見女孩身後，一對彷若由光所匯聚成的羽翼自嵴柱破殼而出，天空之上的倒懸之海悄然散去，璀璨陽光自上而下深情吻上女孩的柔美面頰。
那一瞬間，他彷佛見到了天使降臨。
但下一刻，高塔開始崩潰。
而他，似乎失去了創造的力量。
“呀！！”
夏琳身後的幻象驟然消失，同時腳底下的石板忽地碎成無數片，使失去落腳點的女孩整個人止不住地朝下方跌落而去。
她試圖控制著自己的身體漂浮於空中，但此時此刻，瀕臨破碎的世界令她完全無法掌控。
“老師！老師！！”
在即將墜入絕望的深淵之時，她哭著喊著那個唯一能依靠的人的暱稱。
直到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拉入溫暖的懷抱。
“別怕，殿下。”林頓聲音輕柔且冷靜，“我說了，您的世界，您才是唯一。”
“現在，請閉上眼睛，想象您有一雙翅膀。”
“非常漂亮的，金色的翅膀。”
很奇怪，在男人出聲之後，雖然依舊在朝著深淵墜落而去，但死死縮在他懷中的女孩卻忽然感覺自己心中的恐懼在悄然消退，彷若害蟲遇見了天敵。
恐懼的天敵是什麼？
夏琳從沒想過這件事。
但現在看來。
或許是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的溫熱吐息，或許是那雙摟著自己的強有力的臂膀。
亦或者，屬於身後那個包裹著自己的溫暖懷抱。
夏琳有點想哭。
但，不是現在。
這裡是她的世界，她現在需要做的，不是躲在一直幫助她、保護她的人的懷裡絕望地哭。
她得張開光明所鑄的翅膀，帶他飛離崩潰的黑暗世界。
......
“殿下，您還好嗎？”
房間內，林頓看向彷佛剛剛睡醒的女孩，關切問道。
“我沒事。”
夏琳揉揉眼睛，臉上也帶著些許異常的紅潤，但旋即，她似乎意識到什麼，大聲喊道。
“老師，我好像感受到魔力了！”
她指著空氣，興奮地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這個紅紅的東西是不是火元素，還有這個藍色的，是水元素吧，還有還有......”
但正當夏琳轉過頭，想要與林頓共同分享喜悅之時，她忽然看見，緊閉的房門不知何時被開啟了，而精靈小姐正站在門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很不錯，居然這麼快就完成了。”薇兒拍拍手，輕笑道，“林頓先生，您果然是位最優秀的教師。”
沒有等林頓給予回覆，她又偏轉視線，看向小公主：“既然任務已經完成......夏琳殿下，您準備，什麼時候回去呢。”
夏琳的笑容戛然而止。
在成功感受到魔力之後，她的腦海中忽然多了一些畫面。
三個問題，荒野之行，以及，最後墜落之時的場景。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會突然浮現這樣的畫面，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些都是切實發生過的事情。
所以，她不想走。
她都還沒來得及回味夢境，還沒來得及向他索要誇獎，還沒來得及......和他撒個嬌。
雖然離開是註定會發生的事情。
但至少，別這麼快。
夏琳扭頭看向房間裡的男人，嘴唇輕輕啟合，卻沒有出聲。
他不是這裡的主人，不能做出決定。
自己若是向他提出請求，他要是答應下來，便得向精靈小姐申請，這樣就會讓他欠下一個人情。
雖然小孩子有著任性的資格，但小公主從小被灌輸理念，是“不允許任性”。
“好的......”
她苦澀地答道。
“我這就回去。”
“您居然這麼趕時間嗎？”薇兒掩著唇，似是有些驚訝，“我以為您還想在我這兒多留幾天呢？是林頓先生對您招待不周了嗎？”
林頓：“？”
“啊？”夏琳也一腦門問號，傻愣愣道，“不是您說的......完成任務後就回去嗎？”
薇兒看向林頓：“我有說過嗎？”
“說了，但人家好像沒聽完整。”林頓攤攤手，看向夏琳，“薇兒小姐問的是，您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可不是我問的。”薇兒撇撇嘴，“是您的那位女官來催，說什麼過幾天就是您的生日晚宴，她們需要您回去準備準備......我倒是覺得準不準備無所謂，反正什麼宴會聚會，都只是他們為利益交換提供的場所而已，只不過名頭大不相同罷了。”
“是這樣嗎？”
夏琳臉色大囧。
原來剛剛的頭腦風暴只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白浪費感情了。
“原來......原來是多娜問的嗎.......我還以為是您.......”
“我要趕您走嗎？”薇兒眉頭輕挑，“很是說，您是以公主的身份隱晦地向我發號施令嗎，如果是這樣，那我這就遵從您的命令。”
“沒有沒有，您誤會了。”
夏琳慌慌忙忙連連擺手，紅著臉補救道。
“那什麼......飯菜做好了。”騎士小姐從門後探出頭來，笑嘻嘻道，“有人來幫我端個菜洗個碗嗎？”
“艾瑞絲姐姐，我來我來！！”
在心裡大喊一聲救世主，夏琳埋頭躥了出去。
於是，房間裡便只剩下了兩個人。
林頓偏頭看向薇兒，正要開口，卻被她搶先一步奪過話頭。
“在你開口問我之前，我覺得你得先考慮另外一個問題。”
唇角精靈小姐勾起一抹輕挑的弧度。
“你想好，今天晚上睡哪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