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我們
“這就是薇兒說的意識之海嗎？”
艾瑞絲環顧四周。
碧藍色海洋一望無際，風景唯一。
她又看了眼身下。
下方是深邃的黑，不知道有什麼詭異在等待著她。
“接下來，該往下嗎？”
沒有猶豫太久，艾瑞絲一頭往下扎去。
她會游泳，但潛水不是強項，可初入水時，卻並沒有感覺到太大的壓力，下潛地意外輕鬆。
不僅如此，她還發現這些水其實不是真正的水，像是虛擬幻想，她既可以放肆地呼吸，也能透過雙眼觀察水下的景象。
不過沒有什麼意義，因為下到深處，周圍除了顏色逐漸深沉，沒有水之外的東西。
“和薇兒說的一樣，確實簡單。”
懷揣著這個想法，艾瑞絲繼續下沉，但當她下潛到某個深度時，她突然發現自己想的有些過於輕鬆了。
初始之時她並未發覺異常，但就像溫水煮青蛙，她前進的速度正在一點一點減緩，而當她反應過來時，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卻再也無法將自己的位置移動半分。
現實世界有一種現象，冰刀割破皮膚後，在沒有發覺的情況下，人很難發覺其疼痛，但當視線與注意力集中於其上時，疼痛感便會驟然席捲所有的反應神經。
也正是此時此刻，艾瑞絲感覺自己的腦袋在抽搐，生疼不已，彷佛有山嶽壓在其嵴背之上，霎時間連呼吸都短了幾分。
“這是......怎麼回事。”
她按著自己的腦袋，大口大口呼吸著，視線投向下方，隱隱約約露出些許恐懼。
不能再下去了，絕對不能再往下探索了！！
大腦瘋狂向她發出預警，一旦勉強自己去往不該觸及的紅線，她的精神將受到難以估量的打擊。
艾瑞絲的胸膛微微起伏，環繞著她的海水也隨著其情緒波動泛起層層漣漪。
要回去嗎？
她看向自己的左邊。
視線所及之處不再是無盡的海水，而是與她本身置於同款房間中的男人的影像。
“如果是他的話......應該能很輕鬆的解決問題吧......”
雖然對於死靈術士的欺詐行為與對自己的戲弄有些不耐，但在她心裡，總歸覺得找他是解決所有問題的萬能鑰匙。
反正自己對於這座秘境沒有太多的需求，要不......
算了？
“——才怪！”
“誰說我沒有需求了！！”
艾瑞絲呼吸地很艱難，但藍色眸子裡的意志彷若鋼鐵巨塔，即便是光之巨人多半也難以撼動半分。
她想起了曾經在騎士團時，那些大人們和她講過的故事。
傳說，繁花之主生性自由，在建立繁花國度後便飄然離去，但其並非不負責，沒有拋棄這片供奉她的土地與人。
她賜予教士們經書與紙筆，於大地之上傳播福音；她賜予騎士們劍與盾，護佑土地之上的民眾們一生平安。
盾，意為守護，守護民眾之安全；劍，亦為守護，守護神明之威嚴。
想到這裡，艾瑞絲展顏輕笑，剎那間的美，宛如晨霧間初開的金色鳶尾花。
死靈術士或許不知道，沒有信仰的騎士是無法擁有超越尋常人的力量的。
而自從成為死靈，她已然無法信仰人類世界的神明，但男人卻依舊願意非調侃地稱呼她為騎士小姐，交於她騎士所持之劍。
艾瑞絲雖然曾經說並不想當騎士，但從小到大都被光輝籠罩的她哪有那麼容易放棄可以說是生來唯一的目標。
可......沒有信仰的人，怎麼能擔得起騎士的稱號？
所以，她將死靈術士供奉為自己的信仰。
他或許以後會擁有無數的騎士與信徒，但她此後餘生，信奉的神祇已然唯一。
“劍為守護神明之威嚴.......就他，哪裡有什麼威嚴。”
艾瑞絲口中輕聲呢喃著，面上卻笑得眯起了眼。
於此同時，萬千縷意念纏繞其身，流淌於她手，逐漸勾勒成一把精緻華麗的騎士之劍。
“無論以後如何，有多少人崇拜你、痴迷你，薇兒也好其他人也罷......”
“——至少現在，我們是互相的唯一。”
“在其他騎士出現之前，我會把所有敵人殺死，將所有阻礙抹平。”
“然後，我會將一切的勝利，呈與......”
“——我的神明。”
少女高舉騎士劍，眸中熊熊燃起如一千個太陽般耀眼的燦金之焰。
下一剎那，山海皆斷。
......
正在集中注意力玩遊戲的林頓身體突然一顫，畫面上的小人差點直接撞上火焰牆壁。還沒等他來得及控制住身體，下一秒，他的意識之體中突然溢散出一抹奇異的能量，直直拽著他朝著下方跌去。
這下讓林頓緊張地不行。
不會是有人發現他開掛考試想把他丟出去吧？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情況。
之前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虛擬螢幕上，因為遊戲越到後面，前方所能看見的東西就越少，速度也越快，指不定就突然從裡面蹦出個佈滿尖刺的平臺讓他撞，或是突然來個拐角讓他轉彎。
但好在他的反應速度沒丟，在精神高度緊張且0延遲的情況下，過的不能說是有驚無險吧，也只能說是遊刃有餘了。
稍等一會兒後，林頓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眉頭微皺，繼續把視線方向虛擬螢幕。
螢幕上的小人還停在空中，但畫面卻突然有了變化。
四周的牆壁不再冒著火焰，也沒有了突兀的轉角，連尖刺平臺都不見了，他甚至可以一眼望到很遠的地方，一路都是暢通無阻的狀態。
“發生什麼事了？”
林頓一臉懵逼。
他也沒開修改器啊，就算開了修改器也是改數值，不是改地圖吧？
皺著眉思考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的林頓搖搖頭，正準備繼續下潛，但此時他心念一動，感知到自己靈魂所牽引著的什麼東西正在緩緩變輕，變澹。
“艾瑞絲？”
林頓心中又驚又怪，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右手邊，但他現在是在意識之海中，不是在房間裡，視線裡一片漆黑。
他看向自己下方平坦的道路，心中似有明悟。
艾瑞絲其實是由兩種東西組成。
身體改造成的人偶，與召喚出來的“靈”。
作為靈，她自然可以在由他人意識所構築而成的海洋之中使用自己的力量，只是這樣很危險，因為可能會被其他的意識判定為入侵，從而集火消滅她。
只是，用劍開路也就罷了，林頓沒想到這條平坦的路居然是為他開的。
“真是個熊孩子。”
林頓輕輕搖了搖頭，似是對於少女魯莽的舉動感到無奈，但唇角的輕微弧度卻暴露了他內心此刻的想法。
他忽的閉上眼睛，來自靈魂的力量在他的身體上翻湧躍騰，扭曲空間。
“可不能在這裡倒下哦，艾瑞絲。”
男人將開啟的雙手合十，透明的力量順著無形的線，從一端湧向另一端。
與此同時，線的那頭，幾乎要沉沒於海水之中的少女正閉著眼睛，突然感覺到自己身體正在重新凝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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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絲抽了抽鼻子。
是不是不小心吸到海水了，怎麼鼻子莫名發酸呢。
別過頭，她輕輕哼了一聲：“浪費。”
“這是我們的力量，談何浪費。”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彷若音樂劇中的詠嘆調輕盈柔和，宛如童年的搖籃一般給予少女久違的溫柔擁抱。
“我們的......”少女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
旋即，她擦去眼角沾上的海水，笑著說，“是這樣的。”
她睜開雙眼，眼前一片漆黑，似乎目不能視。
“我們的力量同根同源。”
他伸出手掌，前方一片虛無，也許觸不可及。
“我們的靈魂相系一線。”
隔著無盡的海洋與不同的空間，術士與騎士的視線與視線互相糾纏，指尖與指尖互相觸碰，靈魂在此時此刻的顫動接近同步，產生的共鳴波紋將他們送往最深的海洋。
【叮——】
那是遊戲通關的聲音。
林頓看著映在牆壁上的虛擬螢幕，上面為了慶賀放出五顏六色的禮花。
此時此刻，同分同秒，騎士小姐睜開雙眼，隔著厚厚的牆壁，與男人對上視線，而後。
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