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時常搞不懂這些撞色品的樂趣在哪裡。
或者說, 她覺得談戀愛是很私人的情。在跟嚴烈交往之前,她不覺得這需要跟別人分享。
且嚴烈平時看著挺正常的,面對這些營銷商品的時候, 濾鏡卻能開一百倍重。
你都不敢相信那是同一個人。
帽子寄到後的第一天, 方灼就將它洗乾淨,藏起來。
沒幾天, a大正式開始新生報到。
方灼因為是地人,不著急,第二天收拾東西出發。
她身行李就不多。嚴烈說被子臉盆之類的東西學校都會發放,別的雜反正是常用品,不如直接在小超市買。所以她只帶幾件夏天換洗的衣服和新買的電腦, 裝一個箱子一個書包,乘坐早上的大巴去往a市。
嚴烈怕她迷路,跟她約時間去站點接她。
這豔陽高照, 方灼走到空調車門口, 被水泥路上迎面撲來的熱氣糊得眯起眼。
她拖著箱子從臺階上下來,忽地手上一空, 嚴烈伸手提。
“我叫輛計程車, 在前面的街口。”嚴烈輕易舉地把皮箱放到地上, 順手扶方灼一把,身上穿著他自己買的那件白色短袖。
方灼問:“你爸爸今天沒來送你嗎?”
“他回去工作。”嚴烈說, “且我不要他送,他最近變得好奇怪。”
方灼反思下,覺得嚴成理的古怪應該跟自己沒有關係, 就沒放在心上。
嚴烈拖著手拉箱走在前面,回頭看幾眼,要含蓄又按捺不住地誇獎道:“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
方灼:“……”
嚴烈委婉地道:“就是少頂帽子。”
方灼忙說:“殘缺也是一種美。”
“好吧。”嚴烈倒是沒強求, 他展望的都是未來,“冬天快到,我最近在找圍巾。”
方灼頓時感覺更熱。
計程車等在路邊,後車廂被嚴烈的行李塞滿。
司機在等候的間隙抽根菸,此時車廂裡縈繞著濃郁的菸草氣味。
兩人一齊坐到後排,將箱子塞在空隙裡。嚴烈拍下前排座椅的靠背,示意道:“師傅麻煩,可以去a大。”
“你們在東大門放下吧?”大叔問,“那裡人最多,應該就是你們報到的入口。”
嚴烈道:“可以。”
後排的冷氣並不明顯。太陽從玻璃窗射進來,依舊照得方灼皮膚發燙。她從兜裡摸出紙巾,囫圇在額頭上擦一把。
“方灼。”
方灼擦乾臉上的汗,扭頭去看他,嚴烈直接捧住她的臉,左右來回地抹一圈,手心的東西冰冰涼涼,有點粘膩。
方灼忍住沒躲,問道:“這是什麼?”
“防曬霜。”嚴烈叮囑說,“記得擦知道嗎?軍訓這幾天都熱,下周一開始轉陰,不注意的話臉會曬脫皮的。出門前半小時就要擦。這瓶塞你包裡。”
真是個精緻男孩。
嚴烈擦得很認真,直到方灼的臉都開始發熱,若無其地收回手,把瓶子塞進她書包側面的格子裡。
車輛在紅綠燈前停下,前方響起兩聲催促的喇叭,方灼後知後覺地反應來。
他明明不需要手的。
他裝得一身正氣。
——其實就是在佔自己便宜。
方灼淡淡往旁邊瞥去,嚴烈很乖巧地坐著,眼神斜落在窗外的綠化帶上,一無所知且毫無防備的模樣,任誰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釋放出的喜悅。
計程車司機大多喜歡跟人說話。等待通行的空隙,朝後視鏡裡瞄好幾眼,觀察他們片刻後,主問道:“你們這麼開心啊?”
嚴烈率先答道:“當然開心啊,終於能去學校。”
司機很是敬佩地感慨句:“不愧是a大的學生啊,去學校就能那麼高興,我之前拉的幾個學生都苦著個臉,感覺不是去上學是去上刑。要是現在年輕人都跟你們一樣,我們社會真是不得。”
方灼心裡暗暗道,叔,你可能把人家覺悟太高。嚴烈的快樂起碼有一半不是來源於知識的召喚。
嚴烈笑笑,沒有搭腔,從兜裡摸出手機,靈活地按一陣。
在他垂下手的時候,方灼的手機震起來。
她指紋解鎖,畫面跳到聊天介面上。
君有烈名:跟你在一起就很開心。【二哈臉紅】
方灼盯著那個傳神的表情包看兩秒,將手機翻來,蓋到膝蓋上,轉臉看向窗外。
嚴烈如果要討好誰,沒有人可以抵抗。
二人的神情都透著分明的古怪,且不約同地安靜下來,前排司機大感不自在。
他鼓勵道:“你們不用說什麼悄悄話,不用顧忌我!當我像一樣不存在!我又不認識你們,能你們說出去嗎?”
嚴烈失笑道:“叔,你別這樣。”
“太無聊啦!我們開一整天車,遇到不說話的客人要被憋瘋的,你們現在勾起我的好奇心!”司機叫道,“我是來人,什麼風浪沒見?別憐惜我!”
嚴烈跟他玩笑兩句,前方道路開始擁堵,是a大到。
司機在車流中見縫插針,順利停在正門口,主下車幫他們把行李箱搬下來。
剛關上車門,邊上就有志願者來分發宣傳單,他們指路答疑。
嚴烈表示自己昨天來探路,可以帶方灼完成報到,提著箱子熟練地領她去往生活區。
學生來得比較疏散,統計學的攤位前暫時沒人排隊。兩位學長坐在遮陽傘下面,見學妹來報到,問清名字和班級後熱情地他們分發資料。
“這是飯卡,裡面有一百塊錢。這個信封裡有地圖,有你們輔導員的聯繫方式。體育館裡可以領臉盆、被子、軍訓服那些雜。不認識路或者東西太多的話,去找那些志願者幫下忙。今天晚上學院有個小活,明天下午有班會,後天正式開始軍訓。剛來a大一定要注意保持聯繫通暢,有什麼不懂的問題都可以問。”
那學長說話的語速很快,方灼在確認信封裡的品,聽他停下,抬頭說句:“謝謝,我記住。”
學長笑道:“學妹啊……”
他眼神轉轉,落到嚴烈皮笑肉不笑的臉上,又止住,改口道:“沒什麼別的。趁這兩天有時間,多熟悉一下校園。你班級群加嗎?”
方灼說:“加。”
她的班級群是嚴烈告訴她的。可能是年輕人對新生活懷揣著多的憧憬,每天訊息都是99+,方灼為上課方便,直接遮蔽。
學長說:“那行,你們先去領東西吧。”
嚴烈於是帶著方灼去體育館,憑飯卡領一套被子,又去隔壁領兩身軍訓服。
兩個人手裡基拿不下別的東西,體育館和方灼的宿舍,又剛好在學校的兩端。
嚴烈放緩步調,邊走邊方灼講解周邊的店鋪型別。等走到宿舍樓樓下,他問道:“認得路嗎?”
方灼滿頭大汗,面露苦惱。
太難。
a大的許多建築風格有些相像,道路也是縱橫交錯的。她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何況是路。只知道從體育館出來走很遠。
這學校是真大。
嚴烈安慰說:“沒關係,有你跟著你同學走。暫時只要記住食堂跟宿舍樓在哪兒就行,軍訓的時候教官會帶你認路的。如果是記不清,我帶你多壓兩遍馬路就知道。”
這一路走下來,嚴烈的後背都快被汗打溼。
方灼把包放在花壇邊上,抽出兩張餐巾紙遞去。
附近的花壇裡種一片葉草,中間開著些淺白色、淺粉色的小花。太陽那麼毒辣,它們倒是依舊長得分蔥鬱。
嚴烈將自己手上的箱子往前一推,說:“這些東西都是你準備的。”
“我的?”方灼驚道,“怎麼有那麼多?你自己的行李呢?”
“我昨天來學校,行李都放到宿舍,只有軍訓服沒領。”嚴烈勾起唇角,一臉得意地同她講解,彷彿謀劃許久,“這個箱子裡有牛奶、水果,有一點零食、麵包。這個箱子裡是蚊帳、洗衣水、抹布之類的雜。看著不起眼,但是都非常有用,我怕你沒準備,照著自己的規格你配一套。多餘也沒關係,你先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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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灼張開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嚴烈微微低下頭,湊近她,眉飛色舞道:“怎麼樣?有一個細心的男朋友很好吧?這可是我打入學校內部,從幾位學長手裡拿到的祖傳購清單。”
方灼羨慕於他的社交能力,跟誰都能迅速打成一片。他的那些小心機簡直淳樸得可愛,背面都寫著方灼的名字。
他現在這幅要誇獎的模樣,就跟他短袖上的那株q版小向日葵一樣,迎風搖晃著圓滾滾的腦袋,笑得臉頰發紅,要尋求太陽的偏愛。
“謝謝。”方灼說,“我的男朋友。”
嚴烈原就明亮的眼睛閃一下,粲然笑,滿意道:“你的宿舍在樓,這棟樓沒有電梯,我先幫你把東西一起搬到走廊。”
畢竟是女生宿舍,雖然開學期間沒有限制來客別,嚴烈也不好久留。
他把箱子全部搬到樓梯間,跟方灼招呼聲,就先下去。
方灼找到自己的宿舍,分兩次將行李搬去。
a大科是人寢,帶獨立衛浴和一個小陽臺。
方灼到的時候,狹小的宿舍裡擠滿人。
一個短髮高個兒女生坐在書桌邊上玩手機。另外一個長髮女生幾乎是全家主,六七口人圍著她,在幫她整理書桌。方灼進來的時候,那一家人都朝她看來,叫她嚇一跳。
一位中年婦人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問句:“小姑娘是哪裡人啊?”
方灼說:“a市地人。”
對方問:“哦,你爸媽不送你來嗎?”
方灼含糊地應聲:“嗯。”
她找到自己的床位,從箱子裡翻出抹布,去廁所打溼,開始仔細清理。
不同地方的方言雖然差距很大,某些句子又微妙的有點相通。方灼打掃的時候,聽見那一家人聊天,其中某兩句大概是“很獨立,一看就是會幫家裡幹活的。”、“你兩個同學好像都不大外向”的意思。
長頭髮的女生格怯生生的,感覺別不好意思,東西整理好後,不停地催促家人趕緊回去。
方灼擦拭完床鋪,幾人客套地招呼兩句,一窩蜂地從宿舍離開。
幾人一走,角落裡的短髮女生頓時送口氣,丟下手機道:“北方人,真沒見這陣仗啊。我以為是從多遠的地方趕來的呢,她說開車來倆小時。為送她上學,家裡開兩輛車。”
方灼笑出聲來。
“於清江。”女生側身,翹起二郎腿,自我介紹道,“算命的說我命裡缺水,所以我來南方上大學。”
她格爽朗大方,濃眉大眼,連髮絲都透著股利落的勁兒,就是愛開玩笑,聽起來有點混不吝。
方灼朝她走去,跟她握下手:“方灼。”
於清江大笑道:“哇!我倆不會水火不容吧!”
方灼輕飄飄地斜她一眼,不知道又有哪裡戳到她的笑點,讓她笑個不停。
方灼把品都整理進櫃子。拆開袋子發現,嚴烈把自己的軍訓服落下。
拆開外包裝,布料上有一股很濃重的臭味。方灼皺起眉頭,決定趁現在日頭好先衣服洗。
沒多久另外兩位室友相繼回來。
家長不在,猴頭們自由多,湊在一起交換聯繫方式,天南地北地暢聊起來,只有方灼在廁所裡洗衣服。
等她將洗好的迷彩服掛曬到陽臺上,於清江看見,臉色變下,問:“這是誰的軍訓服?比我的大幾號。”
方灼說:“朋友的。”
於清江問:“男朋友啊?”
方灼“嗯”聲。
於清江欲言又止,見她額頭的碎髮都被汗水打溼,臉上一派淡然,忍不住道:“你男朋友也是a大的?哪有人剛來學校,就讓女朋友幫他洗衣服的?”
方灼解釋說:“順手的。他不小心丟在這兒。”
“呸。”於清江低聲說句,“好心機的渣男。”
方灼:“……”
方灼天生骨架比較小,身材削瘦,今天又出太多汗,唇色蒼白,看著就是病懨懨好欺負的樣子。
她無力地辯駁一句:“他不是。”可惜於清江不是非常相信。
方灼的那個黑色書包一看就是用許多年的廉價品,擺在外面的鞋子也可以看出全部都是雜牌貨。
一個漂亮、貧寒、單純、瘦弱的小女生。於清江止不住地多。
方灼走到桌邊,拿起手機,看見嚴烈她的留言。
君有烈名:我的軍訓服不見。
君有烈名:是丟你那兒嗎,是被我落在哪裡?
方灼回覆。
小太陽:在我這裡,順便你洗。
沒一會兒,聊天資訊開始往上跳。
君有烈名:??!!
君有烈名:我剛出門,準備去再買一套。
君有烈名:你我洗?【哇】那是傳家寶嗎?
君有烈名:【貓貓流淚】
小太陽:明天拿你。
君有烈名:好。【乖巧】
君有烈名:跟你的室友相處得愉快嗎?
小太陽:不錯。都挺好說話的。
於清江說話的聲音洪亮清晰:“我上週就來,來在a市逛一圈,哪曉得這裡那麼熱,外面走一圈人都要化!”
另外兩位女生搭腔說:“a市就是這樣的。近兩年天氣變化太極端。人工降雨涼快一點。”
“所以我就在學校裡亂逛啊,順便報名做一天志願者。”於清江說,“有個學姐跟我分享,說今年新生裡有好幾個帥哥。尤其是今年的新生代表,好像就是a市地人,是a中是什麼實驗的?”
君有烈名:你們聊什麼?可以說嗎?這裡能為您提供免費的場外諮詢服務。
方灼喝口水。
小太陽:聊帥哥。
君有烈名:??
君有烈名:你告訴她們,你有男朋友嗎?
小太陽:我說。
君有烈名:那就好。你記得再告訴她們,你男朋友是班草。
君有烈名:這幾天我就不找你一起吃飯,你和她們多交流一下,好好相處。
小太陽:我知道的。
長髮女生接話說:“a中的吧。是不是叫嚴烈?我知道,他初中是我們班的,聽說這次考得很好,b大來招生,可是他不去。我們學校為留他他幾萬獎學金。”
另外一室友羨慕地道:“學神任啊。”
於清江說:“他昨天報到,我慕名去看,確實長得很帥,重要的是不油膩、不裝逼,不跟女生打情罵俏。”
長髮女生笑道:“嚴烈是出名的直男。我們不是一個高中,他在我們這裡都很有名。”
雖然誇的不是她,方灼聽著是覺得有點尷尬,生硬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去吃飯?”
於清江頓下,問:“你男朋友不跟你一起吃嗎?”
方灼:“他說不,我和你們一起吃。”
於清江表情崩不住,忽地口風一轉,說:“a大雖然是知名大學,但考上來的不一定都是優質男生。我們老師我們講一件,她有一個學長,大學的時候交個女朋友,兩人一直是地下情。男生不肯對外公開,又花女生的錢,讓女生他做免費保姆,結果一畢業,交上白富美,立馬跟人家分手。唉,高中的界是太狹窄,不知道有些男人現實得離譜。可愛美女是很受寵愛的。”
這話題轉得太生硬。另外兩名室友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方灼察覺到一道刺人的視線扎在身上,抬起頭,果然和於清江目相對。
二人寂靜無言。
方灼手指顫顫,繼續低頭打字。
小太陽:她們說到你。
君有烈名:是嗎?有人認識我?你室友有a市的嗎?
小太陽:我沒理解錯的話,好像在說你是渣男。
君有烈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