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術室後, 葉雲程留在恢復室裡觀察了兒。等送回病房，麻藥效果還沒完全過去，能睜開眼睛四處打量, 進簡單對話, 可意識仍未徹底清醒。嘴裡嘟囔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話，缺乏邏輯, 讓人聽不清楚。
方灼坐在他旁邊，聽懂了其中的一句：“攤子收了沒有？車子停在哪兒來著？東西不新鮮不能買啊。”
她有點心疼，又覺得太過好笑，給將掙脫開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葉雲程得不到回答，再次冒出一句爐頭不對馬尾的話：“想要雙倍辣椒的, 你說要給、給加錢嗎？”
“給。”方灼問，“除了錢呢？送親戚要不要？”
葉雲程努力思索，還是無法回答, 皺眉道：“我是在做夢呢。”
方灼小心翼翼地給擦了臉和手, 見時間差不多了，讓他們暫時守著, 自己出去一趟。
大家都沒吃午飯。劉僑鴻還是放下工作, 特意從鄉下趕來給她處理醫療費用的。
方灼買了份流食, 又點了五碗炒麵和五瓶早餐奶。
她自己其實並不怎麼餓，可如果她不吃的話, 另外幾個人肯定也不好意思吃。
付完錢後，方灼蹲在旁邊將賬單照著葉雲程的格式記錄下來。
還好從家裡帶來的那一千多塊零錢都放在書包的另外一個格子裡，小偷估計很慌張, 沒仔細搜查，後只拿走了顯眼的那一萬，給方灼手頭留了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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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下來仔細想想, 方灼莫名覺得，或許那一萬塊錢的丟失，就是命運註定讓她和方逸明徹底決裂用的。這樣她也不必去思考要怎麼處置那筆錢。
何況說花錢消災，只要葉雲程能平安出院，她都可以當是方逸明在給她積德。
自我安慰過一番，她的胸口通暢了許多，起碼不再想要“錢”這個字就覺得心肌梗塞。
方灼挽起袖子，提著兩袋沉重的午飯回到病房。進門一看，床邊只有嚴烈一個人。
她將袋子在床頭櫃上放下，小聲問道：“人呢？”
嚴烈放下手機說：“病房人太多，站不下。劉叔帶著小牧去外面看動畫片了，老班剛剛出去了一趟，沒說幹什麼。”
“你先吃飯。”方灼把飯盒遞到他手上，“我面拿去給劉叔。”
小牧有劉僑鴻在，顯得安心許多，不再眼神遊離地飄來飄去，也不再踩著小碎步原地無意義地打晃。
兩人坐在休息區的電視前面看無聲的喜羊羊。小牧看得分投入，目不轉睛，表情痴迷，已經忘記了那些不開心的。
沒看多久，一個年輕的病人家屬從鐵架上拿走遙控器，將節目跳到了球賽區。
小牧沒看到結局，失望地張了張嘴，又不敢說話，只能委屈地看著劉僑鴻。
“算啦。”劉僑鴻摸了摸他的頭，“小牧乖。”
方灼笑了下，走過去將飯盒分給兩人。
小牧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本來打算擺好攤子，再給自己揉個飯糰做早飯，連飯糰裡的配菜都想好了，結果被葉雲程的嚇得忘了飢餓。
好不容易放下心來，又怕大家嫌棄能吃，一直忍著不敢開口。此時接到方灼遞來的盒飯，面容登時舒展開來，滿臉寫著高興。
方灼受他這種簡單的快樂影響，也變得輕快不少。滷味的飯盒留給們，打了聲招呼，回去病房吃飯。
沒多久，老班在門口出現，招了招手，示意方灼跟她出來。
兩人移步到僻靜的樓梯間，老班從包裡抽出一沓錢，直接往方灼手裡塞。
“這一萬塊錢你先拿著。醫院有很多要用錢的地方。你一個女生，還是高三生，實在照顧不來，就請個護工。”
方灼斬釘截鐵地拒絕：“不。”
“聽老師的話，你給我打個借條，等以後能賺錢了再還給我！”老班嚴肅道，“你不懂什麼叫社，照顧病人沒你想得那麼簡單。先拿著！”
方灼搖頭，說：“我真的沒有那麼缺錢。劉叔帶來的大病補助交完醫藥費還有剩的。我舅舅有張卡，之前賺的錢都在裡面，等醒了問出密碼就可以取。”
老班氣道：“你這孩子不要那麼要強！有些情可以交給長輩……”
她還要說道兩句，被包裡的手機鈴聲打斷，埋頭翻找，還不忘教訓：“學生管讀書就好了，你知道高三對你來說多重要嗎？等等先……喂？你們這兒不是應該在上課嗎？還敢給我打電話？忘了我是誰是吧？”
對方說話聲音很大，但方灼離得遠，聽不大清楚。
老班聽完，左眉挑了起來，一邊高一邊低地瞥向方灼，點頭應了兩句，看不出表情地說：“嗯，嗯。我開擴音，你自己跟方灼說。”
方灼走近一步，聽見魏熙慣有的爽朗聲音從擴音器裡傳來。
“錢找到啦方灼！真的找到啦！一分沒少！”
“真的？”方灼不敢置信，“這麼快？”
“嗯啊！那人據說是個慣犯，錢偷了藏在皮箱裡面，打算下午拿去還債。結果還沒行動，就被一幫男生給摁住了，現在人被帶去警局問話了。”魏熙因為亢奮，語速流，“我當時沒在現場不好給你複述，據說特別混亂特別熱血！警察小哥出來的時候都激動得臉紅了！”
方灼跟老班覺得沒那麼簡單。甚至想禮儀性地“咯噔”一下。
“算啦，們現在派代表去給你送錢了，讓他們自己跟你說。”魏熙呼喚道，“等你回來啊方灼！筆記我們都給你留好了！”
“等”和“回”這兩個字拼在一起，光是聽著就讓人覺得溫暖美好。
方灼前幾年裡幾乎沒有得到過這句話，是在獎賞的列表裡都鮮少出現的奢侈品，當下動容地點了點頭。
意識到這樣不算回答，又趕緊出聲應道：“好。”
老班拿回手機，厲聲道：“了，掛了。快去上課！逃課的我讓各科老師記錄下來，每人罰寫一張試卷。”
魏熙已經被多巴胺衝昏了頭腦，不要命地在那裡吹噓：“一張卷子算什麼老班！我跟你說！我現在十張卷子我都敢寫！我……”
她話沒說完，已經被人捂住嘴，剩下的句子消失在斷掉的通訊中。
老班失笑道：“真是，這孩子就喜歡咋咋呼呼。”
另外一個咋咋呼呼的人捧著飯盒從病房衝出來，見到方灼直接叫道：“方灼！錢找回來了！”
老班瞪了一眼。
見兩人已經知曉，嚴烈又笑道：“怎麼樣？我就說我是你的轉運幸運星吧？”
方灼如果相信玄學，那一定相信嚴烈的好運，因為每一次都跟說的一樣應驗了。
她還貪婪地希望這顆幸運星能照得久一點。
畢竟對比起她八年的人生來看，她幸運的時間還是有一些短暫。她沉迷於這種走好運被關心的覺。
方灼彎著眉眼，粲然笑道：“謝謝。”
那笑容爍亮灼目。
嚴烈見過她各種或含蓄或敷衍的微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此坦率真誠的笑容。呼吸頓了下，別開視線，盯著牆上的標語看了一秒，抬手迅速擦乾淨嘴邊的油漬，然後重新轉回來，壓不住上翹的唇角：“幹什麼這麼認真？你這樣……我說不定得意忘形的。”
說著又笑道：“不過認真是你的優點。我沒有說不對的意思。”
方灼緩緩抬高視線，望向的身後。
嚴烈來不及回頭，後腦已經被老班的包不輕不重地砸了一下。
煩人！
總當她是死的嗎？
嚴烈捂著頭誇張痛呼。老班一扭頭，高傲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