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財大氣粗？
在這烈焰熊熊的地窟之中，楊獄方才真切感知到了，這位富態員外何以被稱之為財神爺。
這方地窟，並不在地下，這望之不見盡頭的烈焰火海之所在，實則是一方‘洞天碎片’。
所謂洞天碎片，類似於遠古之時諸多大能為避劫所開闢之洞天。
但卻並非人力開闢，而是龍泉界鯨吞諸界的過程之中，誕生的一種奇物。
其有依附於大天地，汲取靈炁自成一體之能，類似於人種袋，卻又更為的玄妙。
比如眼前這方洞天碎片，其有納物、隔絕、聚靈的特質，又有匯聚火脈之能。
“南嶺道友，以為趙某這方地窟如何？”
趙財神笑呵呵走來，火焰在他身後翻湧，滾滾熱浪撲面而至。
“道友不愧財神之名，這方地窟之貴重，只怕不下一些宗門的鑄兵臺了。”
楊獄一眼掃過，已可見地窟之內的諸多陣法脈絡。
除此之外，此間至少有著上千種道術並存，山壁之下，法器如林，幾乎可算是一方殺伐戰艦。
“宗門之富，非趙某可以企及，如今又非遠古，沒了神庭，又哪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財神呢？”
趙財神拍拍手，已有一隊隊的金甲道兵搬運著各類奇珍異鐵上前，放下後，又一言不發的離開。
“而且，這些奇珍異鐵看似很多，其實價值相比於太白精金，可就又差了不少，道友‘恰好’就有，那可真是好造化……”
趙財神狀若無意，實則目光不離楊獄左右，試探之意，幾乎沒有隱瞞。
“運道好一些罷了。”
楊獄隨口回應，心中卻也不免有些觸動。
老爺子多年前偶然所得的一塊太白精金，居然是遠古之時，錘鍊化血神刀必不可少的神材，這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似乎數十年過去，相隔兩界，老爺子的‘餘蔭’仍在他的身上……
熊熊烈焰之前，趙財神斥退了一眾在此的道兵與屬下，為楊獄講解著這方地窟的使用法門，表現得十分之大方。
事實上，這也是楊獄默然他諸多試探的原因，人都康慨解囊了，幾個模稜兩可的回答，他自然也不會吝嗇。
“運道好嗎？如此，道友自便就是，趙某也就不在此處停留了，窺探他人煉寶，可是大忌……”
趙財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微微拱手，正要退走，卻又好似方才想起一般，問道：
“不知道友此番，要煉什麼兵刃？”
“一口刀。”
楊獄大袖揚起，那諸般金鐵已齊齊震顫著，隨著他的腳步沒入了烈焰火海之中。
“刀……”
趙財神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烈焰火海，轉身消失在這方地窟。
呼呼~
靜下來的地窟之內，烈焰之中，楊獄靜坐於岩漿之上。
他沒有直接開始煉刀，而是在平復心神。
法則之海中與老爺子的交談，在他心中不住浮現，哪怕在老爺子面前表現的如何平靜，卻也騙不了自己。
數十年，自邊荒小吏，到開國之祖，他的親朋，他的掛念，都在山海界。
兩界時間流速不同，山海界裡，他離去不過月餘而已，但也已有幾分波瀾泛起。
懷疑他傷重離世的有，懷疑他離開山海的有，懷疑他暗中閉關的也有，甚至有人懷疑，是楊間暗害了他，奪了帝位。
這故而令他哭笑不得，但很多人，卻是信了。
“山海界……”
楊獄凝神感知著，兩界之隔，他無從感知山海界，卻能透過冥冥之中的波動，嗅到來自山海界的香火。
這是立廟封神之後的能力。
在他離去的一個多月後，國內發生了暴動，不是南方諸道，也不是塞外兩國，而是那幾乎家家都立著他長生牌位的德陽府……
他們信了楊間奪位的傳言，在有心人的鼓動下，甚至打出了為他復仇的旗號來。
“德陽府……”
深吸一口氣，楊獄壓下心中的季動，來自遠方的牽掛，讓他許久才平靜下來。
嗡！
微光泛起，楊獄體內的元磁法力震盪，引動著諸般奇珍異鐵互相碰撞，經受烈焰的炙烤。
“這火非凡火，但想要熔鍊這些奇珍異鐵，只怕有些勉強，而且，太白精金只怕根本熔鍊不了……”
元磁法力對於諸般金鐵的掌控幾如驅臂使，上百種金鐵以不同的火候熔鍊，楊獄仍有心思思量、覆盤與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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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多時，他突然抖了一下袖袍，人種袋開了一線後，一大團的三昧真火以及諸多他自其他處尋得的神鐵就飛入了眼前的火海之中。
同時，紅法兒暴跳如雷的怒吼，也隨之迴盪在地窟之內：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這遭瘟的畜生，竟敢囚禁本大爺，待我出去，必將你焚成鍋灰！”
三昧真火不負其神火名號，其一加入，這方火海的火焰就如朝拜君王的百姓一般，勐然低了一頭。
旋即，就勐然躥升起來。
三昧真火，無物不燃，火亦可燃。
劇烈的火焰之下，那一字排開的諸多神鐵，也開始了迅速的消融，比之之前，何止快了十倍？
“還不夠啊……”
楊獄自語著看向人種袋。
一入人種袋，十都氣也消，縱然是紅法兒這已集齊了晉升九耀的所有條件的萬妖窟真傳，也筋骨酥軟，氣血盡散。
“南賊！”
內裡，暴跳如雷的紅法兒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手狠狠砸了自己一拳，將自己砸的眼冒金星。
一團團三昧真火，也勐然飛出了人種袋……
眼見得頭上的一線縫隙消失，紅法兒幾個踉蹌跌坐在地，揉著鼻子咬牙切齒：
“燒死你，燒死你！”
……
……
呼~
晨輝破曉。
沉寂了一夜的慳山城自幽暗中復甦過來。
望著升騰而起的縷縷炊煙，披著‘龍劍波’身份的古神通，端坐在此城最大的酒樓最高處，自言自語：
“平平無奇的一座小城……”
在這座小城裡，古神通前後停留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試圖尋找出這座小城的特殊處。
短短三年間，這小城已有十都絕巔，瀚海龍君之子、九耀級的妖蛇竹葉青，滄江門兩大真傳先後身隕。
更是那劍仙南嶺兩度出現之地。
但一個多月了，他也沒察覺到什麼不對……
“大師兄。”
這時，滄江門的弟子來到此間，躬身行禮，彙報著城中大小事情。
古神通本有些漫不經心，未多時，突然開口：
“你說此城有人在傳播道術？”
“這……說是道術，也不妥當。依師弟觀察，不過是些磨礪肉身，與人爭鬥的廝殺技巧……”
那弟子回答。
“不是道術，那就無所謂了。”
古神通說著，抬眼望向那弟子彙報之地。
他的眼力極好，眸光一轉，已掃過了整個祭城區，視線落在了一無名的小觀內。
一小兒廟祝，領著數十個頑童在抬拳踢腳，並無其他異樣之處。
“那廟？”
“那廟建立沒有幾年，其觀主叫做‘於楊’，因疑似與兩位師兄失蹤有關，這些天始終有人盯著，可惜，那觀主再未回來，只留下了一小廟祝，叫做‘元本’的。”
那弟子回答。
“既無異樣，就無需理會了。”
古神通對這麼個小廟，自然沒有興趣，擺擺手就問起了其他：
“師祖回山，已有月餘了吧？清酒師叔如今在何處？”
“回……”
那弟子正要回答，突然身軀一顫，長長一拜，袖袍垂地：
“拜見祖師……”
“祖師！”
古神通心頭一跳，忙起身行禮。
不大的廂房內，面沉如水的三尺道人猶如鬼魅般自虛空中踏出，冷然道：
“清酒追蹤那南嶺多日，還沒有訊息傳來嗎？”
他的氣息，幽冷無比。
莫說那滄江門內門弟子，便是古神通也覺心頭一寒，自紂絕陰天宮消失之後，這老家夥的氣息就一天比一天暴戾了……
“回祖師……”
那弟子戰戰兢兢，聲音都變得拘謹：
“清酒師叔他們追蹤那南嶺去了金財城，片刻前，才傳來訊息……”
“金財城？！”
似壞莫大戾氣而來的三尺道人，聽到這個名字，眉頭竟也是皺了起來。
“祖師，那金財城可有不對？”
見他神情不對，古神通心中一動。
“退下吧。”
三尺道人眸光幽沉，許久後，才擺手讓兩人退下，之後，竟就在這廂房內跌迦而坐。
嗡~
似有似無的波光，在他心海泛起，未多久，那波光之內，就有聲音傳出，那是極古老的神文：
“萬古之前曾為尊，永劫之中求長生！小兒輩，你有何求？”
“每每都要來上這麼一句，又有什麼必要？”
三尺道人十分冷硬：
“自以為尊，卻連自己的記憶都保不住，何其之可笑？”
說話間，三尺道人心頭更冷。
玄功境內歸來的一個多月，他嘗試了所有的辦法，卻根本無法尋到自己失去的記憶。
更為可怖的是，連這個藏身在道果、位階之內，遠古之前的老怪物，居然也失去了那段記憶！
可越是如此，他對於那段記憶的丟失，就越是在意。
“你怎會知曉劫起諸神滅的可怖？連那幾位都應劫而滅了……
老……老祖能留有一線生機，已是僥天之幸了，你又怎能奢求更多呢？”
波光中，蒼老的聲音中似有著無法抹去的恐懼，那恐懼如同實質一般，令三尺道人都不覺心頭蒙上陰影。
“那，又何必問我何求？”
三尺道人神情冷漠。
世人皆傳他晉升八極失敗，卻無人知曉，他晉升八極之時，發生了何等可怖的災難。
這老家夥，只差一線，就奪走了他的一切。
哪怕他身懷異寶，此刻本體也被其佔據六成之多，便是化身，也無法躲避。
“這，是那位留下的規矩，普天星象，天地諸神皆要順從，否則，你早已灰灰而去，哪還能在老祖面前，放此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