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在後花園裡，胡正坐在亭子裡，桌上放著一壺茶，兩個杯子，桌邊還放著一個包裹。
輕輕的把杯子拿到嘴邊，胡先聞了一下茶香，然後喝了一小口。
濃郁的茶香在口中回味，胡臉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當了那麼多年的官，品茶是胡唯一的愛好。
此時楊善走了進亭子，坐在對面。
風塵僕僕，滿臉疲憊，看樣子楊善是剛剛趕回京城。
胡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楊善一飲而盡，長舒一口氣。
等楊善緩過氣來後，胡淡淡的問道：“廣東和福建的情況怎麼樣了？”
楊善很平靜的說道：“一切順利。和你所預料的一樣，鄧茂七果然中計了。他率軍攻打延平，被董興偷襲，當場戰死，十幾萬大軍一鬨而散，福建沙縣之亂就此平定。
胡看了楊善一眼，帶著欣慰的笑容說道：“談判和策反的事，還是交給你最讓人放心啊。”
“他們都是苦命人，能有條活路，誰願意提著腦袋造反啊。”
楊善臉上閃過一絲苦澀，心情似乎很沉重。
這十幾萬人之前都是窮苦百姓，若非活不下去了，又豈會造反啊。雖然楊善說服了一部分人投降接受招安，可是更多的人依然跟著鄧茂七死戰到底。
看著那麼多人死在面前，楊善實在是沒有辦法高興起來。
“廣東的黃蕭養呢？”
知道楊善心裡不好受，胡不動聲色的把話題岔開了。
“黃蕭養正在攻打廣州城，董興正率軍趕過去，相信很快就能剿滅他們。只不過……”
說到這裡，楊善停住了，臉上露出了悲痛之色。
“怎麼了？”
楊善嘆了一口氣，說道：“楊信民死了。”
“怎麼死的？”胡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臉上也露出了沉痛之色。
“當日他獨自前往叛軍營中招降，本來黃蕭養和叛軍的幾個將領已經答應接受招安了。但沒想到，當晚回去後，楊信民突然暴斃。”
楊善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聽完後，胡眼中閃過一絲凌厲之色，他冷冷的說道：“前去談判，對方答應接受招安，回來後就突然暴斃，你不覺得楊信民和沐王爺的死很像嗎？”
“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惜了，楊信民是個好官啊。都怪我，當時我應該一棍子把他打暈的。”
楊善一面說著，一面露出了懊悔之色，看樣子當時他是極力阻止過楊信民，只可惜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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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也不要自責。楊信民是於謙派過去的，他的脾氣跟於謙一個樣。我攔不住于謙，你也不可能攔得住楊信民。”
聽到這話，楊善沉默不語，只是臉上依然帶著內疚和懊悔之色。
胡繼續說道：“楊信民一定是看到暴民可憐，不願多造殺孽，才會獨自一人前往叛軍大營招安的。他在廣州為官清廉，深得民心，若那些暴民只是因為活不下去被迫造反，那麼由他出面一定可以順利平息民怨。然後朝廷再殺一批貪官汙吏，這次叛亂就可以化解。但可惜現在是有人居心叵測，故意制造事端，煽動百姓造反，想學太祖皇帝逐鹿中原。這種情況下，幕後之人怎麼可能會讓楊信民活下來。”
聽完胡的分析後，楊善眼中閃過一絲殺氣，他咬牙切齒的說道：“一定是黃蕭養幹的。他看楊信民深得民心，不敢直接下手，所以先假意答應招安，然後下毒。楊信民一死，就等於斷了招安這條路，那麼這二十萬百姓只能跟著黃蕭養和朝廷大軍死戰了。為了一己之私，連累了那麼多人，真是太卑鄙了。”
楊信民是於謙舉薦的，他上任後愛民如子，深受百姓愛戴。
廣東發生民變的時候，楊信民有膽有識，一方面極力安撫義軍，收容無家可歸的百姓；另一方面操練兵甲，以防不測。
最後為了化干戈為玉帛，更是獨自前往起義軍大營招降。所到之處，無人敢動刀劍，就連黃蕭養這種包藏禍心之人都不敢公開殺他。
如此忠肝義膽的之人，卻死在小人之手，實在是令人惋惜啊。
胡嘆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罵也沒用，想辦法把這些叛逆揪出來才是正事。既然福建和廣州的事情已定，你馬上出發去雲南。兩省叛亂，百姓死傷近百萬，我可不希望雲南再亂起來。”
楊善眼中閃過一絲凌厲之色，他臉色鐵青的說道：“好，我馬上出發。”
“真是辛苦你了。方雲傑現在應該快到雲南了，你過去後有什麼事可以和他商量。必要的時候，可以讓他以東廠之名行事。腰牌和駕帖，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帶去給他吧。”
胡一面說著，一面看了一眼桌上的包裹。
楊善把包裹開啟，裡面是一個東廠的腰牌，一份駕貼，還有一個面具。
面具是黑鐵所鑄造，額頭上面有一顆五角星。
楊善拿起面具，一臉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麼？”
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淡淡的說道：“他的身份是東廠特使，代號孤星。”
“孤星，這個代號不錯啊。”
楊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後把面具放回去，把包裹重新扎好。
此時胡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擔憂，他語重心長的說道：“我會讓袁彬帶一隊錦衣衛和你一起去。沐王爺突然去世，朝野震動。你以禮部侍郎的身份，代表皇上前去沐王府慰問。聖旨明天就會有人送到你府上，雲南現在局勢緊張，你多加小心。”
“放心，我一定不會比你先死的。”
說完後，兩人臉上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胡又倒了一杯茶遞過去，楊善一飲而盡，然後拿起包裹，轉身就走。
望著楊善離去的背影，胡的心情有些沉重。
雲南看起來風平浪靜，但實際上卻暗流洶湧。
雲南王沐斌暴斃，岷王朱被人毒死，如今沐王府和珉王府群龍無首，若是再起叛亂，局勢必定一發不可收拾。
當年跟隨自己闖蕩江湖的老兄弟已經沒幾個了，胡真的不希望楊善死在雲南。
希望一切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