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臺上,環視著眼前一片的人山人海,朱棣咳咳兩聲。
一旁的錦衣衛千戶盧忠立即上前,大聲說道:“靜一靜,靜一靜,陛下要訓話了,請陛下給大家訓話!”
盧忠的話沒翻起什麼浪花,但是他麾下的錦衣校尉和隨行護駕的大漢將軍們,卻是很好的把這些話傳了下去。
大約是半柱香的功夫,一傳十、十傳百的,整個菜市口周圍也就是漸漸的安靜下來,很多人都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臺上一身常服的皇帝。
他們很確信,那個就是往日裡高高在上的天子。
“你們都說,喜寧是漢奸,朕不同意。”
第一句話,就引起了許多人的議論。
趁著議論聲還不多,朱棣笑了笑說道:“咱們能管一個女真韃子叫漢奸嗎,他是漢人嗎?他本來就不是。”
原來如此,這小子居然是女真韃子!
一直以來,很多人都只是跟著喊,但關於小太監喜寧到底是不是漢人,很少有人去想過。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不是漢人,那他背叛大明,就沒有罪過嗎?”
朱棣說到這裡,冷笑一聲,看了一眼被押在腳下的喜寧,道:“他的罪,是誘導也先來攻京師,是出賣情報給瓦剌。”
“大明待他不薄啊!太后待他不薄啊!他卻做了什麼?”
“正因為他的出賣,導致紫荊關被瓦剌人兩面合圍,朕的都御史孫祥與數千名守關的明軍將士,力戰而亡!”
“正因為他的出賣,導致也先長驅直入,將戰火燒到了咱們的家門口!”
說到這裡,很多百姓回想起了痛處,將瓦剌人入關所犯下的罪孽,全都算到了喜寧的頭上。
“殺了他!”
“請陛下為我哥哥報仇!”
見到情緒烘托得差不多了,朱棣這才擺擺手,等到再次安靜下來,朱棣勐地抽出佩劍,按在喜寧的脖頸上,道:
“朕今日來,就是要給大家一句承諾。”
“朕永遠不會忘記土木堡一戰的恥辱,朕永遠不會忘記瓦剌大軍兵臨城下,給大家夥造成的生靈塗炭!”
“只要朕在位一日,這些仇,朕都會親自替你們報!”
“北京保衛戰,斬殺喜寧,這只是一個開始,大明的未來在你們身上,朕想完成這些,離不開大家的幫助!”
說到這,朱棣頓了頓,看著寂靜如斯的菜市口周圍,大聲喝道:“你們願意跟著朕,殺出關外,為死去的親人報仇嗎?”
好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場面一開始顯得很尷尬,底下的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沒有人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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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彷彿一年,又好似只有數息之間。
底下有一個男子舉起手,小心翼翼地喊道:“我、我…願意。”
“我也願意!”
“跟著陛下幹了!”
“俺只想給俺娘報仇!”
很快,聲音接連響起,從最初的不確定,到現在的堅定不移、眾志成城,山呼海嘯一般地向京師外蔓延。
看著這種場面,喜寧剛剛才尿溼了的褲子再度腥臭一片,可是現在,沒有人去注意這些了。
朱棣在眾人的注目下,舉起手中佩劍,緊了緊刀柄,隨後勐然間一揮而下,緊跟著一顆血淋淋地頭顱滾落到臺上。
那具尚在噴血的屍身挺立片刻,也是倒在那顆頭顱旁邊。
緊接著,場中爆發出了熱切的歡呼聲。
周圍的禁軍將士也都紛紛舉起刀槍,跟著周圍的百姓們,高聲大喊:“陛下萬歲!陛下萬歲!陛下萬歲!”
於謙站在臺子周圍,看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很是欣慰。
如今的這個景泰皇帝,一舉一動居然都和他的太爺爺太宗皇帝如此相似,以前的那位太宗便是。
在出征前,他老人家在臺上一站,幾句再平常不過的動員話一扇,周圍的明軍將士就都跟著他嗷嗷叫著往上衝,拼死殺敵。
這種感覺,好久沒有再體會過了!
......
昨日朱棣在菜市口親斬賣國賊小太監喜寧的餘波尚未消散,許多人都還在興奮和痛快地談論此事。
另一件事,卻是讓他們氣炸了肺腑。
原來是前日才被迎回京師的前正統皇帝朱祁鎮,要在今日舉行大婚,就在承天門外,排場鋪得極大。
大婚倒不是什麼事,北京這地方,哪個月沒幾場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問題是,朱祁鎮娶的女人叫其木格,來自瓦剌,還是那個率領瓦剌大軍攻破紫荊關,圍攻京師的瓦剌太師綽羅斯·也先的親妹妹!
這個訊息一出,很多人都是立即從昨日朱棣親斬喜寧的興奮專為了悲憤,尤其是很多的士子,更是引以為國恥。
曾經的皇帝,曾經的天子,打了一場喪師辱國的敗仗不說,在九邊叫開國門致無數軍民受難不說,有臉回來不說…
他曾經做過那些缺德的事兒,暫且都不說。
可是現在,他竟然要娶敵人的妹妹!
難道他忘了曾經的屈辱嗎?
土木堡之變到如今,可還不到一年!
在大明,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有人幹了,還是那個朱祁鎮!
這個名字,現在很多人聽到時的第一感覺就是厭惡,而且已經從厭惡,變成了極端的仇恨。
就連朱祁鎮也絕對想不到,朱棣這貌似兄友弟恭,替他張羅和其木格的婚事的背後,是藏著怎樣的縱橫之術。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
朱祁鎮娶親的訊息,幾乎是以一場颶風的速度,席捲了整個北京城內外,聽見的人,無不為之感到憤慨。
北京,國子監。
正在聽學的士子中有一人越聽,心中越是厭煩,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說道:“有事不奏,大道理學得再多,又有何用?”
又一監生起身,贊同道:“柯潛兄說的不錯,我輩士子,就該學於少保,為國為民請命,方為丈夫!”
臺前講師也對此事很是無奈,但還是十分嚴厲的斥責道:“國家大事,朝廷公卿自有計議,快快坐下。”
柯潛憤而出列,說道:“眼見那叫門叩關的昏君就要娶那西虜之婦為妻,若不敢言,學得再多又有何用?”
“我柯潛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勢必死奏,以全名節!”
言罷,柯潛便不顧那國子監講師的阻攔,起身就走。
他走後不久,餘的國子監學生也有幾人起身,紛紛說道:“我與柯潛兄同往,敢以此身,匡正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