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京的路上,一行人一言未發。
盧忠手上拎著那自被御賜之日便形影不離的繡春刀,沉默地走在最前方,身後跟著的錦衣校尉們也都似有心事。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一座邊關。
滿心畏懼的喜寧疾行幾步上前,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前邊,連連磕頭:“千戶,您就饒了我這個賤命吧!”
“您就說…就說那也先不願放我回去,這樣朝廷也不會怪罪您的!”
眼見盧忠無動於衷,喜寧咬牙才道:“千戶,這廝還藏有大量的金銀細軟,都是以前做皇帝的時候,從百姓那兒處搜刮來的!”
“您若放我走,這些東西全都是您的!”
見了他這般搖尾乞憐的模樣,被看護在隊伍最中間的朱祁鎮冷笑:“你這狗東西,朕當年待你不薄,你背叛朕!”
“能有今日的下場,也算罪有應得!”
喜寧轉頭罵道:“你閉嘴,你聽信那王振的讒言,幾次三番的改道貽誤戰機,不然能有土木堡之敗?”
“五十步笑百步,真以為自己還是太上皇呢?”
看著這兩狗互咬,盧忠這才停住了腳步,立即引得喜寧注目過來,他將鞋子踩在喜寧身上,笑眯眯道:
“金銀,都在哪?”
喜寧立刻趴在地上,用衣袖不斷擦拭著盧忠的腳靴,笑嘿嘿道:“千戶要答應放了小的走才是。”
朱祁鎮罵道:“不能放他走,這是聖旨!”
盧忠轉頭看過去,嘁了一聲,道:“哪門子的聖旨,您現在是太上皇還是皇帝,您什麼都不是啊。”
“還給本官下聖旨,有那個資本嗎?”
朱祁鎮一愣,這才回想起來,原來自己的太上皇已經被母后聯合弟弟給廢了,一時間無語凝噎,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教訓完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前皇帝,盧忠才將腳上試了些力氣,繼續笑眯眯的道:“我只再問一遍,金銀,在哪?”
喜寧吃痛,感覺呼吸不上來,但更多卻是覺得這是他僅有的機會,連忙掙扎起身,道:“千戶大人跟小的來,都被小的藏起來了。”
盧忠笑罵:“你小子,還真有些本事,帶路吧!”
很快,喜寧帶著盧忠來到一朱祁鎮的馬匹旁邊,頤指氣使道:“快讓開,把你藏著的那些金銀細軟,都拿出來!”
朱祁鎮冷笑:“你以為自己會得到什麼好下場?”
喜寧嘲笑道:“這就不勞煩您這個被廢的皇帝說了,關鍵是您現在說的話也不作數了。”
他推開弱不禁風的朱祁鎮,將他身後帶著的大箱子開啟,道:“千戶請看,這些都是這個前皇帝搜刮的民脂民膏啊!”
“這些金銀細軟,留給他,豈不是浪費了?”
盧忠走過去,頓時睜大了眼睛。
這箱子裡金塊銀塊和各種華麗首飾,當真是不少,而且一看就是非富即貴才能用的東西。
喜寧這小癟三,雖說是叛國投敵,可諂媚附上的本事當真不弱,這麼好的東西,就拿回去,豈不是全都要充公?
可惜,著實可惜了啊!
自己辛苦出來兩趟,順手牽羊從前皇帝身上討要些辛苦費,倒也合理。
於是他放下刀,轉身笑道:“弟兄們隨我出來一趟不容易,這些東西,賞給你們了,隨便拿!”
錦衣校尉們足有幾十人,盯著箱子裡的東西早就是兩眼放光,聞言紛紛上前,大呼:“千戶大人客氣!”
“兄弟們謝過千戶大人!”
話是那麼說,可誰都知道,拿個一件兩件就頂了天了,拿多了豈不是找死?
錦衣校尉們每人上前,圍著木箱子挑了一兩件東西,掂量在手裡,那分量,那精凋細琢,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待他們拿完退下,箱子裡還剩了近乎七成。
盧忠雖然很心疼,但他也明白,如果想讓這些人嘴巴嚴實,跟著自己踏踏實實的幹,體恤下屬是必不可少的。
你吃肉,也得讓下邊的人喝湯不是!
見喜寧也要上前,盧忠攔住了他,冷哼道:“你就不必了,拿了你也用不著!”
喜寧似乎聽出這話別有深意,連忙問:“千戶是什麼意思,這也不算戴罪立功嗎?”
盧忠看著一臉戲謔的朱祁鎮,命人把箱子裝好,轉身道:“什麼戴罪立功,你在說什麼胡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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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寧一愣,這才明白,盧忠把自己給耍了。
他想吞掉這些財物,還不想放了自己!
“盧千戶,這樣做人可不好,答應過的事情要兌現。”
“您也知道,入了關,我的死活可就定了!”
盧忠聽他這語氣,當即就動了怒,緊緊攥著繡春刀,逼近到喜寧眼前,殺氣騰騰:“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你他娘的的死活,關老子什麼事?”
“好好兒待著別惹事,你還能多活幾天,把老子惹急眼了,提著你的腦袋回去,也能交差!”
“懂嗎?”
喜寧被嚇著了,再也不敢耍橫,連連點頭。
盧忠這才滿意,收了繡春刀,冷笑:“要我說,你這種叛國投敵的狗東西,就不該多活這幾天!”
......
北京。
紫禁城,奉天殿。
“朕已經派人去迎長兄回宮,雖然長兄已經知道他不適合做這個皇帝,將皇位禪讓給朕,可朕寬厚仁慈,感念兄弟之情,卻還是要給他一個名份的。”
“諸位都是大明的重臣,也是朕的肱骨之臣,今日朕叫你們來,正是要議一個給朕那不成器的長兄的名份。”
“封一個王,出居外藩,挺好。”
禮部尚書胡濙不愧是朝堂老油條,官場常青樹,早就猜到會有今日這種問題。
所以在朱棣下旨命人接回朱祁鎮的時候,他就在部議中提出了這個問題,到現在已經準備妥當了。
他站出來,顫顫巍巍說道:
“陛下所言極是,前太上皇雖然親筆手書承認有過失之處,但畢竟太后仍在,也曾是大明天子,禮法不容有失。”
“臣與禮部連夜部議討論,結果如下。”
“當以土木堡之變,寵信宦官王振之名義,貶其位號為沂王,將前皇太子朱見深一併貶為沂王世子,令其出居外藩,一切規格視同親王,非有詔不得回京。”
“在還京當日,陛下還是要隆重接待一番。”
胡濙的意思,朱棣很明白。
雖然現在大局已定,朱祁鎮根本沒有任何名義可以復位,但為了籠絡天下人心,兄友弟恭的戲碼還是要做一做。
朱棣隨後點頭,環視道:“準卿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