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晚上，藍鮫困極，他打著呵欠，懶得收拾裁縫桌，先去刷牙洗臉睡覺了。
明天八點到人魚幼兒園報道，他至少得六點半起床。
“晚安，羅蘭。”小鮫人穿著鮫綃衣，困盹地揉揉眼睛，滑進水池裡。
“主人……”羅蘭伸手想拉住他，卻只觸到一片柔滑如絲的衣角。
藍鮫探出水面，迷迷糊糊地問：“嗯？什麼？”
他抬手撥了一下垂在額前的溼發，袖子上的水滑下，像一顆顆透明的珠子落進池裡，濺起一朵朵小水花。
衣服乾燥如初，毫無沾溼痕跡。
羅蘭垂眼，露出親和的笑容：“沒什麼。晚安，小主人。”
藍鮫朝他揮揮手，沉入水下，慵懶地伸展雙臂和尾巴，平躺在池底，閉上眼睛，嘴裡吐出一串小小的泡泡。
這個時候，他很懷念留在深海的大貝殼。鋪了鮫綃的貝殼柔軟且舒適，是鮫人最喜歡的床。
等以後有機會了，他一定要把大貝殼搬進家裡。
對了，人類發明了空間道具，比如兔子快遞員的肚子，儲存空間大，攜帶方便，等明天醒了，他要買一個，用來裝大件物品。
嗯……價格應該不貴吧？
貴也不怕，他現在有錢了。
藍鮫迷迷糊糊地沉入夢鄉，平躺變側躺，尾巴微蜷，漂亮的尾鰭和柔軟的鮫綃衣服如花般地在水裡飄浮。
羅蘭靜靜地守在池邊，看著小人魚睡熟了，調暗臥室的燈光，轉身去客廳。
家務活一向不是墨斯·迦爾的強項，面對一片狼藉的裁縫桌，亞特蘭斯帝國的皇帝陛下毫不猶豫地切斷與智慧的精神聯絡，體貼地把打掃的工作還給仿生人管家。
羅蘭頸側的花紋暗淡，眨了眨眼睛，面無表情地拿起清掃工具，一絲不苟地工作。
華麗雅緻的房間裡，靠在沙發上假寐的秦默醒了，他的身上還穿著參加宴會的三件套西裝禮服，領帶稍微下拉，解了一顆襯衫釦子，露出性.感的鎖.骨。
“陛下，一分鐘前，格什溫執事長給您打電話，暫時被我攔下了。”偽裝成耳釘的西莫盡職地提醒它的主人。
“知道了。”秦默起身，脫掉西裝外套，隨意地扔在沙發上，轉頭望向窗外的星空。
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圓。
“要回電嗎？”西莫問。
“不用，格什溫這個點找我，通常是為了工作，直接回首都星。”
秦默抬起手覆在臉上，釋放精神力，剎時，一層薄膜般的物質化為無數顆粒從他的臉部和髮絲上脫落，散到空中再凝聚成一顆彈珠般大的金屬球，同時，耳釘西莫變成銀色耳環，伸出一根幾乎不可見的細線，纏住金屬球，迅速一拽，金屬球撞上銀色耳環，消失無蹤。
“陛下，二號易容球的材質有點老化了，回首都星後建議您向雷老大要個新的。”把金屬球收進儲存空間裡的西莫說。
“我會考慮。”秦默——或者說恢復成為亞特蘭斯帝國皇帝的墨斯·迦爾睜開一雙深紫色的眼睛。
易容球，一種禁止在市面上流通的高科技產品，只有軍部特殊部門執行秘密任務時，才允許申請使用。而墨斯·迦爾作為特殊部門的最高執行官，擁有三顆易容球。
帝國建立之初，社會動盪，百廢待興，墨斯·迦爾利用這三顆易容球，以身涉險，做了許多常人無法做到的事，到如今，星際各勢力達到一種均衡的神奇狀態，人類再不必因內戰而離流失所，帝國繁榮昌盛了一千二百多年，依舊欣欣向榮。
“西莫，開啟任意門。”墨斯·迦爾命令。
“收到！”西莫脫離主人的耳朵，跳到空中，由小小的銀耳環膨脹成為一扇造型奇特的金屬門，“咔嚓”落在地上。
墨斯·迦爾上前擰開門把手，開啟金屬門，露出與外面全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集奢侈與華貴為一體，富麗堂皇得令人眼花繚亂的宮殿。
墨斯·迦爾從容不迫地進門，對觸目所及的華麗視而不見，熟門熟路地步入內室，脫掉身上的衣服，從櫃子裡拿出帝王專屬皇袍。
當他著穿戴完畢，套上象徵身份的三枚指環時，宮殿的門鈴被按響了。
墨斯·迦爾不緊不慢地命令智慧開門，西莫變回銀製耳環，回到他的右耳上。
門開了，一位身穿藍袍的斯文中年男子恭敬地向他行禮。
“陛下，很高興您回首都星了。”
“有急事？”墨斯·迦爾淡然地望向執掌皇宮的最高行政官。
格什溫抬起一張充滿幽怨的臉龐，無奈地道：“當您在始祖星參加嚴家宴會上頭條新聞時，我正被各位大臣的電話狂轟爛炸。”
他是少數知道墨斯·迦爾多重身份的人之一，自繼承上任皇宮執事長的工作到現在，已經過去四百年了。
四百年間，他從幹勁十足的青年步入了兩鬢斑白的中年，眼前的皇帝陛下卻彷彿被時間大神遺忘了，歲月不曾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依舊年輕如初。
墨斯·迦爾對格什溫的小幽怨習以為常，每當他以別的身份在外面行動時，格什溫總會增大工作量，睡眠不足造成精神不濟，脾氣暴躁，內分泌失調什麼的，完全可以理解。
“辛苦了。”墨斯·迦爾一向體恤下屬，“我會囑咐財務官給你提升工資。”
格什溫面無表情。
他差的是工資嗎？作為皇宮執事長，年薪百萬起，再提也高不到哪裡去。
墨斯·迦爾道：“我看過職員資歷表，你今年五百零一歲，可以提一個檔，年薪增加一百萬。”
格什溫死魚般的眼睛賊亮。
一百萬加一百萬等於兩百萬。
沒有人嫌錢多。
他瞬間打了雞血，腰背挺直，神清氣爽。“謝謝陛下。”
亞特蘭斯帝國的首都星擁有一個美麗的名字——玫瑰星，位於塞德拉超級星系的中心，所在的恆星系與太陽系類似，八顆行星繞著一顆恆星轉。不過，與始祖星地球不同，玫瑰星自轉一週需要四十八小時，所以，當地球處於夜晚時，玫瑰星還是白天。
既然是白天，那自然要上班。
偌大的會議室裡，亞特蘭斯帝國的高級官員坐了一圈，向行蹤飄忽不定的皇帝陛下匯報工作。
儘管他們定時給陛下發送信息，陛下遠端處理了大量工作，但仍有許多重要的事必須坐一起商議探討。
“陛下，據hr2星系的前線戰士傳來訊息，奧菲斯獸捲土重來，佔據了一顆未開發的原始星。”軍部最高元帥霍昱嚴肅地道。
奧菲斯獸是一種可怕的異獸，它們擁有超強的精神力，可無視真空，肆意地穿梭宇宙，每當入侵一顆星球時，便給那顆星球帶來一種致命的物質，這種物質十分霸道，往往造成當地生物基因突變，突變的方向有好也有壞。
五千多年前，地球正是被大量奧菲斯獸入侵，發生了可怕的大災難，所有生物異變，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無數生物死亡，更有無數生物獲得了強大的力量。
比如，人類壽命增長，激發了精神力和超能力，繁殖力卻下降了，如果生物學家沒有創造出人魚這樣的新物種，人類可能早就滅亡了。
七百年前，奧菲斯獸被亞特蘭斯帝國的宇宙軍艦驅逐出星際，幾乎消聲匿跡，偶有零星出沒邊界，也是小打小鬧，這次突然爆出大量奧菲斯獸入襲hr2星系，著實令人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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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斯·迦爾仔細地檢視前線傳來的戰報，在某個影片裡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他放大影片畫面，指著角落的一塊石頭道：“上面刻了東西。”
霍昱定睛一看，詫異。他之前反覆看過影片，怎麼沒發現這塊石頭上有圖案？
陛下果然心細如髮，火眼金睛。
“太糊看不清。”其他人道，“需要技術人員幫忙。”
墨斯·迦爾道：“西莫，你來。”
“是，主人。”西莫非常樂意處理這種難題，它暢通無阻地接入會議室的系統，對影片裡的那塊石頭畫面進行解析。
其他人暫時放鬆，看著畫面越來越清晰。
陛下這架萬能型神級機甲超乎尋常，處理圖片這樣的事對它來說小菜一碟。
果然，不到半分鐘，石頭上的圖案一清二楚地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是……坦尼特族的標記！”有人輕呼。
“坦尼特？我就知道這些神棍愛搞事！”
“嘖，這個種族想復國嗎？”
“如今民族大融合，人人平等，就不該給他們特殊待遇。”
“被奧菲斯獸入侵的原始星，發現了坦尼特族留下的標記，是不是代表著，此次奧菲斯獸襲擊hr2星系，有坦尼特族在背後推波助瀾？他們的聖主教皇想單方面撕毀協議嗎？”
“陛下！這次我們不能姑息，放任坦尼特族等於危害帝國！”
霍昱說完，所有大臣都看向王座上的墨斯·迦爾。
站在王座旁邊充當背景的格什溫一動不動，眼觀鼻，鼻觀心。
墨斯·迦爾轉了轉左手的指環，紫眸深沉，冷靜地道：“一塊石頭無法成為有力證據，坦尼特族是否有異心，必須深入調查，只有收集更多更全面的證據，方能定對方的罪。當務之急，是先要驅逐奧菲斯獸，安撫hr2星系居民，保障人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陛下所言極是。”
眾人沒有異議。
墨斯·迦爾道：“我會派特殊人員前往阿狄泰星，等見過教皇彌迦羅後，再定奪。”
傍晚，開了五個小時的會議終於結束。
墨斯·迦爾回到寢宮，脫掉累贅的皇袍，交給格什溫。
格什溫挽著皇袍，看到陛下手裡捏著一顆易容球，便知道他又要離開皇宮了。
“陛下，貝爾公爵夫人今晚有一場宴會，早上給皇宮送來請柬，邀請您參加。”
貝爾公爵夫人是陛下的遠方親戚，從某方面說，算陛下的侄女，年紀比陛下輕，外表卻老很多了。
相較陛下孤家寡人了一千多年，貝爾公爵夫人開枝散葉，家族龐大，舉辦宴會不過是為後代子孫物色青年俊才，延續家族榮耀。
貝爾公爵夫人多次把主意打到陛下身上，都被陛下直截了斷地拒絕了。安靜了十年，最近又蠢蠢欲動，想將剛成年的人魚孫女介紹給陛下，這才積極地給皇宮送請柬。
“不去。”墨斯·迦爾毫不給面子，捏碎易容球，易容球化為無數粒子，覆住他的頭部，瞬息之間，他的外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頭墨黑長髮成了月華般璀璨的金髮，眼睛純淨如湛藍的天空，臉部輪郭線條柔和，肌膚雪白無瑕，整個人散發著聖潔的氣質。
格什溫多次看過陛下使用易容球，每一次都受到不小的震憾。一個人是如何做到換了容貌又換了氣質，連性格都大相徑庭。
誰能相信，坦尼特族的聖主教皇彌迦羅，是亞特蘭斯帝國皇帝的偽裝？
格什溫眼裡流露出深深的敬佩。
墨斯·迦爾從空間指環裡取出一件潔白的聖子長袍換上，戴上象徵身份的十字架，目光溫和地望著格什溫，說出淡薄的話。
“告訴貝爾公爵夫人，我不需要親戚，尤其是這種隔了不知多少代的遠親。”
格什溫怔了下，低頭應道：“是，陛下，我會如實轉告貝爾公爵夫人。”
墨斯·迦爾頷首，命令西莫開啟任意門，去往阿狄泰星。進門之前，他看了眼識別器上的時間，迅速換算時差。
這個點，地球該天亮了。
*****
藍鮫睡了一個好覺。
早上六點三十分，他被調好的鬧鐘吵醒了。
懶洋洋地從池底冒出水面，看到羅蘭挽著乾燥的浴巾，盡職地站在池邊等候。
“早安，主人。”
“早安，羅蘭。”
藍鮫雙手一撐，輕鬆地出了水池，接過羅蘭遞來的浴巾，擦拭髮絲，身上的鮫綃袍滾落無數水滴，他擺動尾巴去浴室刷牙洗臉，裳擺隨風飄動，輕盈如紗。
今天要去人魚幼兒園報道，為了給別人留個好印象，藍鮫特地仔細打理了一番。
他的頭髮乾燥後會曲捲蓬鬆，像一團柔軟的棉花糖，為使自己的形象更爺們一點，他花了十分鐘用智慧吹風機把頭髮吹直，再用一條鮫綃帶將頭髮紮成高馬尾，垂在腦後，搭配鮫綃衣，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俊逸。
昨天晚上他從儲物金鐲裡拿了一部份食物塞進保鮮箱裡，方便羅蘭給提前準備早餐。
這會兒進入餐廳，桌上已經擺上了豐盛的食物。
片好的新鮮魚肉，剝了殼的紅尾蝦，挑出肉的貝殼，以及切成細絲的深海藻，種類多樣，營養充足，都是藍鮫喜愛的食物。
他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六點五十分，藍鮫準備出門了。
“主人，我想和你一起去。”羅蘭道。
“不用，我一個人沒問題。”藍鮫控制充滿電的人魚車往院門飛去，對跟在後面的羅蘭說，“你在家裡等快遞員，順便修剪一下院子裡的植物。”
快遞早上八點才上班，他昨天賣的珍珠戒指還沒寄出，重新購買的餐具也沒送到，家裡得留個人。至於院子裡的植物很久沒人打理，枝葉長得奔放，修剪一下會更美觀。
羅蘭是一個合格的仿生人管家，對主人的命令不敢違背，乖乖地站在院門口目送主人的人魚車遠去。
別墅社群很大，藍鮫昨天跟門衛進來時就發現自己家和大門隔得有些遠，人魚車出於安全問題，限速十碼，他七拐八拐，花了二十分鍾才找到社群大門。
現在是上班期間，社群門口人來人往，藍鮫的出現，很快引起了其他業主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