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 聰明的小朋友也意識到了真實的情況。
“嗚！”季落一個用力跳起來，整個人扒到簡凌身上, 簡直就是一隻大型樹袋熊, “哥哥哥哥你就是不生我氣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在簡凌還沒意識到的時候，自己的胳膊已經趕緊托住季落的屁股了。
穩穩當當地抱著，不會讓他因為晃動的原因滑下去或者摔倒。
但因為季落這一個跳撲的關係, 簡凌也被衝擊往後懟了幾步，後腰抵住了外灘棧道的潔白欄杆, 虛虛向後探了探身。
季落雙腿夾著他的腰, 雙手也摟著他的脖子。
微微低頭, 注視著這個熟悉男人。
他看得見簡凌深邃眼眸深處, 自己面容的倒影。
……這雙桃花眼裡裝得滿滿當當的驚喜, 還有久違的真心笑意。
簡凌被他晃得有點暈，沒辦法, 只能用力掐一下他的屁股蛋，“別晃了, 下去。”
季落：“疼疼，別掐我——不行, 你以為你掐我我就要下去了嗎, 我不！你說你不生我氣了！你說！”
簡凌受不了季落這樣看著自己，撇頭瞧一邊：“……這邊都是人，都在盯著你看。”
“看看看，就讓他們看！”季落的兩條細腿纏簡凌纏得更緊了，“是不是還有拍照的啊？拍啊, 拍！明天我就要帶你一起上頭條，估計媒體會寫什麼季家好事將近吧！很好！就這麼寫！誰這麼寫我就讓人去買個千八百份的給他們支援，再幫他們微博轉一轉，給他們點流量！”
“……”聽著小朋友胡亂的嚷嚷，簡凌感覺耳膜有點疼。
想直接鬆開手。
……可是又怕身上這個晃來晃去，手也不規規矩矩抱著胳膊給他自己來點支撐，非要亂甩的季少爺掉下去。
所以只能繼續抱舉著他。
季落又興奮地嗶嗶一陣子，“你說嘛你說嘛，你……你要是還生氣，怎麼會還跟我這樣那樣一個白天？”
“……”簡凌不自在地冷眼瞥他，“上個床而已。”
“哼，而已？”季落撇撇嘴，毫不留情揭穿他，“你之前說上個床而已的時候，s了就一秒也不多待提褲子就不認人！但是，今天你還和我……睡、覺、覺呢！”
“……”
睡覺。
覺。
這回不止是耳膜疼，簡凌覺得頭都開始疼了！
季落嚷嚷：“快說你不生氣了！！！”
“……”
頭發絲兒也疼了。
季落：“嗚嗚嗚。”
“……”
指甲蓋也疼。
再這麼下去，簡凌認為，季落遲早把自己的心臟病氣出來。
於是他冷著個臉，轉移話題：“你該去機場了。”
“啊啊啊我不去！”季落嗚嗚嗚的，“我不去我要在這裡和你待著！高中我十年前就畢業了好伐，現在還回去上什麼課我年紀第一都拿膩了啊！我不要回去，哥哥嗚嗚我要在這裡……”
“閉嘴。”簡凌說，“你忘記以前黑卡是怎麼沒的了嗎？你不想要你的黑卡了。”
寫著luo ji大名的黑卡剛到手沒幾天，恐怕又要被季落作沒。
“不給就不給，我還不要呢。”季落梗著脖子，“哥哥養我。”
“……”簡凌蹙起眉頭。
這貨是憑什麼覺得我會養你……
心裡雖然這麼想，但是簡凌說出口的卻是：“這個職位年薪198萬。”
哪裡夠你花？
季落一秒笑吟吟：“我省吃儉用。”
簡凌太陽穴跳了跳：“我自己都不夠花。”
“那我也會賺錢的呀。”季落哼哼道，“鬥蛐蛐tv裡的錢大概有那麼三四百萬了吧！”
簡凌：“……”
實在說不過季落，簡凌只能趁著季落上半身穩穩趴伏在自己身上的一個瞬間，突然鬆開手。
“哎！”
一個不注意，季落滑下去了。
簡凌轉身掙脫開他，板起臉，“回去。”
“……”季少爺嘴巴又一扁。
然而，看男人也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樣，他只能縮縮脖子，說，“幹嘛非得要我回去。”
簡凌回身，嘴角抿得有些直，“別惹他生氣。”
“他？”季落一愣，“誰？……哦，你說爸爸？”
簡凌：“……”
男人也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
他說的就是季俊德。
可是這個時候，要是點頭，就是承認‘爸爸’這兩個字。
有點彆扭。
如果搖頭呢？
意思又不對。
簡凌一時間有點為難，季落卻笑眯眯地往前蹭了蹭。
窄腰微微塌下些，漂亮的少年下巴，手背到後面，掀起眼皮往上看。
“哥哥，你是不是說爸爸？”季落皮得很，“不說你不生我氣就算了，好歹承認是在講……爸爸嘛。”
“……”
沒辦法，簡凌只能小幅度地點點頭。
“嘿嘿！”季落滿意多了，嘴角快裂到耳根，“我不惹他，我等會兒再和他說一下好了，上什麼課啊，而且這周好像就是完全畢業了吧？去不去都差不多啦……”
“不行。”正事上，簡凌從不被他的撒嬌耍賴制服，“該去畢業，就去畢業。這件事情，沒得商量。”
“……嗚！”
季落聳拉耳朵。
“不行。”
“……”見實在是沒有什麼再商討的餘地，季落只能不情不願地點點頭，“好吧。現在讓我去機場，哼……看樣子是連私航都沒給我安排，這是讓我自己買機票回去吧？爸爸怎麼這樣嗚嗚。”
簡凌按按眉心，對著馬路一旁的呂夢恬招招手，示意她過來訂票。
呂夢恬檢視航線，看到現在只剩下最後一班飛機21:40的飛機了。
所以必須現在就去機場。
季落更不開心了，摸著自己餓癟的小肚子就難過，“我晚點去不行嗎？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和哥哥吃。”
然而木萘為難道：“再晚的話，恐怕就趕不上飛機艙門關閉的最後一刻。我們從這裡去機場還要35分鐘，正好卡點登機。”
季落：“啊啊啊我明天早上再回——”
簡凌：“木萘去開車。”
木萘：“是！”
季落可憐巴巴望著簡凌。
而簡凌面色平淡，道：“說了，不要讓他生氣。”
“……”季落沒辦法，只能爭取最後一點甜甜的福利，“好。那哥哥你不要總是‘他他他’的。你就直說嘛。”
簡凌靜靜看著季落一會兒。
半響，嗓音中溢位一絲淡淡的無奈：“不要讓爸爸生氣。”
“嗯！”季落笑起來。
木萘很快把車子開到棧道一旁，也幫季落拉開了車門。
季落慢吞吞地走去車子裡，做進去後腿還翹在外面，抬頭看簡凌。
冷淡的視線向下。
簡凌喉結滾了滾，“怎麼。”
“你會想我嗎？”季落小聲問。
簡凌：“……”
說實話，這麼多年，兩人經常經歷這種類似出差的分別。
什麼想不想的……
季落：“我還沒走，卻已經開始想你了，哥哥。”
“……行了。木萘，關門。”
“等等啊。”季落忽然想起來了什麼。
說著話，他抬起胳膊，手指探入男人的西褲口袋裡，把他的手機拿出來。
少年熟練地解鎖，然後開啟他的微信，把自己的賬號加回好友。
然後他將手機還給簡凌。
“我拉黑你一次，你刪我一次，我們扯平了。”季落說，“好不好？”
簡凌看著少年遞給自己的手機。
他的目光，落在螢幕與季落精緻指尖的交界。
一聲輕輕的‘嗯’從男人的喉嚨中低沉地滾了出去。
它隨著夏日溫暖江水的氣味一起，溼潤地安撫了最後一點點清茶未曾抹平的煩躁。
“我給你發資訊。”季落說，“你想回就回，不想回……我就，我就自己說。”
簡凌沒說話，只幫他合上了門。
“那我走啦。”
車流不息，燈光串成一條條極具都市氣息的光帶。
很快，送季少爺去機場的車子，就消失在了夜晚城市的光影之中。
但簡凌一直沒有動。
他站在外灘的棧道一旁，撐著下巴，安靜地出神。
手機不時震動。
20:34
lll：哥哥你記得去吃飯啊，以前我總折騰不吃飯，胃被折騰的真的很難受。所以那種罪我受過了，你可不要再經歷一次。
lll：[位置]我本來查好這個日料店想去吃的，可惜來不及了，你去吧！就在我們所在地方的附近。
20:45
lll：外灘真的好漂亮，我一直很喜歡這種有水的城市。
lll：來這個世界以來，我們第一次相見就是h島的維港。
lll：那會兒我不知道你也穿書了，唔，你猜我那時候想什麼？
lll：……我啊，我想，過了那個生日以後，我就忘記你。
lll：可是我許的願卻不是。
lll：你猜猜我許的願是什麼？
21:10
lll：到機場了！天哪，我已經很久沒經歷過著急趕飛機了，爸爸過分！
21:18
lll：更過分的是，這種夜間短程2小時航班不給正餐——當然給也不好吃！我要抓緊找點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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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5
lll：[大哭.jpg]機場沒有一個好吃的東西！好慘啊我，不僅自己坐飛機，連飯也沒得吃。
lll：不過我看到這個不錯哎！便利店——哈哈哈，便利店的飯糰你敢信？[圖片]
lll：[圖片]再來一杯酸奶。[乾杯.jpg]
lll：關機了哦……估計要11點多才能到家。你吃點東西就快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我估計那個周總啊什麼的不會輕易罷休的。所以哥哥你要休息好，精力足，才能把他們全部幹掉！
簡凌吹著溼潤的夜風，一直站在原地看著對面城際線多彩的霓虹光。
而腦海中，卻是季落臨走時，從車窗中短暫探出的手。
小朋友向自己快速揮了揮手，又比劃了一個心，這才乖乖收回手坐好。
“……”
那個畫面存留於腦海，久揮不去。
遊客眾多，嘈雜的外灘逐漸變得安靜。
各式各樣的目光探尋著這個高挑冷峻，捏著手機，獨自憑欄而立的年輕男人。
他身邊不知走過路過多少陌生人。
但沒有一個人聽到他說出任何一句話，做任何一個動作。
直到零點鐘聲敲響。
手機再次震動。
簡凌低頭，看到季落髮來的一小段文字。
00:00
lll：
這麼多年以來，辛苦哥哥了。
以前，我只深深記得你欠我多少。
但現在，我才好好想起來，我到底欠你多少。
我想說……哥哥，謝謝你。
如果沒有你的話，我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管是家裡的情況，財團的情況，還是我自己。
無法想象，不敢想象。
我想謝謝你對我任性的包容，對我不講理的順應，還有我對你做出的所有傷害的忍讓。
非常感謝。
以前，只有我和你一起度過的十八歲生日，我的生日願望是想要一切重新開始。
這樣爸爸可以回家。
我還能有一個家。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我有爸爸了……但我的願望依舊是，想要一切重新開始。
當時沒有意識到。
現在想想……哥哥，我那時，不就是在想你嗎？
我想要家裡有爸爸。
也要有你。
……哥哥，我真的好愛你。
以前我總覺得你有很多討厭的毛病。
可是仔細想想……誰還沒有缺點呢。
我不是很多時候也很討厭嗎？
我想，我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真正的樣子。
我們最狼狽的模樣，最疲憊的模樣，最瘋狂的模樣，最令人厭恨的模樣，以及許多許多，最讓你，讓我，最喜歡，最愛的模樣。
經歷了那麼多，我才明白這些。
希望還沒有太晚。
也希望……在我喜歡你的時候，你也能依舊喜歡我。
這樣我們就能一起走下去。
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
都是好朋友，是愛人，也是最重要的家人。
……哥哥，我等你回家。
[晚安.jpg]~
……
簡凌讀完，沉默許久，隨後終於動了動身體，離開倚靠許久的白色欄杆。
他走去不遠的便利店，手裡也捏起一個飯糰。
……
接受家人的不完美，是一場漫長又佈滿荊棘的修行。
簡凌咬一口飯糰，走回棧道。
俯身撿起那個菸頭，丟進了垃圾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