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傍晚。
黃廣裕結束了一整天在不同銀行之間的奔波。
顆粒無收。
中行和工行是國美合作最多的兩家銀行，但是因為知道方卓和這兩家的關係，他已經做足了心理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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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其它銀行居然也口風一致，這就讓黃廣裕心裡很不是滋味了。
據一位關係不錯的銀行朋友透露，一是因為市面上流傳著對國美不利的訊息, 二是因為去年有一樁涉及資金的桉例讓上市潮中的銀行紛紛提高風險管理標準。
市面上怎麼會忽然之間全是對國美不利的傳聞？
黃廣裕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背後是誰。
最大的黑手肯定是方卓，那些行業裡的競爭對手十有八九也在推波助瀾。
至於什麼普馬桉，什麼實控人回國自首……
只能說，人走背運的時候連喝涼水都塞牙。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這個時候回。
黃廣裕坐在車裡, 想到這裡，幽幽的嘆了口氣。
一旁的黃秀紅本來也因為今天的壞消息而心如亂麻, 聽見哥哥少有的嘆氣, 登時回了神，憤憤的說道：“以前的時候這好那好，現在剛有點壞消息，這個拒絕，那個不見！”
黃廣裕對此倒沒什麼憤恨，說道：“銀行一涉及到資金的風吹草動就像兔子一樣，更別提旁邊還有個能影響輿論的對手。”
黃秀紅從昨天收到資金鏈的壞消息到今天眼睜睜看著拜訪無果，對方卓的恨意又多了幾層，但感受到來自方黑子的壓力也是成倍增長。
她只覺國美彷佛被繩索勒住又一點點在收緊，自己也被壓迫的喘不過氣來。
“哥, 現在怎麼辦？今天的股價跌了8%。”
儘管利空消息還沒正式公佈, 但國美股價已經應聲下跌, 情勢不可謂不緊張。
黃廣裕沉默不語。
黃秀紅等了一會，提議道：“要不，我們先找同鄉拆借一些資金？那個‘交易方法’落地也肯定需要留出時間。”
黃廣裕依舊不語。
“我們可以找朱孟益，他肯定有足夠的資金, 也肯定願意伸出援手。”黃秀紅說的更具體了。
“房地產的資金鏈恐怕也不會特別寬鬆。”黃廣裕終於開口, 先這麼說了一句，然後又慢慢說道，“這個時候求援，你覺得是方卓對我們的威脅大，還是朋友的威脅大？”
“當然是方……”黃秀紅說了一半忽然停住。
國美的資金鏈可能不是需要拆借資金那麼簡單，現在求援是求來朋友還是引狼入室，恐怕真需要好好甄別。
黃廣裕見妹妹臉色難看，點了一支煙，深深的吸了兩口，沉穩的說道：“找朋友找同鄉幫忙是要做的，但不是現在，有價值有實力才能有真誠的朋友。”
他繼續說道：“國美的業務先穩住，內部不能亂，股價也要穩住。”
黃秀紅問道：“那我們月底的促銷活動要不要聲勢再大一些？”
黃廣裕看了妹妹一眼，否決道：“不，促銷取消，國美現在不要盯著易購，就盯著蘇寧它們, 它們促銷, 我們就促銷, 它們不優惠，我們也不優惠。”
從現在起，國美的目光要迴歸到傳統領域，要穩固家電連鎖市場的地位。
黃秀紅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只是，關於股價的支撐……
“適當的資產注入吧。”黃廣裕彈掉菸灰，吐了口氣。
黃秀紅抿了抿嘴唇，沒有說出話來。
……
11日，晚上八點，京城國貿。
永科地產的劉肅毅得到老闆召喚，從申城飛來京城。
他很高興方總能想到自己，也很高興的認為這一次大概是輪到地產出力了。
這段時間，儘管永科地產沒有多少建樹，但老闆方面的好消息一直不斷。
永科地產能被稱之為“華東之虎”的一大原因便是從李家虎口奪食，這一次又與李家發生衝突，儘管不是地產領域，但依照劉肅毅對方總的瞭解，永科地產恐怕能獲得更多的發展許可權了。
除此之外，方總一旦成為中行與工行的董事，永科地產的資金鏈勢必運轉的更加流暢。
劉肅毅相信，就算方總不專門和銀行說這個事，銀行方面也會更好打交道，這就是優勢。
從申城飛來之前，他還專門處理了方總先前交代的事情。
上次涉及到大黃總的流言詆譭，方總為此頗為苦惱，劉肅毅被囑咐著幫忙正名，效果雖然不佳，但他一直在努力嘗試。
這一次輿論瘋傳方總施展手段搶了李基金的份額，一些聲音也同樣的不太好聽。
劉肅毅乘坐飛機前的酒局還聊到這個事。
他自發的為方總辯解，稱MIGA基金與中行合作純粹是流程性的合作，完全不涉及什麼橫刀奪愛，什麼不擇手段，什麼個人恩怨。
可惜……
這種話沒有一個人信。
劉肅毅也只好遺憾的收拾行囊，認為自己確實幹不好說謊的活，只能匆匆來京城見方總，要幹實事。
“劉總，永科地產的北上發展戰略，你們得好好的商量著來。”
“房地產這一塊，你們要多和前輩交流。”
方卓坐在套房的客廳裡，與趕來的劉肅毅聊永科地產。
劉肅毅慎重點頭，又領會精神：“永科地產會和長實那些前輩多交流。”
方卓虛點了兩下，倒也沒批評這話，只是說道：“要在允許的範圍內交流，哦對，萬達的王總想約我聊聊合作，既然你提前到了，那專業的事就還是交給你。”
“萬達？”劉肅毅有些驚訝。
“萬達之前想和國美談商業地產的合作，現在恐怕是沒法繼續了。”方卓澹澹的說道，“他轉頭找到我這邊，我也挺意外。”
劉肅毅想了想，說道：“也許是因為我們在申城的竹園商貿開發的的不錯。”
商業地產是個很吃口碑的領域。
永科地產在申城是第一次做，但是合作伙伴百聯集團很嫻熟，所以，學習和吸收了不少經驗。
方卓“嗯”了一聲：“你們談談看，不用執拗，可以合作就合作，不行也別勉強。”
劉肅毅點頭道：“明白。”
方卓喝了兩口茶，又說道：“永科地產可以在京城找找朋友，或許能以第三方合作的方式來收一批國美系地產的地皮，這方面，你也看著辦。”
國美系也有地產開發，之前還曾試圖進入申城市場。
劉肅毅那一次給擋了回去，但是被方總小小的批評了下，這一次來京城聽到了不一樣的命令。
他轉念一想，此一時彼一時，也就答應下來。
“方總，國美要賣地嗎？”劉肅毅詢問道。
“有可能，只是我的猜測。”方卓答道。
這是他對大黃總動作的猜測之一。
國美電器是國美系的核心業務，當這個領域吃緊，那必然要想辦法回籠資金，它旗下公司囤積的地皮如果無力開發，那還不如出手換錢。
方卓在大黃總出事之後就觀察了情況。
時至今日，從他出事的起因到現在重見天日以及國美系的資產與業務，算是瞭解個七七八八，這裡面發家的手段和後來結交的人物也差不多摸個清清。
因此，透了底就已經沒有多大顧忌。
當然，對國美的競爭雖然層次多了些，但都還比較正規。
而大黃總手裡能用的牌不多。
劉肅毅後知後覺，還不知道京城這邊的訊息，只知道老闆做空國美股價，問道：“方總，我看國美今天跌了不少，國美能放出什麼利好訊息來撐嗎？”
“國美股價高低倒沒那麼重要。”方卓笑道，“那邊撐肯定會撐，這個利好訊息嘛…沒準得從國美的非上市門店入手了。”
劉肅毅驚訝：“非上市門店？”
“上市公司是國美電器，想撐住股價，這個時候大搞促銷活動更容易擠兌資金鏈。”方卓隨口答道，“黃廣裕手裡還握著一批非上市公司門店，這些資產如果注入上市公司，想必能穩一穩。”
劉肅毅轉著念頭，國美有上市系門店和非上市門店，這樣是更容易輾轉騰挪，但方總開口就是後者要注入前者，國美已經到了這地步？
方卓看出劉肅毅臉上的疑惑，沒有出聲解釋這個事。
其實，國美的非上市門店佔據著相當一部分資產，據現在的估算來看，非上市門店拖延的供應商貨款比上市門店還多，規模恐怕高達數十億乃至百億。
但拖延歸拖延，它本身具備很高的價值。
方卓很瞭解後來的國美控制權之爭，申城的永樂電器被收購，掌門人陳曉進入國美任職，他在黃廣裕出事後想要爭奪控制權，一度接近成功。
最終功虧一簣便是因為黃廣裕鬆口，願意把非上市門店注入公司資產，以此來換取當時機構股東的反水。
結果便是黃家保住了控制權，陳曉出局。
可以說，國美系的非上市門店屬於壓箱底的存在。
方卓不太相信黃廣裕和這種時候的國美能拉來多少資金，因為，國美想要發展和緩解資金流動性所需要的規模不是一個小數字。
那麼，他可選擇的空間就很小了。
但即便如此，國美面前的困境也不容易走出來。
既然競爭，方卓便有足夠的耐心和決心來試試國美的成色，如果易購連這座山都翻不過去，又怎麼在競爭更殘酷的電商領域裡廝殺？
“劉總，你就做好你的地產。”方卓搖搖頭，不打算多聊國美。
劉肅毅認真點頭，是，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那就是方總手裡有用的一把刀。
他沒有多麼激動的表態，知道方總不喜歡這樣，就是樸實的彙報了一番永科地產的工作，果然得到方總的點頭讚許。
不過，晚上回到房間，劉肅毅稍微瞭解了下近期國美的狀況，倒是瞧見了相關的最新消息。
就在晚上八點鐘，一家國美的供應商接受《華夏證券報》和搜狐財經的採訪，聲討國美沒有支付應付款，決定中斷與它的合作。
這……
連劉肅毅都覺得，這真是極其兇狠的雪上加霜。
也就是隨著這番採訪被廣泛流傳，旁觀這一場方總與黃總競爭的圍觀者才深深的意識到一點，方總既然動手了，那就絕不會留情。
當初被驅使斷供的供應商如今調轉槍口，這不過是夾雜在種種手段中的一份小禮物而已。
十一月的風吹進了家電連鎖行業，真的是一場秋風掃落葉，要換人間。
……
易購的雙十一促銷活動一共三天。
就在國美遭受多方位打擊、業內人士分析方總手段、圍觀者大感熱鬧之際，許多普通的消費者沒管那麼多，他們對什麼方、黃之爭不感興趣，就是被易購的宣傳吸引而來。
格力的空調，美菱的電視，索尼的相機，打折的圖書，種種產品真的是優惠了一節。
商品玲琅滿目，促銷方式簡單直接，滿1000-200、滿500-100……雖然不是所有商品都通用，但大部分的最終價格都低於市場價。
尤其，往日裡層層加碼又不透明的電腦整機和配件，往往能便宜好幾百乃至上千。
有人在BBS論壇上發帖，詢問：“這索尼的相機怎麼便宜那麼多？不會是假的吧？一下子少了大幾百啊！”
下面有人回覆：“你以為你去中關村呢？這才特麼是正常價又有促銷優惠，還有，方總據說是索尼的什麼董事，這算是他幫忙賣貨了，兩邊都有業績。”
這人繼續發問：“那電視呢？電視怎麼也這麼便宜？”
“換代唄，液晶電視越來越多，這種肯定就大跳水了，不過，易購的這是跳了又跳，入手肯定不虧。”
“就是不知道它這個物流送貨怎麼樣，雖然號稱質保售後，不知道執行的能怎麼樣。”
論壇裡有人表示擔憂，畢竟易購的電器和電子產品價格都比較高，別因為優惠而丟了本金。
反倒是發帖人很樂觀：“內地首富做的網站，他既然敢做售後，那肯定不會差到哪去，我來試試看，它這個不是還能自己提貨嗎？我直接上門去拿！”
BBS論壇裡的討論很熱烈，而新浪部落格也爆出搶房成功的幸運兒所撰寫的與工作人員的接觸，七折搶房，真的搶到，也真開始走流程了。
很快，這樣的部落格便拿到了新浪部落格當天的最高瀏覽量，大家既羨慕幸運兒，也為易購這樣的折扣而震撼。
隨著網站大促和各種正經、不正經的宣傳，易購雙十一成為全網最熱門的詞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