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科的產品總監許柯登風塵僕僕的抵達紐約。
他見到方總的第一面就發現老闆正為風投的錢而煩惱，這是自認識方總以來頗為罕見的。
許柯登在大致瞭解什麼情況之後難免在心裡暗自奇怪。
就算是方總這種人，難道也會講良心嗎？
他居然會因為可能傷害到熊總而不安？
方總的劍還利不利？
許柯登喝著茶，閒聊道：“方總實在不願意，那就推掉便是。”
“主要是老熊太主動，太熱切。”方卓一聲長嘆，“我實在有點不習慣，罷了罷了，轉念一想，有這樣一個Quora也挺有意思，你說是不是？”
許柯登連連點頭：“是是是。”
方卓慢條斯理的收起快要從嗓子眼蹦躂出來的良心，抿了口茶，問起正事：“國內的團隊組建怎麼樣？”
“我們廣撒網了一圈，感興趣的不少，但因為還沒看見安卓系統，真正願意來的還得繼續落實。”許柯登彙報道，“安卓是基於Linux的東西，咱們國內有那麼一批相關人才，不過，情況可能有點複雜。”
他繼續說道：“中科院之前搞了個紅旗Linux作業系統，弄出一定的成果，可惜，今年年初的時候，他們的專案負責人孫玉芳教授因病去世，專案遭受到很大的打擊。”
“這裡面有好些位對Linux有造詣的專家，我找人聊了聊，但也不好現在就讓人來。”
“此外，先前因為網際網路泡沫倒閉的藍點、Xterm、TurboLinux等公司，這也有一批可以搞Linux，就是技術水準的問題還需要進一步確認。”
許柯登最後說道：“相對而言，搞Java的就好找不少，但也需要時間。”
方卓微微點頭，表示知曉情況。
現在的安卓系統仍舊需要進一步的開發，這些是為了讓易科能更好的參與其中而準備的，即便易科沒能投資安卓公司，它的開源性也不會讓這樣的團隊搭建做無用功。
而Java團隊則是為安卓的生態做準備，有助於手機面世後迅速形成競爭戰鬥力。
許柯登停頓了一會，把手上的資料遞給方總，上面是接下來他要說的手機專案狀況。
就怎麼說呢？
難度還是挺大的。
夏普的電容屏仍是實驗室產物，易科想和索尼聯姻的影象傳感器也有點落後於業界最先進水平，其它的如處理器、快閃記憶體、射頻、電池、雙工器等等零件……
要是搞，也能搞，但想滿足方總所設想的產品，真不容易。
截止到目前為止，易科立項的手機專案成員是23個人，多數是內部調動，少數是從其它公司跳槽過來。
許柯登知道這一趟是過來幹什麼的，所以，他就覺得有點為難。
如果說人家的安卓系統是個雛形，那易科的手機連雛都沒雛。
“方總，你說我到了舊金山，和安卓公司的怎麼展示呢？”許柯登請教了問題。
方卓想了想，先給予指示：“手機專案的預算要再增一增，人員要再招一招，至於這個展示嘛……”
他思索著說道：“安卓公司也不是想從我們這看到多成熟的手機，你帶著夏普的螢幕和他們聊聊電容屏，怎麼樣？”
“重點是熱情洋溢的講述基於電容屏的全觸屏且取消實體鍵盤的暢想。”
“那群人應該是喜歡新鮮玩意的。”
“嗯，最起碼，他們公司的創始人喜歡這個。”
許柯登實際上覺得全觸屏是真正來自老闆的暢想乃至狂想，他這陣子從日本匆匆回國，抓緊時間搭建團隊，也有很多溝通，多數人覺得……全觸屏有些激進，很難被使用者所接受。
他猶豫了一下，暫時不打算提這個意見。
眼前的重點是和安卓公司達成合作，真正開始做手機要在這之後，現階段的工作是尋找適合的核心零件和組建更成熟的專案團隊。
“這一趟帶了多少人？”方卓問道。
“連我一起是十個。”許柯登答道。
“行，那晚上一起見見，我要和他們聊聊對手機的期許，還有這個安卓系統的前景。”方卓笑道，“想要在諾基亞的陰影下研發一款意義重大的手機，得有夢想和執念才行。”
許柯登呼了一口氣，方總倒也知道這一點……
他繼續匯報工作，內容都是手機相關的問題。
這一天到了晚上，方卓與許柯登一起和手機團隊的十個人進行了一番熱切的溝通與交流。
公司的目標是什麼？公司要挑戰誰？這個專案又面臨著什麼挑戰？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安卓系統的開源和前景是什麼？你們以後能得到什麼？
方卓的一番神侃充分展示“熱情洋溢”這四個字，許柯登在旁邊也聽得心動神搖，順勢就把大家夥的意見給放了出來——全觸屏是一次激進的冒險。
以及，考慮到使用者習慣，能不能使用差不多大小的電容屏再搭配實體鍵盤？
這樣的設計比較符合手機市場的審美。
就像諾基亞去年的機型9300，它是雙屏側翻蓋全鍵盤的造型設計。
電容屏的進步+主流的使用者審美+安卓系統的智慧，如此提升豈不是十分穩健？
這樣的提法被方卓斷然拒絕了。
“你們以為使用者知道他們想要什麼樣的產品嗎？”
“不，我們現在要做的時候就是給予突破他們想象的工業設計。”
“這樣的工業設計是立足於電容屏技術的發展，要更輕更薄更簡潔。”
“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效仿諾基亞，你們接觸的是全球最領先的技術和零件，不要被過去的經驗所束縛。”
“不要看諾基亞，要讓諾基亞看我們。”
方卓拍了拍手：“明白嗎？明白嗎？”
在諾基亞的陰影下，雞湯多少有些乏力，雖然方總說得激情澎湃，但眾人都有些屏氣凝神，苦苦思量。
方卓掃了一圈。
這時，許柯登抬頭看了方總一眼。
“拒絕實體鍵盤，死押電容全觸屏。”方卓宣佈道，“再有這樣的提議，再有這樣的墨守成規，許總第一個離職，不幹就下，不行就讓。”
許柯登：“……”
早這麼說不就得了！
哪有什麼使用者審美？
我們做的就是方總審美！
方總能搞出易科，他的審美不高了去了？
會議室裡響起熱情的掌聲。
專案吹風會取得圓滿成功！
方卓很欣慰，這樣的交流得多一點，大家才能奔著一個目標去使勁。
次日，上午時分，方卓安排Quora的事宜，網站先由易科撥人做出來，風格簡潔，不用花裡胡哨，許柯登則是為數天後的安卓見面會做準備。
下午時分，方卓和從東京返回的索尼掌門人斯金格在電話裡聊了聊。
經過索尼的那麼一檔子事，兩人的關係有了明顯的長進。
繼而，方卓知道了斯金格是個什麼樣的人——任人唯親。
最起碼，他這陣子在索尼權力變革之中做出來的動作就是這樣，近乎有點急不可耐的把索尼美國的人調往東京本土。
不過，方卓放下電話一想，一位前所未有的外籍掌門人不這樣任人唯親確實容易被架空，如果從權謀的角度來看，先前就要推行的大裁員是把相當一部分位置給空出來，任人唯親則是安插人手，實質性的掌控集團。
這樣的改革短時間內恐怕見不到成效，但斯金格這個掌門人已經從東京回來了。
伴隨著他的腳步，他還把索尼總部給帶來了。
索尼集團正式宣佈，集團施行雙總部戰略，東京和紐約都是總部。
據說，這樣有助於更好的幫助集團全球化。
在方卓看來，可能這就是斯金格不懂日語，在東京有些急得慌，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返回紐約。
下午三點鐘，外出洽談合作的小虞總監返回。
“在想什麼？”她發現自己明顯驚擾到了方總的思考。
“在想索尼和斯金格，在想他們的索尼愛立信手機。”方卓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
“安卓需要拉上索尼嗎？”虞紅問道。
索尼愛立信是索尼和愛立信的合資公司，但明顯是索尼佔據主動權，這一點和索尼·貝塔斯曼音樂公司有些相似。
“可能需要藉助索尼來施壓。”方卓示意小虞坐下。
虞紅露出個笑容：“總裁辦平時你不來，這裡都是我坐，這兩天坐在沙發這個位置還挺奇怪。”
方卓起身，讓小虞坐到了辦公桌之後。
他往沙發上一窩：“主客易勢，這不客人位的沙發上更舒服？我才不想坐那邊呢。”
虞紅微微抬起下巴，佯裝盛氣凌人的說道：“坐在這裡更像是易科的總裁，權力才是……”
方卓接了後半句：“權力才是小虞總監如此美麗的靈藥。”
虞紅輕“哼”了一聲：“你是想給安卓施壓嗎？”
“不，我對安卓公司是一片赤誠，只要幫助他們推動開發進度。”方卓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但想要建立廣泛的商業生態，你覺得易科行嗎？”
虞紅搖頭道：“很難。”
“所以，我們要儘快和安卓公司達成投資合作，然後再把它給推銷出去，目標是谷歌。”方卓說道。
虞紅順著方總的思路說道：“但如果谷歌想要用安卓系統來打造生態，他們恐怕會要求控制性的持股或者完全收購吧？何必再留個口子呢？”
這正是這次易科參與安卓公司的核心問題所在。
谷歌對安卓公司感興趣，想要給予資源打造這個開源手機操作系統，不論從邏輯還是方卓的印象裡，它都應該是收購安卓公司。
“對谷歌來說，安卓系統是一種可能性，但要說一定能做成，那也未必。”方卓慢慢的說道，“這種不確定性就是我們拉扯的空間。”
虞紅願聞其詳。
“谷歌要收購，總是有一個價碼的，如果說，安卓系統是個得到廠商和使用者廣泛認可的手機操作系統，谷歌當然花多少錢都願意拿下。”方卓先給了個假設，然後又回到現實，“但現在安卓只是個雛形，只勾勒個不容易實現的前景，那對谷歌來說就會存在收購價格的上限。”
“易科的加入要抬升安卓公司和谷歌談判的籌碼。”
“一旦我們成功入股，我會參與安卓公司與谷歌的下一次會談。”
“目前風投對安卓公司的估值普遍是三四千萬美元，我打算這次入股給安卓公司一個高估值，最少六千萬美元，等到谷歌來談，得和它來個獅子大張口。”
虞紅插嘴道：“要是谷歌真被你嚇退了呢？你也說了，安卓系統只是一種可能性而已，是有收購界限的，谷歌如果放棄安卓系統，自主研發呢？那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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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科很難做成安卓的商業生態，你覺得谷歌行不行？”方卓問了個問題。
虞紅思考了一會，谷歌自上市以來的股價漲幅太猛了，到現在，它的市值已經是剛上市時的3倍，簡直像是在看一個資本市場的奇蹟。
然而，谷歌交出的財務報表有力的支撐著這個奇蹟，以及，它的前景還有很大的想象空間。
“商業生態不是一家公司能做的，易科不行，谷歌也不行，但如果谷歌來做領頭羊，可能真就行了。”虞紅這樣說道。
方卓認可這一點：“安卓系統的發展需要一隻領頭羊，是的，易科做不了，可是，易科+索尼呢？”
虞紅思索。
方卓繼續說道：“易科+索尼+三星呢？”
虞紅開始搖頭，她不覺得這樣一個聯盟能有凝聚力。
方卓最後又加了一個廠商，也是先前已經對安卓系統表現出興趣的：“易科+索尼+三星+HTC呢？”
虞紅這次卻點了頭，她明白了，不是真的要有一個這樣能幹事的聯盟，而是弄一個出來給予谷歌壓力和誘惑，谷歌是認同安卓系統前景價值的，要是再冒出來一個領頭羊聯盟，它還能不能坐得住？
方卓自己下論斷：“易、索、三、H，即便解決各種問題真的聯合起來，也必然是個鬆散的聯盟，但是再鬆散，谷歌也很難不重視。”
“不能讓高估值把谷歌嚇走，因為那會缺了個真的領頭羊。”
“要讓谷歌意識到易科真的有機率縱橫捭闔的組建聯盟，那樣，它會給予我們尊重，合作上的尊重。”
“必須得拉扯一下，不然，不足以在谷歌的收購意願上撕開一個口子。”
虞紅似嘆非嘆：“這樣的聯盟已經有影子了，是不是？索尼+易科，受死的駱駝加上新興的黑馬。”
“谷歌很難判斷這到底是不是個花架子。”
方卓正色道：“不，如果真的拉扯脫了，花架子也有練成真功夫的可能性，排除萬難而已，谷歌的安卓系統是種可能性，四家聯盟也是種可能性。”
安卓的開源本身便是一個面向手機市場前所未有的創舉。
只是，那還面臨一個可能性，四家存在內在矛盾的鬆散聯盟可能會拖延安卓系統的真正面世，那麼，等到蘋果推出手機，易科就得先爆炸了。
所以，這次拉扯的目的還是為了不走排除萬難那條路，是要搭一個時代的順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