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劉亮憋了半天，無視了張光嚴峻的表情和若有若無的警告，發出了一個靈魂之問：“你已經這麼有錢了，還這麼累幹什麼？”
“唉！”王艾嘆口氣，往後一靠，搓著臉：“張光，放首歌，慢點開，我和你們好好聊聊。”
張光誒了一聲，扭動車裡的CD，恰好放出了鳳飛飛的《掌聲響起來》，四個人的小車廂裡伴隨著流動的歌聲，竟然有點“藝術人生”的味道。
寬大的後座上，王艾盤起一條腿望著車外的風景：“我身邊的保衛啊，從李林那時候開始，到現在四個了。家裡把你們派我身邊，顯然是對你們的素質滿意，那沒準以後我們會長期在一個鍋裡吃飯，所以啊，有些事兒啊，還真得跟你們說。”
康絲從手機上抬起頭來輕拍了下張光的椅子：“張師傅，別著急回家，找地方遛一遛。”
見王艾沒反對，張光一扭方向盤，上了二環。
“可能在你們看來，我小王兒已經是站在終點線的人了。平常人一輩子求之不得的地位、榮譽、金錢，我都已經得到了。所以你問我，既然都這樣了，還奮鬥什麼呢？還裝什麼呢？你也不差這600萬，何必跑去聯通這一天呢？是吧？”
還保持著軍人坐姿，似乎還坐在裝甲運兵車的副駕駛上，還戴著鋼盔、穿著防彈衣、膝蓋上放著81-的劉亮目光嚴肅，默然點頭。
對他這樣純正的軍人來說，最難的不是就業，而是回到社會上面對與軍營完全不同的執行規則，面對失去了保家衛國高尚信念之後的思想轉變問題，簡單說為什麼奮鬥的問題，以及在王艾這裡如何看待貧富嚴重不均的現象。他還不像嚴竹和趙丹，趙丹仍然是現役的，嚴竹則好像是被某些特殊部門招募了，反正王艾沒敢問，但仍然不同於張光劉亮這樣完全社會化的。
“你先設身處地的從我的角度想一想？”王艾目光中流淌著笑意：“錢多到花不完，走到哪都是一群人捧著，在本單位也是上級哄著，球迷寵著，你說，我還乾點啥好？”
“呃……呃……”劉亮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憋住了。
“張光，你說。”王艾點名。
張光嘿嘿一笑：“生兒子！”
“哈哈哈哈！”王艾一陣大笑：“生兒子之後呢？還乾點啥？”
張光聽完了，擰著眉：“上外國？”
王艾搖搖頭：“有機會我帶你出國你看看就知道了，外國其實沒有中國好，起碼社會安全這方面，是肯定不如的。你說我都這麼有錢了，我犯得上冒險的到一個槍支氾濫的國家嗎？”
張光想了想點頭：“也是，那我就不知道幹啥好了。”
劉亮悶聲悶氣的道：“我想不出來。”
“是啊，很多人都想不通的。”王艾心有所感的點頭，望著窗外道：“當你脫離了一個普通人的物質層次，當你拿到了普通人所有想要的東西之後，你也會出現迷茫的。”
“好在啊，我是學哲學的。”王艾又開始“萬事不懂怪哲學”了。
“哲學離不開歷史，而歷史是漫長的。哲學給了我邏輯思維能力，歷史給了我參考物件。這古往今來啊，我這種情況的很多，比如霍去病。”王艾笑了聲：“年紀輕輕就封了冠軍侯，彪炳史冊，你說他當時想什麼呢？”
“匈奴未滅……”副駕駛的劉亮開口，開車的張光一揚眉補充道：“何以家為！”
王艾情不自禁的鼓了鼓掌，這正是他想說的，沒成想在歷史人物這，在霍去病這和這兩位新保衛取得了共識：“是啊，匈奴未滅，何以家為？這是多麼偉大的情操啊，這完全脫離了普通人的需求是不是？他肯定不缺錢、不缺女人、不缺衣食住行，他當時的年紀應該和我差不多，他是18歲封的冠軍侯，我是18歲拿到的世界盃總進球第一，所以，他的困惑也是我的困惑，他的追求也是我的追求。”
“當然了。”王艾坦然一笑：“我和冠軍侯比不了，他是歷史的大英雄，我只是個踢球的。但處境相似，而且我不是軍人。不瞞你們說我曾經考慮過……加入現役。雖然解放軍足球隊沒了，但多我一個不多是吧？”
張光劉亮兩人的眼睛一亮，從後視鏡望著王艾，如果王艾能成為他們的戰友，他們的心氣就順多了。
不過王艾馬上就笑道：“不過我的出發點可不是為了保家衛國，你們也該明白，真要我上前線的時候，那國家可就危險了。當時我的想法，咳，很庸俗，我是覺得我看到國旗為我升起來之後，我的手沒地方放，我覺得解放軍運動員敬禮的動作太帥了，我就為的這個！”
幾個人一起笑，還是張光會說話：“我說呢，總感覺你和我們很親近。雖然你的出發點不是為了保家衛國，但坦白說，我當初當兵的時候也沒想保家衛國，就是一個農村青年麼，找一條出路，後來在部隊上接受鍛鍊才慢慢的建立起這個理想的。”
劉亮跟著道：“你喜歡軍禮，認為那很帥，本身就是認同我們軍人的理念才能這樣。要不然憑你的學歷，應該瞧不起我們這些人才對，我們什麼也不懂。”
王艾搖了搖頭：“仗義每多屠狗輩，人品高低可和看了多少書不是一回事兒。方向錯了、思想錯了，越有本事越危險……算了不說那些漢奸了。我還是說我的事兒，我從歷史上看到許多和我類似的人的選擇，他們有的流芳千古、有的遺臭萬年、有的無聲無息了，那我要做哪一樣？”
經過這一番交流，張光劉亮漸漸理解了王艾的追求，從後視鏡裡看王艾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份自己人的認同，王艾則輕佻的彈了彈支票：“好吃的算什麼？世界最貴的牛肉也不過一公斤6000塊錢，我一天掙得就能買半噸！好看的女人算什麼？黃金屋？我一年能賺七八噸黃金，當建材完全夠了，要什麼女人沒有？可是我的胃只有一個，我的……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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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光、劉亮兩大大老爺們立刻體會到了王艾的意思，頓時嘿嘿笑起來。